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之后乾坤足足愣了大半天,他整個人都是懵的,自己要當爸爸了?!可他自己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呢!自己一無所成,連能不能養(yǎng)活自己還不知道呢,又怎么能養(yǎng)活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兒呢!于嬌怎么辦?對,于嬌!于嬌還不知道呢。現(xiàn)在告訴她?不行,現(xiàn)在時間還太早了,她指定還沒起床。再說了,就這么告訴她會不會嚇壞她?自己該怎么告訴她呢?聽爺爺?shù)囊馑甲謇镏付ㄊ且糇∵@個孩子,那于嬌怎么辦?她的學業(yè)怎么辦?學校里的同學們知道后會怎么看她?會不會排擠她?她爸爸媽媽要是知道了怎么辦?她怎么面對他們……
這一些列的問題攪得乾坤整個腦子都快要炸掉了,他拼了命的忍到了6點半,然后起床洗刷去接于嬌吃早飯。乾坤異樣的狀態(tài)讓舍友們看出了端倪,紛紛表示關切。
“咋了乾坤,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五點多就聽你電話響了?!?p> “今天也沒出去鍛煉。”
“乾坤你臉色難看的很,沒事吧?!”
“對啊,有啥事能說出來的就跟哥幾個說,能幫的我們指定幫你,不能幫的哥幾個幫著想想主意也比你自己硬扛強點兒?!?p> “家里出了點事兒,放心,沒啥大事兒,就是我可能得回去一趟。”
“沒啥事兒就行,嚇我們一跳,有事就說哈!”
“放心,有事兒你們幾個誰也跑不了。謝了,哥幾個!我去接于嬌吃飯哈!”
“去去去,去接你的‘小青梅’去,這‘小青梅’就是比哥幾個重要哈!”
“重色輕友的家伙,趕緊走趕緊走!”
“可別打趣他了,他那‘小青梅’估計得等的不耐煩了?!?p> “索性咱給他摁下得了,看他‘小青梅’能不耐煩成啥樣兒?!?p> “看熱鬧不嫌事大哈!”
“看熱鬧嫌什么事大!看熱鬧嘛!”
“你個壞人!”
“哈哈……”
乾坤強撐著從幾個人中逃了出來,然后又換上之前心事重重的神色,他確實沒想好怎么跟于嬌開口。
一路上乾坤都不怎么說話,一直心不在焉的,于嬌問什么答得也都很應付,甚至驢唇不對馬嘴的,于嬌察覺到了他的異常。
“你今天怎么了,好像不怎么開心啊,和平時完全不一樣。有心事?”
“是有件事情想跟你說……”
“什么事?”
“算了,先吃飯吧,吃完飯再說。”
“什么事啊,還賣關子?”于嬌撇了撇嘴,“行,那就吃完飯再說。那早餐吃什么啊?”
“啊,對,早餐,你想吃什么???”
“就知道是這樣……走啦!”
倆人早餐吃的很簡單,不過就是些包子米粥雞蛋之類的,倒也清淡的很。吃完早餐后倆人便在校園里開始漫無目的的溜達。乾坤不說話,他在想到底應該怎么跟于嬌說,于嬌也不說話,他在等著乾坤朝自己開口。倆人就這么一句話不說的一直走著,一直走著,終于,于嬌走累了,不走了,在操場觀眾席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不走了,累了,有什么話就在這說吧?!?p> 乾坤挨著于嬌坐下,像是很隨意似的把手搭在了于嬌的脈上。果然如此,月余,女胎。于是乾坤滯留在于嬌腕脈處的手開始顫抖,然后觸電般的猛地彈開。
“怎么了?”于嬌顯然被乾坤突然的動作給驚嚇到了。
“你……你真的懷孕了……女……女兒。”
時光仿佛瞬間凝固住了一般,畫面就此定格住了,足足有那么一兩分鐘的時間,于嬌的眼神里才開始出現(xiàn)情緒變化,整個人才總算是活了過來。
“你……你在說什么呀?你沒在騙我吧?”于嬌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乾坤深深的把頭埋到胸前,沉默的搖了搖頭。
“今天一早我就接到了我爺爺?shù)碾娫挘f族長說你已然有孕,要商量著備禮訂婚,我剛才給你把了下脈,是真的,是女孩兒?!鼻さ穆曇粢菜坪跤行╊澏?。
