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桐在城門口陪著董陳氏做了半個時辰的戲才等來了姍姍來遲的大理寺卿梁大人和董承的父親戶部尚書董宏業(yè),令季桐意外的是丞相陸行知居然也隨著董尚書一起來了。
“陸丞相,董大人,梁大人。”
不管這幾個人都分別是什么立場,季桐的官職卻是最小的無疑,既然官職更高的和他的直屬上司都到了,那這里從此刻開始也就輪不到他來做主了,挨個給幾位大人行禮問安過后季桐便自覺地向后退了開去。
“爹爹,陸伯伯,梁大人?!?p> “老爺……”
董嫣然略整理了一下衣飾,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前打了招呼,之后便也退到后面去了。
董夫人卻仿佛沒看到另外兩人似的天塌了一般撲到了董宏業(yè)的面前凄凄慘慘悲悲切切地哭了起來。
“老爺,你看看我們的睿兒,你快來看看我們的睿兒,啊……”
董夫人的娘家哥哥已經派人傳了話給她,她在豫州做得那些事大理寺已經查實了,有董家、陳家保著,她應該是不會有什么大事,可她身上的誥命怕是一時要保不住了。再加上如今她的兒子也沒了,董家諾大的家業(yè)不可能不要嫡子,如果她在豫州做得那些事再被董宏業(yè)知道了……
董陳氏能坐穩(wěn)這尚書夫人的位置三十多年從未被動搖,她又豈會是個遇事只知哭天抹淚的普通后宅婦人?如今這一場大哭董夫人既是在哭她兒子董承的死,同時她也是在為以后東窗事發(fā)做鋪墊,她要提醒董宏業(yè)她除了是董家的當家夫人,她也是一個剛失去唯一兒子的傷心欲絕的母親。
而董陳氏這一番思慮顯然沒有白白浪費掉的,雖然董承平日里是有諸多令人不滿意的地方,可那畢竟是他唯一的嫡子,董宏業(yè)哪有不心疼的,他如果真那么冷面無情,或許他這兒子也還不至于走到今天這般事事無成的地步。
董宏業(yè)緩緩伸出手去扶住了董夫人,然后一步一步挪到了董承的棺槨面前,之前董夫人便想要打開棺槨看一眼董承,但這是在城門口上,來往人數眾多,季桐被迫將棺槨停在這里已是不大妥當,如何還能再讓他們在此處隨便打開來看呢?
但是季桐能攔住董夫人,梁大人卻不一定攔得住董宏業(yè),好在董宏業(yè)只是走到棺槨前面伸手出來摸了摸棺蓋,并沒有進一步要求打開棺槨。
“梁大人。”
“董老大人有何吩咐?”
“我兒,可以回家了嗎?”
“這……恐怕還不行。”
“為何?”
“董老大人,案件還沒有結束……”
“那與我兒何干?”
董宏業(yè)突然變得氣勢凌厲,滿心的悲痛仿佛都灌注在了要把董承“搶”回家這件事上了。
“董兄,你又何必為難人家梁大人呢?”
梁河山正不知要如何應對突然變臉的董宏業(yè),一旁做表面?zhèn)臓畹年懶兄愠雎暳恕A捍笕艘彩窃谶@難做的大理寺卿的職位上混了好些年的,別的本事學會多少不知道,這甩鍋,引戰(zhàn)旁觀的本事那是早學了個爐火純青,如今一見有人來幫忙了,梁大人二話不說立馬后撤了一步,直接將戰(zhàn)場交了出去,他這個該負責的官員反倒跑去一旁成了個旁觀者。
“陸相爺此言何意?”
“董兄,你我都是朝中老臣了,梁大人奉皇上的命令要徹查豫州科考舞弊案,賢侄又是其中最重要的證據之一,董兄,弟知你心中悲痛,可咱們也實在不該為難梁大人??!”
陸丞相明知道梁大人主要要查的是玄鷹山反賊之事,可他偏不提自己的事,反而故意提起了那件與董夫人有關的賄賂考官案,并且嚴格來說這院試還沒有進行,說不上是科舉舞弊,可陸丞相偏偏要踩這董宏業(yè)的腳尖,裝糊涂非要說成是科舉舞弊,季桐覺得這董尚書若是不反踩一腳,那他都不是如今的董老大人了。
眼見著董宏業(yè)拳頭都已經漸漸握緊了,可不知道這董宏業(yè)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居然又把拳頭放開了。
“梁大人!”
“哎,下官在!”
“我兒,便交由,你了。”
梁大人:?
季桐:?
陸丞相:……
不理幾個人的各種反應,董宏業(yè)顫顫巍巍地說完這幾句話便背過了身,強忍著悲痛向梁河山擺了擺手。
“老爺?”
梁河山來時已經做好了要和這兩位朝中元老周旋一陣子的準備,沒想董宏業(yè)竟沒讓他費這心思,但是對于董宏業(yè)的決定董夫人似乎比梁大人還要意外,她不顧一旁董嫣然的阻止執(zhí)意走到了董宏業(yè)的跟前。
“老爺!那可是我們的睿兒?。∧阍趺纯梢?,怎么可以讓他去大理寺那種地方?”
“你且不要說了,我絕不會叫我兒白白死去的!”
“老爺!”
且不說董陳氏素與梁河山不睦,就是兩人之間毫無恩怨董夫人也是一樣不愿意自己兒子的尸體被拉去那種地方的,大理寺,活人進去還有多種可能,告狀的,被審的,作證的,可死人進去就一件事,被解剖!古人講究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董陳氏作為一個母親怎么可能愿意自己唯一的兒子死后還不得安寧?
董夫人還想再勸,可董宏業(yè)已經決定了,這件事便只能這樣,再無更改的可能。
梁大人卻不理董夫人那邊的哭哭啼啼,聽得董宏業(yè)放行便急忙朝一旁也在看熱鬧的季桐使了個眼色,季桐會意,忙牽馬準備進城。
“等等!”
一聽這陸丞相的聲音再次響起季桐腳下的動作便立即停了下來,倒不是他和陸行知有什么瓜葛,單純只是因為當他看到這陸丞相竟和他的對頭董尚書一塊過來的時候他就猜到了今天這事一定不會順利了,既然早晚如此,他又何必多做掙扎,還是等事情解決了再行動吧!于是這人又退回來繼續(xù)看熱鬧了。
梁山河見此狠狠的瞪了一眼季桐。笨死了!
季桐向梁大人無辜地一挑眉。我也無能為力啊!
季桐和梁大人這邊打著眉眼官司,那邊陸丞相和董尚書兩個人也在暗暗較著勁。
“陸相爺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只是對梁大人有一些建議?!?p> 梁河山沒想到這兩人的戰(zhàn)火會燒到自己這來,可既然被點名了,他也不得不上前聽命。
“相爺請說,下官洗耳恭聽?!?p> “洗耳恭聽倒是不必,只是建議梁大人多派些人手在董賢侄身邊,我擔心會有大膽暴徒跑去毀尸滅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