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從車里后座取出一袋吃的，好像是肯德基的食品，鎖好車門，向最近的一個居住單元走去。我跟在老馬的身后，徑自點了根煙抽起來。
老馬的家在二樓，進門是一個客廳和餐廳連在一塊的巨大空間，左手是客廳放著沙發(fā)和電視，右手是餐廳，放著一個長方形高檔餐桌，椅子無奈地被藏在桌子下面，餐廳的旁邊是一個開放式廚房，客廳和餐廳都有陽臺。進門直走有一條長廊，左邊兩個一大一小臥室，右邊是一個書房一個臥室，長廊盡頭處是一間廁所。
我和老馬進門后一陣暖意襲來，于是都脫掉外套掛在門邊，我倆坐在沙發(fā)上將老馬帶回來的漢堡和炸雞全部吃盡。老馬吃完后在電視上放出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導演的電影《紅》，我吃完后將垃圾收拾完畢，跑去老馬臥室的衛(wèi)生間洗了澡，然后在書房里挑了幾本書準備帶到學校看，有張愛玲的小說集《傳奇》，普洛斯佩·梅里美的《卡門》，格特魯?shù)隆に固沟摹稅埯惤z·B托克拉斯自傳》，我拿著挑好的書前去客廳坐在沙發(fā)上。
老馬看見后說道：“真是感謝你拯救它們，自從放在那里，你是第一個動它們的人。”
“那等這幾本看完了，過來再看看別的唄?！?p> “盡情享用，什么時候拿都可以?！?p> “謝謝。”我點著煙抽起來。
“我應該替它們謝謝你?！?p> 老馬認真地看著電影，對我說話時都沒有移目。我把自己陷入沙發(fā)中，被電視里伊蓮娜·雅各布那美麗的面孔所吸引。每個人都有其最完美的時候，包括他的身體、性格、面容等等，我想伊蓮娜·雅各布最完美的時候應該是在拍這部電影的時候吧。我忽然很想去找到電影中那張《感受生活》的海報，放在每天都會經(jīng)過的地方，只要看上一眼，那樣的話我想每天的生活一定會夠精彩吧。
“看完電影后，我洗個澡，歇一會，然后我們出去吃飯?！?p> “還吃飯？”
“晚飯?。倓偽乙呀?jīng)訂好了，就在隔壁不遠?！崩像R的目光終于離開了電視，“不是說好要請你喝酒的嘛?！?p> “我以為你開玩笑的?！?p> “說了要喝就肯定得喝，家里還有一瓶好酒呢，今晚我們倆個把它解決掉，我一個人喝它太浪費了?！?p> “那我睡會吧，昨晚沒睡好?！?p> “去床上睡吧，我看完了沖個澡，等你醒了就出發(fā)。”
我將身體舒展開，“算了，就在這瞇一會吧，你看吧。”說完我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進入睡眠。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長時間，醒來時還是睡前的姿勢。電視機已經(jīng)關閉，老馬似乎已經(jīng)洗完了澡，正穿著睡衣躺在沙發(fā)上邊抽煙邊撥弄著手機。老馬見我醒來后立馬起身換掉睡衣，我抽了根煙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后兩人出門，步行前往老馬所說的吃飯的地點。
天氣依然很寒冷，夜色已經(jīng)籠罩大地，街上的人們行色匆匆，大多都把自己緊緊裹在衣物內。
我和老馬步行大約二十分鐘后就到達了目的地，是一家高檔飯店，門口上赫然寫著“水晶飯店”，且閃閃發(fā)光。店內食客很多，幾乎座無虛席，老馬對接待小姐道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和姓氏，我倆被帶到一樓一側的一個包間里。包間的正中間放著一個圓形大餐桌，門口一旁有一個用來放水壺和餐具的小型儲物柜。
接待小姐詢問我們總共幾位。
老馬伸出兩個手指，示意兩人，和我脫掉外套坐下，開始點菜。有水晶肘子、蔥燒海參、豆苗炒蝦皮、九轉大腸、四喜玩子、爆炒腰花，湯食為奶湯雞脯。點完菜后接待小姐為我倆倒了些茶水，旋即關門而出。
老馬迫不及待地打開我兩從他家里帶出來的一瓶茅臺酒，拿出兩個杯子開始倒酒，白酒剛剛蓋過杯底就停了下來，遞給我一杯。
倆人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哈，錢多的還真是好喝。”老馬發(fā)出感嘆。
我掏出煙本打算抽煙，可找了半天身上卻沒有打火機，逐向老馬詢要，老馬翻遍了自己的衣兜，似乎跟我一樣出門也只帶了煙而未帶火機。
“我出去買一個吧?！蔽移鹕頊蕚洹?p> 老馬伸手拉住我，“飯店里面應該有，等進來上菜時我們要一個?！?p> 我只好作罷。
“這地方吃飯也不便宜吧。”我鼓起勇氣詢問老馬，我和他在一起時，一直都是他消費，但基本上都是在學校中，數(shù)額都不是很大。我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吃飯，我知道這樣的消費對于我來說是遙不可及的。
“我希望你不要在意這些事情，金錢對于任何人來說，都一樣的，只是一個工具而已，我不會因為把它花去而有所疼惜，你也不必為一點點工具而對我有所隔閡?！?p> 我決定一吐為快，“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在你們身邊，這樣總會讓我很自卑吧，也許?！?p> 老馬拿去我的杯子，為我倆又倒上酒。
我端來酒杯，將它舉在眼前，看著酒液在杯中的涌動。
“其實，從小，我就很自卑，之前在宿舍和你們一起討論女孩子，并不是因為那時候學業(yè)有多緊張，只是我不敢而已，我不知道為什么...”
有人推門而進，打斷了我的話語。
是服務生，端來了水晶肘子和奶湯雞脯，放在我和老馬的面前。
老馬向服務生要了打火機，我為倆人盛好湯。
不一會服務生再次進來，將打火機給我們，我和老馬點著煙。
“我從來不會為了學習擔心，好像有種天賦一般?！蔽医又f道：“一直以來，我倒是很希望這些東西能難一點，這樣我就能將全部的身心花在上面，不用去想其他的東西，因為除了學習，其余的任何事情我都沒什么天分，如何努力都做不好?！?p> “所以你會自卑？”
老馬端起湯試探性地啜了一口。
“嗯。我想，也許很多人都是這樣吧，去做了你認為你可以完成的事情，但往往事與愿違，并沒有成功，那之后的話，就會對這種事產(chǎn)生一些恐懼吧。說得好聽一點，就是自卑。”
老馬深吸一口煙，“你對金錢這種東西自卑？”
“自卑。”
“為何？”
“因為沒有。”
老馬似乎思考了片刻，“我不能理解?！?p> 我扔掉煙，夾了塊水晶肘子，確實美味，邊咀嚼著邊組織著自己的話語。
“我們出生在什么樣的家庭，這對于我們來說，是不可逆轉的事情?！?p> 老馬打了個響指，“完全同意。”
“我的家庭經(jīng)濟基礎是這個樣子，我從未有過什么過分的想法，吃最簡單的飯菜，著最簡單的衣衫，交跟我差不多的朋友。但是我心里很清楚，總會有意外的事情發(fā)生，就如同讓我們在一個宿舍，而我又很想和你們做朋友，但是我總是會怕發(fā)生像此時的事情?！?p> 我說完抿了一大口酒，一股熱流急速地從喉嚨穿過腸道進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