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
王宮的后花園十分絢麗，數(shù)十種的奇花異草爭相斗艷，一片綠色中各種彩色的花瓣點綴著花園。大大小小的花盆擺放在庭院之中，一桶水放在旁邊。
北帝王穿著一身非常樸素的布衣，從木桶中舀出一杯水來，撒向花盆的土壤中。他兢兢業(yè)業(yè)地澆著每一盆花卉，再不起眼的花他也不會遺漏任何一盆。
這時黑爾加從宮外趕來拜見北帝王。
“我的王?！?p> 北帝王沒有看他，而是仔細地扒開一盆花的綠葉，將水小心地流向根莖，水順著花莖滲進土里。
“您昨天忘記了······”
北帝王抬頭怔了一下，繼續(xù)為花卉提供水源。
“端進來吧。”
黑爾加沖外面揮揮手，一個侍衛(wèi)將托盤端了過來，黑爾加接過托盤，獻到王的身邊。
“您請慢用。”
王將水杯中的水澆完了，打理好了交疊的綠葉后，將杯中的血端起來一飲而盡。
“我的王，公主······好像不在宮中······”
北帝王將手中的杯放在盤中，指著一多香艷的紫羅蘭。
“你知道植物為什么需要很多根莖嗎？”
黑爾加小眼睛一轉(zhuǎn)。
“呃，不知······”
“因為如果只有一條根的話，它的養(yǎng)分就吸收不夠。那你知道我為什么需要你嗎？”
王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澆著花，又補了一句。
“如果公主有一點閃失，你應(yīng)該知道后果。”
“我一定全部辦妥。”
黑爾加悻悻退去。
走了一會兒，卡爾感到停下來了。
我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修道院，
“這個修道院門前有厚厚的塵土，看樣子是許久沒有打掃過了?！?p> 咚咚咚！
“有人嗎？”
過了一會兒，沒人應(yīng)答。
“真是奇怪！”弗雷德說完便動了起來。
他聽到門開的響聲，自己也移動了起來，身邊腳步聲不斷。
隨著他身體的移動，他聞到一股濃烈的氣味，是一種很熟悉的味道，一個地方長時間沒有人居住就會有這種氣味，塵土的氣味，沒有生氣的氣味，充滿霉菌的氣味。
“我是這個修道院的修士，有什么能幫到你們的嗎？”
“尊敬的修士，我無意冒犯。只是我和同伴在鹿嵐森林遭遇了野獸的襲擊，他受了重傷，想請您幫忙醫(yī)好他。”
呵！雖然這家伙平時大大咧咧，對修士的態(tài)度還是很恭敬的，不過情況緊急，畢竟有求于人。
“愿主保佑你，我的孩子。你們快隨我進來。”
“這里，我們需要去神殿后面，對······”
“來這里，醫(yī)療房間和工具都在地窖?！?p> “慢點，別磕到頭。”
“還在更里面一些。”
黑暗中他們的腳步聲十分明顯。
“這里?！?p> 鋼鐵碰撞的聲音，開鎖的聲音。
“呃······”卡爾似乎想說什么。
“你別說話了，堅持住，已經(jīng)到了?！备ダ椎碌穆曇簟?p> “呃······”
“孩子，你堅持住，我盡快為你止血。你們先把他抬到里面的床上，工具在隔壁，我去拿。孩子，忍住疼，我馬上就來。”
這個聲音消失了。
砰！
一個響亮的關(guān)門聲。
他能聽到房間里另外三個人沉重的呼吸聲。
“什么情況？”弗雷德響亮的聲音。
“那個修士為什么把門關(guān)了？”薇拉的聲音有些顫抖。
“喂！你想干什么？”有響起了弗雷德滾雷般的聲音。
“弗雷德，他可能是個假修士?！卑悹柭曇糁型嘎吨话病?p> 他媽的，我們上套了。這個修士很可能就不是修士，從進門開始就感覺不對勁，不對，從進城就不對勁了。熱情的陌生路人，塵封的修道院，深深的地窖，鐵門，剛剛的關(guān)門聲一定是鋼鐵的聲音，我們被困住了。卡爾的意識暗自緊張。
“呵呵呵呵······”那個修士在門外陰笑著。
“把你們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吧，我其實不想傷害各位?！?p> “你覺得你有勝算嗎？你這種小身板，只需要一劍?！备ダ椎掠锰翎叺目跉庹f。
“我好害怕呀！嚇死我了，我求求你別殺我，我只是個可憐的修士啊······”
說完修士開始狂笑。
