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有興趣瞧著柴至孝,沈明倫忽然一笑:“柴狗…”
“哈哈…”
知道沈明倫是打趣昨日賭約,眾人不由哄堂大笑。
“你找打…”柴至孝勃然大怒。
柴守禮卻笑道:“至孝,既是你和子初胡鬧輸了,便讓人家嘴上占占便宜,何必失了大家風度?”
柴至孝立即躬身笑道:“多謝祖父教誨,至孝自不會與他一般見識,!”
啪!
王世臣放下驚堂木:“沈明倫,好好說話,不得在本官面前放肆!”
沈明倫應聲稱是,便繼續(xù)問道:“不知柴兄可敢承認,昨日在王家羞辱我八姐一事?!?p> “無稽之談!”
“怎么,不僅說了不算,還敢做不敢當嗎?”
“你…”
柴守禮再次揮揮手,沖著沈明倫笑道:“子初也是士子,何必做無謂之爭。你若有證據(jù),都不用麻煩縣尊,老夫定然當場教訓他,并親自向沈家姑娘賠禮!”
沈明倫很干脆:“證據(jù)…真沒有!”
“呵呵…”柴守禮搖頭一笑。
柴至孝冷聲道:“那子初便是誣告!”
沈明倫卻吃吃笑道:“雖無證據(jù),可柴兄敢…再次當眾發(fā)誓嗎?”
王世臣不由想笑,此子怎么來來回回總是這一套?
柴守禮曬然一笑:“子初,堂堂一等廩生,只會用些潑皮手段嗎?至孝,不就是豬狗不如嗎,那就隨了他的意,你便當眾發(fā)個誓吧!”
柴守禮自知,孫子這次的確過分,居然敢越過禮法的底限。
若處理不好,必然激起高陽士紳的義憤。
所以,豬狗不如…便豬狗不如吧!
況且,只要王家不說,這個誓言也較不了真,也不過就是個態(tài)度。
當然,此事的內(nèi)情無須證據(jù),自然人人心中有數(shù),但只要柴、王兩家咬死不認,時間久了總會過去。
只不過當眾立下如此誓言,雖是小兒之間的胡鬧,柴家到底還是丟了人。
柴守禮沖孫子揮揮手,一雙老眼卻冷然看著沈明倫,既然逼我柴家當眾出丑,那就別怪老夫拉下老臉,也要先將你這可恨的小子…收拾了!
得了祖父的允許,柴至孝便一昂首:“若我柴至孝…”
“等等!”
“???”柴至孝愕然住口。
沈明倫笑道:“為表公平,我先發(fā)個誓如何?”
聞歌而知雅意,王世臣立即笑道:“如此才算公道?!?p> 柴守禮沉思片刻,覺得只要柴家舍下臉來,這小子也玩不出什么新鮮花樣,便點了點頭。
看到祖父首肯,柴至孝便瀟灑地一拱手:“子初先請!”
瞅著準備不要臉破局的柴家祖孫,沈明倫露出一抹壞笑,隨后高高舉起了右拳:“若我沈明倫誣告柴至孝,那便咒我沈家…祖祖輩輩皆是男盜女娼的狗雜種!”
“啊?”柴至孝傻了眼。
嘶…
王世臣以下同時吸氣。
這誓言…是升級版?。?p> 一家老小豬狗不如…已是自取其辱,但柴至孝踐踏了士紳階層的尊嚴,就不是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能過關。
所以,只要柴家自損顏面,大家嘻嘻哈哈也就過去了。
可若是將祖祖輩輩都掃進去,還是什么男盜女娼的狗雜種…
柴守禮若真敢讓孫子當眾立下這種誓言,那可就是家族盡毀啊。
柴守禮不由冷聲喝道:“小子,你過了?。 ?p> 沈明倫嘻嘻笑道:“柴爺爺,若柴兄未做過此等丑事,那便是小子自罵祖宗十八輩,卻不知哪里過了?”
柴守禮氣得渾身哆嗦,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此子惡毒??!
這小子主動發(fā)誓在前,若至孝不敢隨后,那不就自承其惡了嗎?
