036 村人
汪汪汪!
依舊帶著些小奶音的叫聲像是發(fā)音更加標(biāo)準(zhǔn)了一樣。
門外的影子低聲道:“這倆小狗倒是成材的早”,抬手輕輕地在門上扣出一點動靜。
游母驚醒,抓起衣服披上,輕聲拉開門,踮著腳來到大門處,壓低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嚴(yán)肅的質(zhì)問:“誰?”
這邊,游蕊也后一步穿上衣服出來。
就聽門外傳來游松吊兒郎當(dāng)?shù)穆曇?,“娘,是我。快開門。”
廚房里,昏黃的油燈光暈中,游松兩腳泥的把一個麻布袋扔在地上,抹一把頭上的汗水,拉個凳子坐下來,“來回六十多里地,可累死我了?”
“干什么去了你?”游母問著打開麻布袋子,濕潤的鮮花生味道立刻飄散的滿廚房都是。
“哪兒來的?”聲音一下子壓到極低。
游松抓兩個還帶著濕潤泥土的花生,剝了一個放到嘴里,吃得咔呲咔呲特別香,“縣外那片兒地扒的。”
游蕊立刻想起來,上次和大哥出來酒仙縣的確看到連綿幾十畝的花生地。
游母笑道:“倒是能干。只是你得記著,這事兒不能常干,我聽說那是縣里一個舉人老爺家的地,那樣的人家都養(yǎng)著健壯奴仆,給人抓到打死也沒地兒說理?!?p> “我機(jī)靈著呢”,游松笑道,“娘,先煮一鍋唄,我餓壞了?!?p> 游母立刻笑著答應(yīng),拿盆舀水,捋了兩大捧花生放到盆里清洗,“聽說花生今年價格不低,到秋里也不知道會不會降價。要是價錢好,來年咱們也種幾畝春花生。”
看母子倆一應(yīng)一答的,游蕊感覺自己的三觀有些受到?jīng)_擊。
“二哥”,游蕊道:“以后你別這么干了,你四肢健全,年輕有力,正經(jīng)出力氣掙錢,也能養(yǎng)活自己。”
游松臉上的笑意隱去,說道:“我這么干怎么了?你有骨氣就別吃。”
游母也訓(xùn)游蕊:“越發(fā)沒良心了,虧你二哥第一個想著的是送到你這兒來?!?p> 游蕊道:“一袋子花生能有多貴,又不是不吃活不了,何必做這樣小偷小摸的事?二哥以后成家,就這樣給孩子做榜樣嗎?”
“你現(xiàn)在過上好日子了,倒是說話不腰疼起來”,游母冷笑,“一袋花生種子至少也得一錢銀子,以前你二哥帶回家的東西你也沒有不吃,現(xiàn)在清高個什么勁兒。”
游蕊氣得眼眶發(fā)紅,“你怎么什么都是理直氣壯的,我們窮到了志氣短的時候嗎?你剛才也說,人家都是養(yǎng)著健仆的,可能被打死?!?p> 游母往灶眼里填柴的動作也頓了頓。
游松道:“那怎么樣,還讓我把東西送回去?早知道你嫌偷來的東西臟,我犯賤的背幾十里給你送來?”
“我不吃偷的東西”,游蕊這次沒有像以往一樣看到看不慣的事就默默咽下,轉(zhuǎn)身離開了廚房。
游母擔(dān)心兒子難過,安慰道:“別搭理她,咱家這個女孩兒從被陳二郎看不上后,就越來越能作了。”
“你妹妹也是擔(dān)心你。”
游松嗤道:“別是擔(dān)心我以后被抓給她丟人吧。”
游母忙道:“不會,你妹妹現(xiàn)在倒也能干了很多。應(yīng)該只是看不上這小偷小摸。”
游松表情抽搐一瞬,只聽老娘又道:“她其實說的有幾句話也對,你年輕時候混,總不能一直混,以后給孩子立個什么榜樣?”
“那我能干什么?”游松雙腿一攤,“跟爹和大哥一起去碼頭,背一天麻袋累死累活也掙不到二十文錢?!?p> “娘,要不你給我一些本錢,我去余州販一些貨物?!?p> 游母立刻否決,“南邊的騙子盜賊那么多,我得擔(dān)心死?!?p> 香甜的花生煮好時,天色已微微亮起來。
游蕊穿好衣服拿著瓷瓶出門搜集楓露。
游松端著個盛了個冒尖兒花生的竹筐,站在廚房門口,連殼帶皮一口一個,然后才把殼兒吐出來,對游蕊道:“你真不吃,這煮嫩花生可是難得一見的好吃東西?!?p> 花生的香味很濃,游蕊雖然這些天吃得比較好了些,但還是不能像前世那樣想吃什么吃什么,聞到香味不由咽了下。
看她頭也不轉(zhuǎn),游松道:“你要是不吃,待會兒我就全拿回家去了?”
游蕊沒搭理他。
看人家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游松回頭跟廚房里的母親道:“她這是干什么去?”
游母道:“誰知道,天天早起去摘些草啊葉的,還專門弄一些露水收著,我問人家還不說呢。”
太陽溫度升起的時候,游蕊才回來,游松已經(jīng)走了,廚房里收拾的很干凈,但是鍋里卻給她剩著一盆煮花生。
游蕊活了這么大,心里都沒有這般難受過。
以前,她總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個很成熟的大人,媽媽常笑她還嫩著呢,見過的多,歷過的卻少。
她那時候不以為然,現(xiàn)在卻真切的理解到媽媽的那句“歷的少?!?p> 有些事只是見過,和經(jīng)過,根本不是同一個概念。
游蕊把花生端出來,添水給自己煮了一碗綠豆粥,吃完又喂喂小黑小灰,這才把放在廚房門口的竹簍子拿到桌子上。
里面有一些看見就隨手摘的樹莓,還有幾株根部包著泥土的薄荷、紫蘇。
游蕊把樹莓放到一邊,又把薄荷、紫蘇種到前幾天在冬瓜墻邊又整出來的一小塊土地上。
這里日照好,成親第二天大嫂送來的冬瓜、瓠瓜苗都已經(jīng)開始爬秧了。
小黑突然警惕地往門口看去,果不其然很快就有敲門聲傳來。
游蕊打開門,是村里幾個年輕媳婦,一個衣著極為爽利的婦人道:“妹子,咋都不見你出門?我們來找你做針線,不知道歡不歡迎?”
這婦人眼珠子靈活,游蕊下意識不喜歡,再加上今天心情不太好,便道:“我不太舒服,你們?nèi)e家吧。”
說著就直接關(guān)上了大門。
被關(guān)在外面的人愣了愣,一開始說話那人冷笑道:“拽什么呢?要不是碰上溪田這個傻的,她今天還穿補丁衣服呢。”
其他人覺得這話有些過分,穿著碎花衣服的小媳婦道:“米二嫂,你怎么能這么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
“我就是看不慣她”,爽利婦人米二嫂那雙含情的吊梢眼里滿是鄙視,“誰過上這好日子我都服,就她,不要臉的貨色,沒出門子呢跟在人家陳秀才身后,陳秀才剛剛看不上她,轉(zhuǎn)頭就巴住了溪田。要不是溪田不?;卮宀恢桌铮芙o她個不老實的騙了?”
金鵝屏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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