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捕快自黑夜而來。
陳胖子望去,只知三人長相不同,但究竟長得如何,他卻不敢細(xì)看,也是習(xí)慣了不去細(xì)看。
三人一到場間,見了地上高矮捕快的尸身,瞬間便將他們圍了起來。
一人問道:“誰殺了他們,誰是從‘來??蜅!映鰜淼??”
何蓮香看了這場面,聽了這話,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會,道:“我只知道這混賬‘賭王’公孫闕偷襲殺了這王八蛋‘沙手’沙康樂。至于這混賬‘賭王’公孫闕是被誰殺的,我沒看清?!?p> 她說說到公孫闕時,便指著高捕快,說到沙康樂時,便指著矮捕快。
陳胖子卻只摸鼻苦笑,他就是從“來??蜅!碧映鰜淼?,他當(dāng)然不會說出來。
秀兒牽著柔柔,也是一言不發(fā),是本分——丫鬟的本分,也是觀望。
陶、伍、江三人卻直接無視捕快的存在。
只聽“伍師兄”道:“有胸前這八字為證,他定是公孫闕無疑了,恭喜江師弟,終于大仇得報?!?p> 那“江師弟”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p> 隨即又咬牙切齒道:“這些年真是讓我好找??!你他娘的混賬羔子!”
最后一句已是怒吼!
伴隨著怒吼的,是他那重槍狠狠地砸下,砸在高捕快的胸前……
“嘭!”
血肉模糊……
陳胖子愣住了。
何蓮香愣住了。
秀兒依舊將柔柔緊緊地攬在懷里。
陶、伍二人無動于衷,仿佛事先便知會如此。
唯有三名捕快同時大呼:“住手!”
捕快大呼之際,便已有兩人疾掠而出,想去阻止。一人留觀全局。
可終究還是慢了。
陳胖子回過神時,只見一名捕快手執(zhí)長劍,劍尖擊在“伍師兄”的刀面上。
而另一名捕快的劍卻只停在半空,動也不動……
只因已有另一柄劍架在他的脖子上,那是陶姓少年的劍!
月下劍身,銀白光亮!
少年面色冷漠,高傲道:“你們不配管這事,滾!”
陳胖子摸鼻而笑。
——這人總這么霸道,難道他從不害怕?
這時只見那沒動手的捕快拱手,亦是高傲道:“敢問閣下是誰,竟敢對我等這般放肆?”
少年眉頭一皺,再問道:“滾不滾?”
那沒動手的捕快依舊道:“閣下可知我等是衙門官差?”
少年反問道:“那你可知我們是來干嘛的?”
捕快拱手道:“還請指教?!?p> 少年冷冷道:“教訓(xùn)你們這些狗官差的。”
話音剛落,銀光一閃,月光下、半空中,現(xiàn)出了一道紅……
“砰!”
地上又多了一位捕快的尸體……
這時,那“伍師兄”嘴角一揚(yáng),也露出了笑容,可這笑容卻顯得有點(diǎn)陰森恐怖。
只見他望著對面的捕快,笑道:“是你們不滾的!”
隨即便見月光下,刀身一揮、一劈,劍身偏向,人亦倒地,不起……
陳胖子愣住了。
何蓮香剛回過神又愣住了。
秀兒依舊緊緊地攬著柔柔。
最后的捕快卻是眼睛瞪得老大,顯得不可思議、不敢相信。
只聽他顫聲道:“你,你你們就,不怕,不怕……”
他邊說邊抖,邊抖邊退。
腿在抖,腳在退。
“你們既已跟那混賬羔子是一伙的,便也不是好東西!”
咬牙切齒的聲音,仿佛含著無盡的恨意!
“呼!”
月光下,一道黑線攜著“呼”聲疾掠而過,直刺捕快胸口……
“砰!”
身影飛出,倒地!
捕快艱難地支撐起頭來,艱難地看著胸口的長槍,滿眼的不可置信……
“怎,怎么會……”
“呀??!”
