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我不是白眼狼
話說到這份上,再留下也無意思,她轉(zhuǎn)動輪椅打算離開,一直安靜立在她身旁的棋兒會意的退一步到她身后,推著她便往門口去,立哥兒也沉默著跟出去。
在屋檐外候著的能慧見他們出來,幾步便迎過來,主仆四人沉默著出了益壽堂。
老祖宗的態(tài)度雖然是預(yù)料中的,心情到底還是受了影響,走到半道袁儀才想起要去尋大老爺,算時辰現(xiàn)在離大老爺下衙還早,正好可以在書房找些書冊,不過...看立哥兒心神不寧的樣子,袁儀便征詢立哥兒道:“可要去尋祖父?”
“嗯?!?p> 一行人朝外院去,他們姐弟不是頭一回進大老爺?shù)臅?,熟門熟路直接就進了里間的藏書室,棋兒與能慧都在書房外頭守著,林管事親自給兩人捧上茶水也退了出去,“奴才就在外頭,少爺姑娘有事喊一聲便是?!?p> “可是有話要與我說?”書房里就姐弟兩人,袁儀轉(zhuǎn)動輪椅,在書架邊隨意瀏覽,立哥兒卻一直沉默的跟在她身旁。等不來他主動開口,袁儀只能試探著問。
“我不是白眼狼?!绷⒏鐑好摽诙觯袂榫髲姸?。
“自然不是,何為白眼狼?便是得人好處不感恩,甚而謀算施恩人之財,這袁家有白眼狼,絕不是咱們。”從回到袁家,立哥兒便一路沉默,袁儀都懂,從小沒有父母在身邊,老祖宗就是他最親近的長輩,如今這般...卻不得不面對!袁儀不知自己如何做才能讓他不那么難過,只能安靜陪著他,其實相比起自己做的,立哥兒給予自己這個姐姐的支持與維護更多,自己何其有幸得這樣一個弟弟!
袁儀拉他到自己身前,他索性蹲下身子,手從袁儀受傷的右腿上輕撫過。所有的陰郁悶氣總能在溫情的氣氛中舒散?!鞍⒔??!?p> “幫我把那冊《奇物志》拿下來?!边^了一會兒立哥兒心情恢復(fù)許多,有一些靦腆。袁儀也不揭穿,只伸手指書架上層的其中冊讓他幫著取下,從立哥兒手里接過書冊就連忙翻了起來,立哥兒沒打攪她,他自己也選了書冊,在一邊安靜的看起來。
這冊《奇物志》紙質(zhì)發(fā)黃,得有些年份了,看起來應(yīng)該是卷抄本,她心里奇怪前幾次來書房都沒發(fā)現(xiàn)這本書。她按奈住激動,仔細的一頁頁看起來。
沒人進來打攪,姐弟兩人沉迷在書中不覺,直到他們祖父回來,看了看沙漏才驚覺已經(jīng)過去近一個時辰。
“就知道你倆來書房了。”之前立哥兒說大老爺又在喝湯藥,袁儀原本還有些擔(dān)心,不過今日看起來他精神還不錯,她才放心。
“立兒請祖父安?!?p> “儀兒請祖父安,祖父今日如此早回?”
“嗯,給老祖宗請安了?”大老爺笑呵呵著不答反問道。
“先給老祖宗請了安才來書房找祖父您的?!痹瑑x神色如常笑吟吟的一語帶過。
“大夫可有說何時能下地?”大老爺掃了眼袁儀的腿,眼底隱含憂慮。
“不曾,往后大夫仍是三日來一次,藥材也已備的足足,祖父不必擔(dān)心。”
“多虧侯府細心看顧,否則你這條腿......咱們袁家得記這情份啊?!彼麘c幸孫兒機敏,第一時間就決定將人送去侯府救治,然而心里頭卻又復(fù)雜難言。
“你倆看看,前幾日你們父親來信了?!痹瑑x早注意到大老爺進來時手里就拿著信,沒想到是他們父親的。
“父親都說了什么?”她伸手接過來卻沒急著打開,反而問大老爺?shù)馈?p> “你們何時給你們父親寫的信,怎沒說與祖父知?”大老爺眼神晦澀,不答反問,袁儀微頓,眼底閃過訝異。
姐弟倆對視一眼,轉(zhuǎn)而又都看向大老爺。姐弟兩的反應(yīng)他看在眼里,確定了他之前的另一個猜測,看來是侯府給三兒報的信。
既然大老爺不說,袁儀便打開手里的信,立哥兒也湊過來;她快速的過了一個遍,又從頭逐字逐句的看一遍,確定了大老爺那一絲不愉從何來。
心底無數(shù)思緒閃過,竟唯獨沒覺得意外,她自己都感覺到詫異,自己怎就覺得好似就該如此,就好似心底的疑惑終于找到解答,原來大老爺心中最看重的是‘袁家’!
“......不論為何,袁明安皆可朝兒子來,整個袁家都與他也可,獨不可動兒之孩兒,此番兒忍......?!?p> 原來于袁三爺來說自己姐弟甚至是重于袁家的!