“你倒是想打我，你打的到嗎？你同伴的傷口已經(jīng)感染了，我就這樣把你們鎖著，過不了今夜他就得死，你們沒有吃的，關(guān)在里面也遲早餓死，這樣你們也有損失，我也不好過。不如我們大家都別浪費時間，你們給出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我出去把鑰匙交給一個小孩，讓他給你們開門，這樣對我們都比較好。”
“你覺得你能唬住我嗎？”弗雷德依舊不屑。
“如果覺得我做不到，或者我說的都是假話，你們打開床下的木箱就知道了。”
卡爾聽到艾貝爾拖動箱子的聲音。
吱······
一股令人窒息的惡臭沖入鼻腔，他聽到他們?nèi)硕奸_始干嘔。
薇拉聽上去被嚇壞了?！盀槭裁础ぁぁぁぁぁだ锩嫒侨说墓穷^······嘔······”
“這幫該死的惡徒，這肯定是以往的受害者。······這骨頭，人身體的每個部位都有，看樣子至少有七八個人在這兒遇難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薇拉嘶吼著。
“我？無名小卒而已。怎么樣，可以開始了嗎？”這修士戲虐地說。
“開始你他媽的！老子要把你的頭砍下來塞到你的屁股里！”弗雷德怒吼！
鐺！
尖銳刺耳的鐵器碰撞聲扎耳朵。
弗雷德砍下的那一劍毫無作用，鐵門依舊不動如山。
“我們來談?wù)劙??！边@居然是艾貝爾的聲音。
卡爾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孩子在面對致命困境時竟有如此冷靜的頭腦。
“?。课艺f，你們?nèi)齻€成人居然要孩子替你出頭。再者，小子！你覺得你們有資格跟我談判嗎？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放下。我不想再說第三遍！”
“好，我們放！”這時艾貝爾的聲音已經(jīng)變得堅定一些了。
“這才對，快點！衣服里面別想藏東西，全部脫掉！”
“我們受傷的同伴就不需要了吧?！?p> “不行！”
“他本來就失血過多了，身體很冷，再脫了衣服會死的。”薇拉趕緊解釋。
“那······好吧。別想耍花招，我警告你們?！?p> “我還有個條件?！卑悹栒f。
“我已經(jīng)說了，你們沒有談條件的資本?！?p> “我們需要醫(yī)療器具。如果他死了，你什么都別想要?！卑悹柭犐先ハ駛€成熟的成年人。
“你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弗雷德說，“他可是北帝王沃爾夫的女兒！她已經(jīng)偷跑出來很久了，王一定派人在四處找她，你覺得她死了，你能跑到哪去？沒有資格談條件的人是你！”
“你唬誰呢！你說她是公主她就是了？哪一國的公主會穿成那樣？”
“所以我剛才說，她是偷跑出來的。這個傷者也是王室，公爵萊昂之子?！?p> “你······你們有什么東西可以證明她是公主！”
“嘿！快，薇拉！有什么東西可以證明嗎？隨身帶的那種。”
“有！有！”薇拉慌亂地答道，在她摸過衣服后，“該死的！我沒有帶！”
“呃······”卡爾努力引起他們的注意。
我身上有，快來拿！我腿部的疼痛感已經(jīng)少很多了，該死，我的腿可能······。
“對，哥哥也有！”薇拉迅速在卡爾身上翻找，他感到自己胸口的金牌被拿走了。
“找到了！”薇拉迅速把金牌放到鐵門的小窗上。
“你叫什么！”
“薇拉·凱撒。”
“操！公主居然在里面?！毙奘啃÷曕洁熘?p> “怎么樣？”這時門外傳來另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很耳熟，卡爾想起來了，這就是進城時遇見的那個為他們指路的人。
他們在外面小聲商量，由于卡爾現(xiàn)在全神貫注地聽，還是能聽見。
“事情變得棘手了。”
“他們不是已經(jīng)被困住了嗎？”
“該死的！公主在里面！”
“?。吭趺磿@樣，上頭交代的時候并沒有說呀！”
“我怎么知道！該死的，公主出去后，我們真得吃不了兜著走！”
“公主是真的嗎？”
“我都看到王室的金牌了！她就是薇拉公主！”
“操！”
“那······放了他們？”
“就當(dāng)沒看見。”
“可公主會放過我們嗎？”
“先試試，我覺得她可不會放過我們。”
“那不如······”
“我先問問，然后我們再決定是否······”
