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村,長道醫(yī)館。
江黎像往常一樣,坐在師父留下的舊醫(yī)館里,洗手,吃飯,看書。
夜深了,上下眼皮也開始卿卿我我。
正當他準備吹滅蠟燭,回床睡覺時。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李郎中(啪啪啪)——快開門!”
江黎聽到敲門聲,連忙把手里的書合上,藏在衣襟里,確認看不出異常后,前去開門。
一個雙十年紀、頭發(fā)散亂的女子,面帶焦急之色。
“婷婷姐?”開門后,江黎很快就想起了來者的身份,這是村里教書先生的女兒岳婷婷,以前跟著師父上門問診的時候,還在她家里吃過飯。
岳婷婷卻沒有和江黎敘舊的心思。
“李郎中呢?”她開門見山地道。
“昨晚出門了,說是要與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敘敘舊……你找我?guī)煾赣惺裁词旅??”江黎問道?p> “完了,完了……”岳婷婷臉色一白,忽地癱坐在地上大哭起來,“我爹要死了!”
婷婷姐平日里是個知書達禮的閨秀,上門提親者數(shù)不勝數(shù),今日如此失態(tài),當真是頭一回見到……
她爹究竟怎么了……江黎抬頭往門外看了一眼,這才注意到,岳婷婷身后有一輛牛車,車上躺著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儒生。
岳先生。
江黎皺了皺眉,急步走到牛車旁,看著他。
只見他臉色蒼白,嘴唇紫黑,呼吸微弱,雙眼沒有睜開,顯然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
“先別哭了,”江黎對岳婷婷道,“跟我說說岳先生是怎么回事?!?p> “你,你能治好我爹?”岳婷婷哽咽著,望向江黎道。
在別人眼里,江黎只是一個跟在李郎中身后提藥箱的小學徒,平日里十分低調(diào),除了英俊以外沒展露過任何長處,被懷疑也很正常。
“不試試怎么知道?”江黎看了岳婷婷一眼,道:“再者說,這深山小村里,除我以外還有別的醫(yī)生嗎?”
岳婷婷表情一滯。
她看著躺在車上,呼吸越來越微弱的父親,如果再放任不管,恐怕不到一炷香后就要歸西。
是的,她已別無選擇,反正不治也是死,試試沒準還能活,死馬當活馬醫(yī)吧!
“若能治好我爹,我岳婷婷可以為你做任何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放出豪言以后,岳婷婷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的話有多大歧義。
她雖然是個黃花閨女,卻也知道這個年紀的少年,最想要的是什么——
完了完了,他要是想讓我做那種事,該怎么辦???
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若是剛說完就反悔,惹這小郎中不高興,她爹誰來救?
面對著溫婉美人復雜的目光,江黎只是搖了搖頭,道:
“岳先生于我有恩,無論你為不為我做事,我都會傾盡全力去救他。
行了,別再廢話,跟我說說你爹是怎么回事吧?!?p> 岳婷婷頗有些詫異,她沒想到這少年不但人好看,心也如此正直……
可他說我爹對他有恩?什么恩?我怎么沒聽說過?
岳婷婷回頭,看向躺在車上的父親……壞了,現(xiàn)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是毒蛇,一條毒蛇把我爹給咬了?!?p> 不管她有多想了解這個少年,與他加深交流,都是以后的事,現(xiàn)在還是先救爹吧。
“什么樣的蛇?”江黎問道。
岳婷婷解開隨身布袋,拿出一條十幾寸長的無頭蛇身。
斷處還在不斷往外冒血,一看就是剛死不久。
“頭呢?”江黎好奇道。
“被我拿斧頭剁了?!?p> “……”
“要不我回家???”岳婷婷以為江黎沒有蛇頭,就認不出這是什么蛇,如果因此誤判就不好了。
“不必,”江黎打量了下蛇尸,只見漆黑蛇身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圈五彩斑斕的環(huán),尾部有密密麻麻的尖刺凸起。
他立馬就從記憶里找出了此蛇的信息:
“奇環(huán)棘尾蛇!”
奇環(huán)棘尾蛇,也叫花無常,數(shù)量相當稀少,村里十幾年也未必能見著一條,但毒性極烈,被咬中的人,除了三年前被江黎師父救下的潘獵戶以外,沒有一個能活到第二天的。
岳婷婷聞言,臉色一白,顯然她也聽過此蛇的大名。
“莫慌,”江黎從脖子上掛著的、跟小藥瓶差不多大的黑色小葫蘆里,倒出一顆丹藥,“我這有一顆師父留下的玄紋吊命丹?!?p> 江黎扶起岳先生,幫他服下丹藥,道:“這丹,能保岳先生三個時辰不死?!?p> “三個時辰之后呢?”岳婷婷問道。
“火焰山上有一種花叫熾焰花,它的花蕊恰好能解此蛇之毒,我馬上就去采?!苯枵f著,轉(zhuǎn)身回屋,一陣翻箱倒柜。
岳婷婷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但很快又消沉下去:“可火焰山離這里有四十多里,路上還有好幾座山,山上有野狼老虎……”
雖然他是深山采藥人,比常人更擅長爬山,可是……在三個時辰內(nèi),趕八十七里的路,途中還要小心翼翼地避開野獸尋找藥材,人類真的可以做到嗎?
