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是五月,天氣還不是太熱。
梅蕓穿著一件黑色的長款外套,頭戴一頂黑色棒球帽,步履匆匆地從樓道里走出來。
她徑直走向等在小區(qū)門口的一輛黑色大眾,上車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伸出手在外衣上四處摸了摸。
最后在左邊的口袋里翻出一只黑色的口罩戴在了臉上,又故意將帽檐向下壓了壓,才坐了進去。
坐在前面的司機絲毫看不到梅蕓臉上快要抑制不住的欣喜的表情。
她輕輕摩挲著被藏在衣兜里的那張福利彩票。
她中獎了!
還是一等獎!500萬!
快三十歲了,在她快要滿三十歲的時候她才終于有機會終結(jié)這干啥啥不行,做啥啥失敗的倒霉宿命!
車子發(fā)動了之后梅蕓才發(fā)覺這個司機可能是個新手。
他看起來好像特別緊張,一開始是有好幾次莫名其妙地急停,其中一次還險些造成追尾,后來終于開得比較順暢了,車速又越飆越快,再后來車速也平穩(wěn)下來后這人又開始時不時的前后左右的四處查看。
梅蕓猜想這是又走錯了路?在找路?
可正在這時——
前面的司機突然扭過頭,往她胸口插了一刀。
梅蕓無意識地伸手攥住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溫熱的鮮血順著手心流進衣袖,在肘彎處積聚、滲透、滴落。
黑色的衣服就是好啊!耐臟!
都被鮮血浸透了也看不太出來。
梅蕓在失去意識之前還在不知死活的胡思亂想。
你說你打劫就打劫,干嘛非得給我一刀呢?我又不是個要錢不要命的!
……
明康三年五月十五,徐橋鎮(zhèn)。
端午節(jié)才剛過去沒多久,還得再等上半個月寶蓮寺的蓮花才會開放,但是很多精明的商人已經(jīng)在這幾日趕在游客到來之前,先一步來到了徐橋鎮(zhèn)。
是以,這幾日徐橋鎮(zhèn)的市集上總是人流穿梭往來不斷,挑著扁擔穿街叫賣的小販和商鋪門口招攬生意的伙計互相較著勁似的,一個比一個吆喝得聲高。
葛小胖左躲右閃穿過密集的人流,呼哧帶喘地跑進位于文源街與市集交接口的徐家酒坊。顧不得把氣兒喘勻便一把抓住迎面走來的一個小伙計。
“找,找你,找你們家梅賬房?!?p> 這葛小胖大名叫葛洪,因為小時候?qū)嵲谔?,村里人就給他起了“小胖”這么個外號,誰想到后來孩子長大了,不但不胖反而還又瘦又高,可是葛小胖這個名字已經(jīng)叫開了,大家也就沒改,仍舊叫他葛小胖。
葛小胖家與梅家是僅一墻之隔的鄰居,葛小胖小時候還曾在梅家和梅筱一起受過梅筱叔叔梅長寧的啟蒙。雖然因為天資有限沒多久就不再學了,但葛小胖與梅家?guī)讉€孩子的關(guān)系卻一直保持著非常親近的狀態(tài)。
梅筱一從里間走出來就看到葛小胖咕咚咕咚幾口喝掉了一大碗的涼水。因為喝的太急,水從碗邊溢了出來,順著下巴淌到了衣服上,連帶著胸前也濕了一大片。葛小胖卻渾不在意,隨手扯過搭在肩頭的汗巾子在額頭、下巴等處胡亂沾了沾就不管了。卻是急著從伙計手里接過茶壺又給自己續(xù)了滿滿一碗水往嘴里送去。
“出了什么事,怎的跑得這樣急?”梅筱皺眉詢問。
聽見梅筱的聲音,葛小胖立即抬起頭,隨后略頓了一下又急忙把頭低下了,迅速把剩下的半碗水一股腦兒的全周進嘴里,茶碗也隨手塞給了站在一旁的伙計,一邊抬手用袖頭抹去嘴邊的水漬,一邊上前拽住已經(jīng)走到他近前的梅筱的一條手臂往外拉。
“勁毅,快跟我回家!蕓妹妹昏倒了!”