卡爾心想，別再問了，你們這兩個混蛋，一定是黑爾加那個狗東西派來暗算我的，早就感覺王有什么不對勁，果然我一查這件事就有人來趁火打劫。該死，我這條腿基本已經(jīng)不疼了······
卡爾的意識逐漸又些不清晰了。
另一個人問：“公主？你還好嗎？”
“你說呢？”薇拉的聲音明顯有了底氣。
“你聽我說，我們沒有惡意，我們也是挺上面的命令，沒辦法才這樣。”
“上面？這么說你們不是劫匪嘍？”
“是的，我們直接聽命于一位王身邊的大人。這些都是他讓我們做的，不關(guān)我們的事。”
“好?。≡瓉硎莾蓚€叛徒！”
“公主，我們只是辦事的無名小卒，沒有選擇?！?p> “那既然是這樣，就快把我們放了吧?！?p> “您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p> “知道我是公主，你還敢對我這個態(tài)度？你不想活了？”
“······”
薇拉，你個傻姑娘，你這種境況怎么還這么蠻橫，我快頂不住了，這條腿已經(jīng)感覺不到了，該死，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想了······
卡爾的意識越來越薄弱，他知道自己失血過多了，他連聽的力氣也沒有了，原來劇痛的腿也變得毫無痛感。自己的靈魂正逐漸離開肉體，意識在喪失······
“不行了，卡爾看上去沒有意識了！”艾貝爾看著昏死過去的卡爾，他剛才還有聲音，現(xiàn)在一點動靜也沒了。
在昏暗的地窖里，令人窒息的濕氣，發(fā)了霉的木床。稀疏的火把安置在長滿青苔的墻上，弗雷德將一根火把扎在床頭，火光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他們?nèi)说哪槷惓＞o張。
“薇拉，我需要你的幫忙?！?p> “嗯！你說。”
“我需要你拿我的這把匕首，在火上燒紅。我要將他這條受傷的腿砍下來，他的傷口這種情況下十分容易感染。等我砍完之后，你立刻把匕首貼到他的傷口處為他止血。聽明白了嗎？”
“啊？······為什么一定要斷肢啊······”
薇拉的聲音有些顫抖，害怕的雙手捂住了嘴。
“因為他的這條大腿上面的肉已經(jīng)被狼咬得露出了骨頭！這種情況下這些肉是長不出來的！而且傷口上全部是狼的口水，不斷肢他就會因為傷口感染而死，他媽的一條腿和一條命你說選哪個！快點！還他媽等什么！”
薇拉捂著嘴，滿含眼淚地看著昏死的卡爾。
弗雷德倒沒有一絲猶豫：“你準備好止血的東西?！?p> “動手吧?！?p> 薇納拿著匕首在火把上烤了一會兒，沖著弗雷德點點頭。
他一劍劈落，卡爾受傷的腿血光四濺，斷肢飛落一旁，在地上抽搐。
薇拉飛快地將燒得發(fā)燙的匕首按到被切斷的傷口處，頓時一股奇怪的烤肉味飄了出來，血還來不及流出來就已經(jīng)被燒焦的肉止住了。在血止住之后，薇拉將干凈的布包裹在他身體的受傷處，長出了一口氣。她將手放在卡爾的嘴唇上，突然臉色變得煞白，嘴唇在猛烈地顫抖。
“怎么了？”弗雷德十分緊張。
她沒有回話。
“他到底怎么樣了！”
“他······”
“說??！你他媽快說啊！”
“他已經(jīng)沒有呼吸了?！?p> 薇拉只感覺雙腿發(fā)軟，兩眼昏黑，癱坐在地上，眼淚泉水一般涌出。
弗雷德的手一滑，巨劍砸在地上，雙目失神，愣在原地。
艾貝爾眼淚從臉上滑落，握緊拳頭，帶著淚花，看著一動不動的卡爾。
地窖中的小屋里，充滿悲傷與死亡。
弗雷德竟然暴笑如雷。
“你個混蛋，你竟敢騙我，你覺得我會上你的當(dāng)嗎？”
“你快起來啊！別裝了······”
弗雷德的情緒逐漸發(fā)生劇變，他沖向鐵門前用暴雨般的拳頭錘打著，一陣陣悶響充盈著整個房間，不一會兒便停了下來，他頭頂著門，拳頭上的血星星點點粘在門上，他臉上的肉開始抽搐。
“可惡······”
“你不應(yīng)該死在······這種地方！”
“你父親讓你學(xué)治國方略，讓你有統(tǒng)治者的頭腦，可不是讓你在這個窩囊的地方窩囊地死去！”
“你討厭戰(zhàn)爭，我替你去打，但是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你還有莉娜的仇沒有報，你······”
我甚至還沒有看到你和莉娜的婚禮，我還沒有看到我可愛的侄兒出生，你他媽的不許死！但······這些話他都說不出口。