所有的思緒起落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袁儀視線從信件中抽開,扭過頭與立哥兒對視一眼,雖然沒有言語,眼底的欣喜卻顯而易見。
“咳...祖父知你們委屈,也知你們父親一片慈父之心,奈何你們都姓袁?!贝罄蠣敳蛔匀坏妮p咳一聲,語氣溫和無奈。
奈何姓袁!所以只能不言不語,除了忍還是忍?囂張跋扈又無能的倒是無所顧忌,知禮明理的就該忍著受著?
這種道理她不知,大老爺?shù)男乃妓荒芤矡o意質(zhì)疑,但也不認同。
“祖父的意思我知。奈何姓袁,三房該以袁家為重;只是儀兒也知,從來都是興家難敗家易。”起城樓不易挖墻腳不難。有袁明安在,起再高的城樓也頂不住他挖墻角。他們?nèi)恳膊蛔瞿前印?p> “雖如此,袁家怎么都是你們的根,興衰榮辱與你們戚戚相關(guān)。祖父已經(jīng)年老,怎樣都無礙。”
道理她懂,可是不能一邊寄希望于袁三爺光耀門楣一邊要求他漠視子女受欺辱。她不認同,也無意與大老爺爭論。
祖孫三人都沒誰再開口,一時間氣氛沉悶無比。
許久,大老爺嘆口氣率先打破沉悶,“這冊《奇物志》是一老大人愛惜之物,祖父只能借閱十日,你拿去看看吧?!?p> 方才她都沒覺委屈,這會兒卻覺委屈的很,低頭悶悶的從鼻孔憋出一聲“嗯”算是回應(yīng)大老爺。她抬頭看大老爺,一時不知說些什么只好又閉上嘴。大老爺無奈的擺擺手道:“去吧?!?p> 袁儀松口氣,其實大老爺是極疼愛自己與立哥兒,他的想法也是大多數(shù)當(dāng)家人都有的,自己糾結(jié)這些只會疏遠彼此,于事無益。
“多謝祖父。”她覺得難為情,便自己轉(zhuǎn)動輪椅就要朝書房外間去,立哥兒連忙到她身后推著她出去,也不忘與祖父告辭。
袁儀回到屋里便拿著書冊接著先前的看起來,立哥兒見她這里沒什么事便回自己屋去。
第二天,立哥兒照著平日的時辰起床,本打算自己在屋里用早膳,仲秋卻說姑娘在等他一起。他一愣,以為袁儀也要去學(xué)堂,急忙忙進到她屋里,見她難得的已經(jīng)穿戴好也沒有迷糊的閉著眼睛。
“馮先生每日布的功課阿立都會記下,阿姐無需擔(dān)心?!?p> 看他那板著的臉就知道他以為自己要去學(xué)堂,“我知??煨┯??!?p> 知道她不是要去學(xué)堂,他便也在桌前坐下,就著小菜大口的吃起來。袁儀笑著點點頭,夾起一個小花卷放他面前的小碟子。
用過早膳,立哥兒去學(xué)堂,她自己也來到案幾邊上,打算卷抄書冊,棋兒則幫著鋪紙磨墨。這冊《奇物志》她昨晚翻了一遍,里頭介紹有十余種物件還配有圖樣,大多是珍寶器物甚至有江南園林的介紹。
畢竟之前手腕脫臼,她沒敢太累著,抄一會兒便停下歇一會兒,正好撿著空閑再一點點仔細看一遍。
到立哥兒下學(xué)回來她便也停,倆人一起用過午膳都去歇息,立哥兒去學(xué)堂她也起身打算接著抄,大姑娘卻找來。
“姑娘不如就在榻上?”一上午都坐在輪椅上,這會兒大姑娘來正好能在屋里說說話,棋兒便征詢她的意思。
“三妹妹...”
“大姐姐?!彪m然昨日大姑娘匆匆的就說了兩句,她也能猜測個大概,原本以為她上午會來,問了立哥兒才知大姑娘還是去學(xué)堂。原本大姑娘今年起就不再去學(xué)堂而是專心跟著二奶奶學(xué)理家繡嫁妝,她猜測是自己傷了沒能去學(xué)堂,大姑娘便還是每日去學(xué)堂。
袁儀干脆請大姑娘坐榻上,棋兒還搬來小幾子擺上兩碟點心,“妹妹真會調(diào)教人,身邊個個都貼心?!?p> “她們是都貼心,可不是妹妹的功勞?!睉?yīng)該說是生母人選的好,再就是阿梅調(diào)教的好,自己就是個撿現(xiàn)成的。
“不瞞妹妹,姐姐原本打算過兩日旬休便去侯府尋你說說話......說實話,姐姐心里沒底,可也不想爹爹與娘親跟著心焦?!贝蠊媚锸种鈸沃祝持笍澠鸬种掳?,秀氣的小臉此時滿是煩惱。
“伯娘如何說?”做母親的總是偏小自己的子女,大伯娘是,二伯娘沒道理一聲不吭的做那包子才是......
“爹爹說再等等看?!贝蠊媚锟此谎郏瑦灺晲灇獾恼f了一句,見袁儀眉毛微挑又補了一句,“爹爹還說不能拿這事讓祖父煩心?!?p> “額...”二伯這性子怎就與袁明安一南一北兩個極端啊。
大姑娘沖她搖頭,笑的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