從屋里出來的江黎,對著岳婷婷自信一笑。
“放心,我的車很快?!?p> 此時的他,身上多了一個藥簍一把刀,還推著一輛岳婷婷從未見過的、有兩個輪子的木頭物件。
“你這是……什么車?”
江黎腳踩在車蹬子上,給她留下了一個帥氣的背影:“自行車!”
……
通往南方的大路上,江黎咬著牙,傾盡全力地向前騎行,身后跟著滾滾塵煙。
來回的路有八九十里,留給他的時間卻只有三個時辰,考慮到尋找藥材也需要時間,江黎現(xiàn)在的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快!再快一些!
在江黎的全力沖刺下,一輛木頭造的自行車,愣是讓他騎出了尾氣的效果,不到兩刻鐘,他就騎到了村子的盡頭,這里有個相當有辨識度的標志——一座高到穿透云層的彎曲山峰。
南角峰。
牛角村南北兩方,分別有一座聳入云霄的高大山峰,遠遠看去形如巨大牛角,牛角村的名字由此而來。
在這對兒山峰的外部,還環(huán)繞著七重百米高山,像是七堵巨大圍墻一般,重重保護著牛角村。
沒工夫感慨南角峰的雄偉壯觀,江黎站在第一重山的山腳,往上抬頭望去。
村里的路還好,平坦寬闊,方便騎行,但是山路不一樣了,不但崎嶇,還充斥著各種肆意生長的雜草灌木,走路都費勁,更別說騎了。
總不能扛著車爬山吧……江黎謹慎環(huán)顧了下四周,見周圍沒有人,拿出脖子上掛著的小葫蘆晃了晃,道:
“喂,出來干活了?!?p> “嗯……小黎子啊,”那小葫蘆上竟緩緩浮現(xiàn)出了一張人臉(簡約線條版),它打了哈欠,“這么晚叫醒葫爺,又要裝什么?”
江黎指了指地上的自行車。
”一只雞?!昂J上的人臉道。
“這么貪?”江黎瞥了它一眼,“一只雞蛋,愛要不要!”
“行吧行吧,誰讓葫爺欠你的……”葫蘆上的人臉無奈地嘆了口氣,噘嘴一吸,把比它大百倍的兩輪車收進了體內(nèi)。
“記得盡快取出來啊,不然你那玩意化了,可別怪葫爺?!?p> ……
即使在崎嶇的山路上,江黎的腳步也相當之快。
遇到攔路荊棘,砍!
遇到毒蛇掛樹,砍!
遇到群狼包圍,砍!
靠著師父送的長刀,以及自身練出的好底子,江黎很快就翻過了六座大山。
“你明明是個練刀的好苗子,若去闖蕩江湖必定功成名就,何必窩在這小破村里做個山野郎中?”葫爺問道。
江黎這一路上的所作所為它都看在眼里,此子刀意之純粹,是它平生僅見。
如果他能把鉆研醫(yī)書的一半精力放在練刀上,江湖第一也不是沒有可能。
江黎邊把一頭棕熊砍成兩半,邊道:
“我不喜歡打打殺殺?!?p> “不喜歡打打殺殺?那你每天抽出半個時辰練刀……”
“只是為了防身。”
采藥人是個高危職業(yè),深山老林里不但有蚊蟲泥沼,還有熊狼虎豹,沒點本事早就被吃得渣都不剩。
他練刀,其實只是不想在哪天上山采藥的時候,被野獸給吃了。
“……”葫爺看了眼江黎走過的路上,那些仍在往外淌血的新鮮尸體,又看了眼江黎手中那把被血染紅的刀。
它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江黎同樣沒有開口,連翻六座山,又砍了許多猛獸,他的體力已經(jīng)快支撐不住了。他單手拄著刀、氣喘吁吁地看著前面那座最后也最高的山。
翻過這座山,就是火焰山了。
只有那里,才有百年一開的熾焰花。
得到熾焰花,才能挽救岳先生的生命。
想著自己只剩下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江黎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不顧身體的抗議,加急腳步,正要繼續(xù)向前——
轟隆?。。?!
突然,天上傳來一陣震天巨響。
“打雷了?”江黎疑惑地抬頭看去,隨后,他呼吸一滯,臉上被震驚填滿。
只見天上密集的云層不知何時破開了一個大洞,洞的下方有一座充滿莊嚴感的宏偉宮殿,正如同巨大流星般,朝著他這邊的方向急速下墜。
越來越近,越來越快。
山上的月光,逐漸被陰影覆蓋。
“不,”葫爺咽了口口水,道:“是天塌了?!?p> 在它即將墜地的那一瞬間,江黎的眼睛終于從宏偉宮殿的牌匾上,捕捉到了三個大字——
兜率宮。
素面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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