“大妹妹昏倒了!”,梅筱急忙拉住葛小胖,“出什么事了?怎會昏倒?還有……你確定是大妹妹昏倒了,不是花兒昏倒了?”
“不是苒妹妹,是蕓妹妹……”葛小胖話還沒說完就見梅筱匆忙轉(zhuǎn)身往回走去。葛小胖連忙拉住他,“勁毅,你干啥去?”
“你在這等我一下,我這就去同掌柜的告?zhèn)€假。”梅筱頭也沒回,撂下這么一句就接著往里走。
同掌柜的請了假后梅筱又接著問葛小胖,“你剛剛說什么?不是花兒,確是大妹妹?”
“對,確是蕓妹妹!”
“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妹妹怎么會暈倒?”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嬸子只和我說蕓妹妹進山遇到蛇嚇著了,是碰到了毒蛇還是怎的我也記不清了?!备鹦∨稚α松︻^,走得太急,他也沒有去追問那些細節(jié)?!鞍ρ?!你先別管那些,還是先找個大夫回去才是正經(jīng)。至于其它的……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梅筱有些納悶兒,大妹妹平日里最是嫻靜知禮,從不像花兒妹妹似的整日里不是跑就是跳的,她怎么會暈倒?可既然問不出什么,他便也不再繼續(xù)追問,拉上葛小胖兩人就去了福壽堂。
福壽堂是徐橋鎮(zhèn)上唯二的兩家醫(yī)館之一,坐館的路老大夫雖稱不上是神醫(yī),但也算醫(yī)術(shù)精湛,最重要的是費用上要比另一家同濟堂便宜許多,像梅家這樣的平頭百姓生病了都是去福壽堂,只有富貴人家才會選擇去同濟堂。
從福壽堂出來后梅筱雇了驢車拉上陸老大夫便直奔梅家村。徐橋鎮(zhèn)與梅家村之間的距離實際上并沒有多遠,若是路面通達,乘坐驢車兩刻鐘就能到,可現(xiàn)實卻是這兩地中間隔著一座玄鷹山,翻過玄鷹山才能到達梅家村。驢車出了徐橋鎮(zhèn)只走了七八里就到玄鷹山了,下剩的十幾里路全在這坐玄鷹山里。
玄鷹山地勢險峻,林深地廣,山里面連通梅家村與徐橋鎮(zhèn)的道路也只有一條,是村民每年雨季過后沿著溪水流過的路徑清理出來的一條窄路。崎嶇坑洼處極多不說,寬度也只夠勉強通過一輛小巧的驢車的,那些牛車、馬車什么的大車是走不了的,大車只能拐道去東邊的小莊村,從那邊的峽谷繞行。
如今是五月,雨水不多,路上雖偶有積水泥坑,但驢車還能夠勉強通行。若是到了七八月份,雨水豐沛,屆時積水從山頂灌下來,窄路就又要變回了溪流,那時想要在山里走車就幾乎不可能了。
若是平時梅筱載著陸大夫定是不會走這玄鷹山的,畢竟老大夫年紀大了,經(jīng)不起折騰。可事有輕重緩急,如今大妹妹還在家中昏睡著,不知情況如何,附近又沒有別的更近的路可以走,思量再三梅筱也只能選擇委屈老大夫了。好在陸大夫也知病情不等人,對于梅筱的決定并沒有什么怨言。
一路顛簸,走了將近三刻鐘梅筱他們終于在午時左右走出了玄鷹山來到了梅家村。
正值農(nóng)忙,村里除了上了年紀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在這個時間還能在村里游走的就只有幾條干瘦的土狗了。聽到驢車上鈴鐺丁零當啷的脆響,剛在土路上趴下來的小狗崽又立刻激動地竄了起來。
梅筱他們就這樣一路被小奶狗的嗷叫聲追趕著跑到了村子最西邊的梅家門前。
梅筱打發(fā)了驢車就經(jīng)直領(lǐng)著陸大夫走進了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