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紫菀站在偏殿門外,確定胡落落已經睡下,才端著一大堆瓶瓶罐罐,小心翼翼地扣響了文昌帝君的門。
“帝君……”
紫菀輕輕地喚了一聲。
“嗯?!?p> 屋內正撥弄著香爐里香灰的文昌,淡淡應道。
紫菀推開門,靠著矮幾盤腿坐著的文昌,疲憊地抬眼看向她:
“坐?!?p> 紫菀點了點頭,在文昌身邊坐下,打開藥罐,正準備要拉起他的袖子上藥,文昌的身體卻迅速往后退了一些,躲開了。
紫菀的手有些尷尬地僵在空中,但很快她就平復了下來,將文昌面前那一堆瓶瓶罐罐打開,整整齊齊地替他擺好。
她偏過頭,偷瞧著帝君的臉色。
而文昌卻一如既往,面無表情地用香簽子來來回回地扒拉著香灰。
半晌,文昌才放下手里的簽子,搭在香爐邊,將袖子拉上去一點點,用手指沾了點藥膏,涂在傷口上。
一邊涂還一邊冷笑著說道:
“鞭笞之刑,這些個普通膏藥就能管用?”
紫菀收起藥盤的手頓了頓,迅速用余光瞥了一眼文昌帝君的臉色,隨即又趕緊低下頭去。
“紫菀。”
文昌帝君從那爬滿整整兩只手臂的傷口里慢慢抬起頭,說話的聲音極輕。
“怎么了……帝君?”
紫菀側過腦袋,瞧著文昌這副陰郁又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擔心地想要伸出手,可想了想,還是將手掌握成一個空拳,縮回了袖子里。
文昌搓了搓沾著藥膏的指尖,對著指腹的螺紋愣愣地出了一會兒神,許久才輕嘆了一聲,轉過頭,繼續(xù)漫不經心地挑著滿爐已經燃盡的香灰。
“無妨?!?p> “你且先回去吧。”
紫菀的手指緊緊扣著藥盤的邊緣,站在原地,就那樣微蹙著眉,滿眼擔憂地望著文昌帝君,始終不愿挪開步子。
文昌頭也沒抬,用香簽子在香爐里來回劃著一個圈:
“亥時快過了,紫菀你應該……”
“帝君,真的值得嗎?!”
“……”
香簽子從文昌的手中陡然滑落,尚有余溫的香灰隨著簽子的落下,在燭火的照耀下,揚起一陣薄薄的煙霧。
見文昌薄唇緊閉,并不作聲,紫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提高了音量繼續(xù)說道:
“她的靈識您親自驗過了,她的前世今生您去輪回之境也看過了,就連天帝都說,她沒有半點能夠成仙的慧根,帝君……您還在執(zhí)著什么呢?!”
“她就是一個凡體肉胎的人類,她是胡落落,不是羲和神君!”
紫菀將壓在心頭的情緒,一股腦地傾瀉出來,絲毫沒有顧忌到文昌帝君的感受。
而文昌望著那空中那一縷帶著樟木香氣的煙塵,在頭頂盤旋了一陣,又緩緩下降,沒有說話,只是擺了擺手,讓紫菀趕緊走。
“帝君!”
紫菀急急地喊了一聲,文昌卻仍然沉默著,抬起手臂,輕輕地揮了揮。
寬大的袖子,遮住他的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紫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過身,無奈地退出了文昌帝君的寢殿。
她緩緩仰起脖子,看著天空中那還差一小角就圓滿的月亮,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似的,猛地轉過頭看向屋內的文昌帝君——
明日,好像是羲和神君的生辰。
怪不到,文昌帝君會如此反常。
紫菀停下的腳步,正準備折返,寢殿里面突然一聲巨響,紫菀擔心文昌帝君一時想不開,趕緊把耳朵貼到門上。
一陣騷亂之后,紫菀卻清楚地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
“帝君,你脫我衣服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