弗雷德的臉部肌肉抽搐著，他用盡了全力把自己的眼淚收住，他充滿血絲的雙眼中充滿了無奈與怨恨。他恨那些兇手，他恨門外的兩只螻蟻，他更恨他們背后指使的人。
弗雷德雙手顫抖著，身上的青筋迸出，他像一頭發(fā)怒的雄獅，身邊好像有低沉的怒吼，吼聲震懾著地窖里的每一個人。
薇拉沖到卡爾身邊緊緊地摟著他冰冷的身體，止不住地抽泣。
“卡爾哥哥，我不要你死······”
“這次都怪我，都怪我！”
“要不是我吵著要跟你出來，你不可能為了救我被她困住！這都是我的錯！是我太任性了，才害得你······”
“卡爾，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你回來好不好······”
“我愛你，我沒有你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
她的眼淚已經(jīng)把卡爾的衣領(lǐng)完全浸濕了。
薇拉將身體緊緊貼著卡爾，想用自己溫暖的身體為他祛除寒冷。她撫摸著他毫無血色的面龐，溫?zé)岬臏I水滴落在上面，她滿臉淚痕，眼已哭的紅腫，深情得看著他。用牙咬著嘴唇，皓齒已經(jīng)嵌入，鮮紅色暈染了雙唇。
艾貝爾也止不住地抽泣，不停地用自己的衣袖擦去臉上的淚。
卡爾，你救了我。是你讓我從迷茫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你讓我的人生有了挑戰(zhàn)。
“我的母親是我唯一的親人，她離開了我。現(xiàn)在，你和弗雷德就是我的親人，就是我的親哥哥！”
“哥！你放心吧?！?p> 艾貝爾的雙眸再次被仇恨占據(jù)，但他變得理性了，這些是卡爾教他的。
我會將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殺光！
我要將他們斬盡殺絕！
我要為你和母親復(fù)仇！
我會好好學(xué)你對我講的那些東西，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
我會替你完成你想要完成的目標！
我愿意成為你的希望。
艾貝爾咬著牙，努力讓自己的恨意充滿理智。他緊握著拳頭，走到卡爾身邊。床頭的火把依舊在燃燒，紅色的光忽明忽暗，在艾貝爾臉上跳動，他的眼神中已經(jīng)沒有了稚嫩，將稚嫩代替的是仇恨，是最可怕的、理性的仇恨。
艾貝爾一把抓住他沒有溫度的手。
“哥，你放心。我能做到！”
“我以生命向你起誓！”
我腦海里還一直有你那天讀給我的詩句，我每一句都記得。
我會將它刻在你的墓碑上，雖然你沒有說，但我知道，這首詩是你寫的。它屬于你，帶著他平靜地走吧。我來替你完成剩下的事情。
你一定很想再聽一遍吧，我給你讀啊。
“隨風(fēng)飄落的花瓣，愿為下一朵花的綻放而腐爛。”
“生命的開合，就是正義的開合?！?p> “為生命禱告，就是為正義禱告?！?p> “神的呼喚在生命面前將毫無威懾力。”
“因為生命的力量，代表著永恒的正義?！?p> “我會記著，一直到死。”
“因為······”
“生命的力量，代表著永恒的正義！”
房間內(nèi)除了哭聲，一片死寂。
可門外卻有了聲音，他們聽到了打斗的聲音，啪！鐵門開了。
門口站著一個女人，她站在火光里，光將曼妙的身影剪出，她帶著兜帽，他們看不清臉。
女人沒有多說什么。她靜靜地走到卡爾的身邊，拿起手上的匕首，優(yōu)雅地將自己的手掌劃開，血順著她的手掌流下來，滴到了卡爾的傷口處。血再次染紅了他的傷口。
女人退到后面，一語不發(fā)，在沉默中看著卡爾。
突然卡爾冰冷的身體動了一下，薇拉停止了哭泣，松開手臂吃驚地看著他。他的身體開始抽搐，從微弱漸漸變得劇烈，瘋了一般不停地抽搐，仿佛惡魔控制了他的身體一樣。雙臂不停擺動，頭也四處扭轉(zhuǎn)，他的身上慢慢散發(fā)出蒸汽，皮膚開始發(fā)燙，他的血管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攢動，并且變得通紅。抽搐了，不一會兒，他的臉恢復(fù)了血色。
“怎么回事！”弗雷德擦干眼淚，走到他身邊將手指放在他的鼻息處。
“有呼吸了！”
“他有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