可若讓孫子如此立誓,那柴家還有何臉面,繼續(xù)在高陽茍活?
此子也是出身書香沈家,還是堂堂的縣學廩生,怎么像個潑皮無賴,行事居然如此無所顧忌?
柴守禮左右為難之下,不由老臉漲得青紫。
“噗嗤!”卻是慧嵐忍不住笑了。
只覺堵了一夜的憋屈,瞬間就散了個干凈。
只是沒好氣地瞪了沈明倫一眼,自己這個少年成名的弟弟,怎么變得這么刁鉆…無恥。
王世臣依然云淡風輕,卻也不開口催促,只是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顯然心里十分舒坦。
王悅召卻一臉慘然,隱隱知道前景不妙。
而王舒寧也被驚得停止了哭泣,愕然看著得意洋洋的沈明倫,這還是那個讓自己暗暗驕傲的…少年士子嗎?
大堂之內(nèi)鴉雀無聲,大堂之外的一眾士子,自然也不敢鬧出動靜。
一時間,整個縣衙之內(nèi),除了柴守禮的喘息聲,竟是一片寂然。
看著柴家祖孫的狼狽樣子,沈明倫就不由暗笑…
跟我比無恥,你們還差著遠呢?
我們后世之人,可沒有封建社會的條條框框…
別說被逼當眾立誓,就是私下喝酒聚會,哪個爺們不是一口一個老子,哪個姐們不是以老娘自居?
都是嘻嘻哈哈喝酒打趣,誰會為了這些急眼?
你們這些古人就是矯情,若換成老子我…
只要能笑到最后,肯定是毫不含糊,馬上就跟著發(fā)誓,反正又不是真的。
大不了,回去就燒香磕頭,請祖宗理解苦衷,順便再腆著臉求祖宗繼續(xù)保佑。
眾目睽睽之下,柴守禮幾經(jīng)掙扎幾經(jīng)猶豫,終于一聲暴喝:“孽障,既不敢跟著發(fā)誓,想來子初的指控便是真的!”
“啊?”柴至孝愕然。
“柴家世代書香,怎么會出了你這個品行敗壞、無恥至極的孽障?”
“祖父您…”
柴守禮卻暴怒喊道:“先作偽證欺凌同窗,而后挾私報復羞辱世交之女,此時還敢當眾抵賴…柴福,就當著縣尊大人和子初姊弟的面,給我打死這個小畜生!”
“???”柴福傻了。
“還不快打!”
“是!”柴福臉一垮,只得高聲應道。
柴福一揮手,幾個柴家仆從立即上前,將柴至孝按在了地上。
“祖父,至孝錯了,您饒了我吧!”
“事關柴家門風,事關世交之情,事關道德禮法,事關大明律法,老夫豈能容你?柴福,給我打,不許留情!”
沒帶家法,柴福只得借了衙役的殺威棒,一咬牙高高舉起…
“哎呦!”
“沈明倫,我跟你沒完!”
“啊呀,打死人了!”
“祖父,至孝錯了,再不敢了?。 ?p> “娘啊,快來救我,兒子要死了!”
……
“一、二…二十一、二十二,柴管家你想徇私情嗎,沒聽見柴爺爺說…要打死這個畜生嗎?”
“柴福,用力打!”
“是,老祖宗!”
“二十三、二十二、二十一…”
瞇眼養(yǎng)神的王世臣,聽到沈明倫竟然倒數(shù),不由好氣又好笑地睜開眼睛,便迎向了柴守禮殺氣騰騰的目光。
瞧著柴至孝血跡斑斑的屁股,而且似乎已經(jīng)氣若游絲,王世臣急忙笑道:“柴老,都是小輩之間胡鬧,您又何必如此?”
見王世臣拖到此時才開口,柴守禮不由冷哼了一聲,陰沉著老臉卻沒有回應。
王世臣若有所覺,急忙對柴福喝道:“柴管家住手,快抬去瞧郎中,千萬不要打壞了!”
柴福心里一松,急忙制止仆從,揮手讓他們抬著柴至孝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