“你們族長怎么知道的?他都不知道我……”話剛說出口,于嬌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對啊,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又有什么能不知道呢!“你家里怎么說?”于是,于嬌接著問。
“我爺爺讓我?guī)慊厝?,說我父親會跟學校里請假?!?p> “回去干什么,結(jié)婚生孩子嗎?”于嬌噙了半天的眼淚此刻終于落了下來。
“可我才二十歲,就得結(jié)婚生子了嗎?就得被一個孩子給拴在家里了嗎?!我的學業(yè)怎么辦?我怎么跟我爸媽交代?!”于嬌終于崩潰了,在空寂的操場上肆意的嘶吼起來。
“都怪你!都怪你!”于嬌一拳一拳胡亂地打在乾坤的肩膀上,乾坤一把摟起于嬌無聲的安慰著,眼淚從雙眼一角悄無聲息的滑了下來。
是呀,兩個自己還是孩子的人,怎么能肩負起其他孩子的命運呢!可不管當初是沖動還是獵奇還是意亂情迷還是情到深處不能自已,倆人統(tǒng)統(tǒng)都得面對這個結(jié)果……
乾坤到家的時候,族里五老正好在乾坤家商量自己的婚事,乾坤剛進家門,乾守青的一腳便踹了過來。
“守青!”族長乾金厲聲呵斥。
“這小子太混賬了!”乾守青氣急敗壞,還是想拼著責罵再教訓兒子幾下。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注定的,跑不了的。”三老乾水也站起來勸解道。
“來,孩子,坐下,我和你的爺爺們正在商量你的婚事,你也來聽聽?!?p> “可是,太爺爺們、爺爺,我倆還太小了……”
“現(xiàn)在說小了,早干什么來著。”說著,乾守青又要沖上去踹乾坤,連忙被五老乾土起身攔住。
“孩子,這個孩子是注定要來的,你躲不了,也躲不過的。不過,你不用擔心,有你爺爺有你父親,有我們,定不會委屈了她?!?p> “敬山,我們五個老家伙商量過了,人家的姑娘家世顯赫,嫁進咱家,咱不能委屈了人家,聘禮就下睥睨獸,女方父母死后葬入青山冢?!?p> 乾金的話還沒落音,只見乾敬山猛地從圈椅上站了起來,力道之大竟帶著八仙桌上的茶碗哐啷一響。
“這……不,族長、四老,這聘禮下的也太大了,那有小孩子結(jié)婚下睥睨獸的,誰家也沒有這個待遇。而且,對方父母死后葬入青山冢,這也不合規(guī)矩?!?p> 乾敬山明白,五老能拿出這么厚重的條件,說明這倆人背后必有絕對的淵源,更有可能是基于某種絕對的責任,可是責任越大代價越大……那么乾坤……乾敬山不知道,更不敢想。倒是自己的兒子乾守青,倒是愣頭青的很。
“什么?!睥睨獸?!咱族里還真有睥睨獸???!”
“什么是睥睨獸?”乾坤愣愣地問。
眾人都笑而不語。唯有父親乾守青又給了乾坤一腳,“小孩子,少打聽!”
話說這個睥睨獸,還真真是族里的寶貝!
再說說于嬌這邊。
于嬌到家的時候,爸爸媽媽正歡歡喜喜的在廚房里置備晚飯。見于嬌回來,兩口子可真真是驚喜壞了。
“寶貝,你怎么回來啦!”
“對啊,不是剛開學沒多久嗎?怎么突然回來了?!”
“讓我猜猜,寶貝是想家了,想媽媽了是不是?”
“回來也不說聲,是不是想給爸爸媽媽一個驚喜?”
“孩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見于嬌一直不答話,于若海搶先反應了過來。
“???出什么事情了,寶貝?快跟媽媽說說?!庇趮蓩寢屢擦ⅠR反應了過來,忙起身迎出來,把于嬌迎到了客廳里。于若海也摘下圍裙,一起跟了過來。
“說吧,孩子?!比雾底尯⒆釉谏嘲l(fā)上坐了下來,自己貼著孩子坐下,關切的望著她。
“媽……”剛一張嘴,于嬌就破防了,眼淚像決了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咋了,孩子?你可別嚇?gòu)寢??”任淼明顯嚇壞了,急切的聲音里聽著出有幾分顫抖。
于若海也著急起來,站在于嬌身邊弓著身子側(cè)著耳朵使勁兒地聽著。
“說呀,你這孩子,真是急死媽媽了?!?p> “媽……媽……我說不出口?!庇趮沙橐f。
“傻孩子,跟自己爸爸媽媽有啥說不出口的?!?p> “對,誰欺負你,你跟爸爸說,爸爸去替你出氣。”于若海使勁兒的晾了晾自己的拳頭。
“爸……媽……我……我好像是……好像是……懷孕了?!?p> 晴天霹靂!