隨后又是一聲怒吼,長槍被拔出,又砸下。
鮮血直射,又濺出……
這夜,怪事不已,恐怖不已……
秀兒緊緊地攬著柔柔。
何蓮香已暈倒,陳胖子在扶著。
他本已驚呆,但忽見她身形搖晃,便不自覺地去扶。
這時只見那陶姓少年收劍而立,依舊高傲,依舊好看,道:“二位師兄,走吧?!?p> “伍師兄”收刀于背,斜著嘴,笑道:“嗯,雖不怕這群狗官差,但若被纏上了,還真會令人厭煩。”
“江師兄”收槍扛肩,啐了一口,不屑道:“不過一群鷹犬,為虎作倀,本就該殺?!?p> 陶姓少年道:“秦大俠有言:‘大丈夫當(dāng)可俠可義?!螢榱x?給這種該殺之人一個滾的機(jī)會,便是義?!?p> 說完便邁步離去。
“江師兄”也緊跟而去,道:“我們也算有義了?!?p> “伍師兄”依舊斜著嘴,笑道:“可惜他們并不滾?!?p> 說完也走了,往大街而去,那兒有月相伴,常光明……
而自始至終,他們仿佛都未曾想過要理會陳胖子他們……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陳胖子左手扶著何蓮香,右手摸鼻苦笑。
這時只聽柔柔道:“秀兒姐姐,發(fā)生了什么事,快放開柔柔?!?p> 秀兒仿佛剛回過神,看向陳胖子,微帶歉意,道:“勞煩公子幫忙,喚醒我家小姐,我們也得趕緊離開?!?p> 哪怕此夜此景古怪恐怖如此,她的聲音卻依舊還是那般的好聽,如冬日暖陽,陳胖子一時竟也頗覺溫暖。
只見他點(diǎn)點(diǎn)頭,隨后左手晃了晃何蓮香,道:“何女俠,何女俠……”
柔柔也急道:“秀兒姐姐,何女俠怎么了?”
秀兒道:“柔柔乖,何女俠沒事?!?p> 恰好,何蓮香醒了,她望著陳胖子,眨了眨眼睛。
陳胖子看著她,笑著。
何蓮香臉突然紅了,突然跳起來,掙脫了陳胖子,道:“我……本女俠,對,本女俠才沒有怕?!?p> 陳胖子摸鼻子的動作突然止住了,手停在半空……
——這姑娘……
——確實(shí)傻!
秀兒佯咳了幾聲,道:“小姐,公子,我們得趕緊離開這了?!?p> 陳胖子道:“好,再見?!?p> 說完便獨(dú)自走了,往一旁的小巷而去,那兒窄小無光,不一會兒便融入了黑暗中,不見了蹤影……
何蓮香望著那窄巷,喊道:“本女俠剛剛真的沒怕,本女俠只是病了,是以才會暈倒,本女俠沒怕!”
秀兒嘆了口氣,道:“小姐,走吧?!?p> 何蓮香道:“好,往哪走?”
秀兒抱著柔柔,四下望了望,隨后纖手指向另一條暗巷,暗巷不長,盡頭可見月光,通往另一大街。
只聽秀兒道:“走這。”
何蓮香揮手,道:“走!”
說完便當(dāng)先走去,秀兒抱著柔柔緊隨其后。
走到巷子盡頭,踏進(jìn)月光,來到另一條大街,何蓮香還想徑直走向?qū)γ娴男∠铩?p> 秀兒止住了她,道:“小姐,別走那?!?p> 何蓮香問道:“那走哪?”
秀兒道:“小姐請先跟著秀兒,等會再跟您解釋?!?p> 說完便向右轉(zhuǎn)彎,徑直走了一陣后,又轉(zhuǎn)入了另一條暗巷。
此時柔柔的小腦袋已離開了秀兒的懷抱,望著周圍的一切,好奇道:“秀兒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
秀兒向她笑道:“帶柔柔回家?。 ?p> 柔柔又向后面的何蓮香問道:“何女俠是不是生病了?好點(diǎn)了嗎?”
黑暗中的何蓮香臉忽地一紅,好在沒人瞧見。
只聽她道:“好了好了,一點(diǎn)小病而已,不足掛齒,不足掛齒?!?p> 秀兒道:“小姐,柔柔,我們得小點(diǎn)聲,最好是先別聊?!?p> 柔柔好奇,問道:“為什么?”