之后是好大一陣沉默。靜的可怕的沉默。
任淼像個石像一樣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眼淚默然的流著,于若海也癱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像一攤爛泥,窩在那里,任憑沙發(fā)吞噬自己的身體。他們想不通啊,想不通,想不通自己知書達理、行為舉止從不逾矩的閨女怎么走了這步錯路了呢,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怎么就當上媽了呢!要是真生了孩子,以后的日子怎么過,整個人生都毀了。
他們甚至都沒問孩子的父親是誰,或許對他們來講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重要,都只是一個毀了他們孩子一輩子的混蛋、畜生而已。
這下輪到于嬌著急了,父親母親的沉默讓于嬌更加絕望,更加崩潰。她乞求似的向自己的爸爸媽媽吶喊。
“媽……”她搖搖媽媽的胳膊。
媽媽沒有動靜。
“爸……”她晃晃爸爸的腿。
“你說……你這孩子……”爸爸眼里也閃著淚光,他生氣壞了,也心疼壞了。
一陣許久的沉默之后,任淼收拾起了眼淚,對于若海說:“做飯去吧,折騰了一天,孩子該餓了?!碑攱寢尩?,終究是掛念女兒的,即便再生氣,也是掛念的。
“好。”于若海也收拾起精神重新回到廚房打下手。
晚飯的時候一家三口出奇的沉默,三個人各懷心事。爸爸媽媽在權(quán)衡各種選擇的優(yōu)劣利弊,于嬌在審度自己的命運。
“打掉吧!”媽媽任淼終究是打破沉默率先開了口,她想不出更好的維護女兒人生的辦法了。
于若海沉默的點點頭,他知道妻子的選擇是對的。于嬌也知道。
于是當晚,于若海便聯(lián)系了青山醫(yī)院的呂院長,讓他安排幾個靠得住的人準備手術。第二天一早,夫妻倆人便帶著于嬌直接過去了。
因為事先安排得力,所以設備、人員都已準備到位,于嬌到了之后很順利的完成了一系列的術前檢查,準備手術??善婀值氖虑榫驮谶@兒開始發(fā)生了。
于嬌一進手術室就昏倒,生命體征直線下降的那種昏倒。出了手術室就慢慢的恢復正常,再去檢查,身體機能各項指標一切正常。再進手術室,還是這種情況,換個手術室,依舊是這種情況。邪門了。這陣仗不光把醫(yī)院里的一票醫(yī)生護士給整不會了,也給于若海夫妻倆給整無語了。
呂院長委婉的建議:“于董,要不咱換家別的醫(yī)院試試吧,您要是同意的話我現(xiàn)在就安排,人您放心,都是我的老關系,指定靠得住,我也親自跟過去守著?!?p> “行,那你安排吧!安排好我們就直接過去!”
于是于若海三人又跟著呂院長來到了另一家醫(yī)院,奈何情況和之前一模一樣,根本進不得手術室,更談不上扎針用藥了。
倆院長嘀咕了一會兒后過來建議,不行就試試吃藥,保不準閨女心里壓力、精神壓力比較大,所以一進手術室就緊張害怕導致身體生命指標下降,那么吃藥的話就會減輕這種心理或是精神因素的干擾。
夫妻倆人同意了,另一家醫(yī)院的院長姓王,也是圈子里經(jīng)年的老人了,親自把藥配了過來,遞給于嬌吃下,這一吃不要緊,吐得昏天黑地的,酸水都快給吐干凈了,生怕留下一點藥物殘留。
見狀,兩位院長又走到一旁一陣嘀咕,之后一起過來跟于若海說:“于總,估計這事兒我們是辦不成了,要不你先回家問問家里祖上是不是有什么講究,畢竟,我們都知道您于家‘有講究’?!?p> 經(jīng)這一提醒,于若海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腦門,拉著妻子就走,邊走邊招呼兩位院長:“今天麻煩兩位院長了,等忙完這陣,咱找個時間,好好聚聚!”
“好說好說!您先忙,那我們就先不送了,于總!”
一路上,任淼擁著任嬌在后面走著,于若海拉著任淼的胳膊在前面拖著,等轉(zhuǎn)過彎離開了兩位院長的視線,任淼猛地甩開丈夫的手。
“急急急,不看看孩子都難受成啥樣了!”任淼有些責備的罵道,可見剛才的一陣折騰著實把做媽媽的給心疼壞了。
“壞了壞了!忘了大事了!”于若?;鸺被鹆堑模D悟似的拍手叫到。
“忘啥大事兒了把你急成這樣?啥大事兒還有你姑娘的事兒大,啥急事兒還有你姑娘的事兒急?”任淼繼續(xù)揶揄。
“咱忘拜青山寺了?。?!”
“哎呀!哎呀呀?。。∵€真給忘了。你說你這腦子,昨晚上忙著干什么著來,這么大的事都沒想的起來!”
“這也怨我?!”
“廢話!不怨你怨誰!”
“好好好!怨我怨我!”
……
三人飛快的駛回家,把于嬌放下,倆人又奔向了青山寺。
請香,燒香,敬香,哎……香滅了。
接著燒香,敬香,哎……香又滅了。
倆人懷疑這香是不是受潮了,又去請了一把,結(jié)果照舊。
給這夫妻倆硬是整服氣了。看這意思是不讓打??!想到這里,任淼的眼淚又簌簌的流了下來。這不讓打,孩子的未來可咋整,想到這,任淼的心里更難受了,哭聲都壓抑不住的在緊緊捂住的口腔里滲透出來。
于若海也無語了,一臉氣無可奈的樣子,掏出手機給于嬌打了個電話,問孩子的爸爸是誰。他終于想到這個問題了,他終于問到這個問題了。
“是乾坤?!?p> “是乾坤?!青山村那個乾坤?!”
“是?!?p> “那就對了,那就怪不得了?!?p> 撂了電話,于若海長舒一口氣,他終于知道這個崽子為啥這么難殺了。
“媳婦兒,我們怕是要會會親家了!”于若海望著遠方的若有所思的回答。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