何蓮香也問道:“對,為什么啊?”
秀兒又將她的小腦袋攬在懷中,道:“待會再跟你們解釋,請你們先別出聲?!?p> 下一刻,他們又踏出了巷子。
何蓮香愣住了。
只因她又見到了地上那些尸體,還有那個斷了腳的男人。
斷了腳的男人已坐在地上,而他旁邊,赫然又有一名新的捕快。
相隔有點(diǎn)遠(yuǎn),捕快和男人似在聊著什么,加上又是背對著他們,是以他們才沒被發(fā)現(xiàn)。
秀兒用肩膀輕輕撞了撞何蓮香,示意何蓮香快些離開。
何蓮香回過神來,隨后便邁步往街對面的另一條暗巷而去,這巷依舊窄小而黑暗,盡頭卻已無光。
在踏進(jìn)暗巷的前一刻,何蓮香往那男人和捕快看了一眼,隱約看見,男人指著一條巷子,在跟捕快說著什么。
而那條巷子,她記得就是他們剛走過的……
天亮?xí)r,他們終于出了小鎮(zhèn),來到了林間。
柔柔此時已在秀兒懷里睡去。
這一夜經(jīng)歷了如此之多,何蓮香是前所未聞,前所未見。
此刻她雖疲乏,卻不覺困。
只因她昨日已睡了一整天,直到入夜之后,那人到了“煙柳樓”,她方才驚醒。
此刻與秀兒于林間倚木而棲,汗?jié)褚氯?,亦沾眉頭,云鬢微亂,晨風(fēng)拂過,鬢發(fā)隨風(fēng)而飄,泛起絲絲涼意。
朝陽初生,薄霧而現(xiàn),晨光透霧而來,宛如云間。
枝葉隨風(fēng)搖曳,打得晨光細(xì)碎,灑在三女身上,映出花樣容顏,唯美無他。
一時不似人間!
“霧里陽兮如云間,有道來兮是真仙?!?p> 忽地,不遠(yuǎn)處有詩傳來,于林間回蕩,一聞此音,便覺不凡,竟真猶如仙人之音……
“只為世人脫得苦,攜來道法降自天。”
何蓮香四下望了望,不一會,便見一道士自晨霧間走來,且有朝陽伴其左右。
只見其身著道服,青絲眉須,皆黑白相間,眉長至鬢而下垂,眼角攜紋而眼有神,長須及胸,拂塵在手,儼然一副仙風(fēng)道骨相。
再加上方才那詩,她一時竟覺此地已非人間,此人亦是真仙。
她已有些恍惚!
只見那道人撫須而笑,道:“天機(jī)如此啊?!?p> 何蓮香眨了眨眼,問道:“你是誰?”
道人眉開而笑,滿臉慈祥溫和,道:“貧道乃石清真人。女娃娃,你可知你是從何而來?”
何蓮香道:“我自是從家而來。”
石清真人搖頭而笑,再問道:“那你可知,你家在何方?”
何蓮香道:“我當(dāng)然知道啊,我家就在……”
“四海,我等四海為家?!睕]等何蓮香說完,秀兒便插嘴道,“四海便是我等之家,卻不知道長您又自何而來?”
石清真人瞇眼撫須而笑,道:“哈哈,你這女娃娃可不實(shí)誠?!?p> 接著他又嘆道:“貧道本是天上之仙,你又何必疑我?你們自何而來,我豈會不知?”
秀兒又道:“那便請真人說說我等自何而來?!?p> 石清真人哈哈而笑,邁步向她們走來,待到她們面前,卻又再次嘆道:“罷了!罷了!”
手中拂塵一揮,人就此而過。
只聽其繼續(xù)道:“世人皆為此誤?。】蓢@!可嘆!”
何蓮香望著那離去的背影,忽地覺得有些模糊,如夢似幻……
秀兒眉頭忽皺,急道:“不好!小姐……”
“砰!”
她還未說完,何蓮香便已倒下……
“砰!”
她也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