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紹寬是七月二十一離開紹興南下的。因為嵊縣離紹興不遠,每天都有軍報來往,故此許緯辰很清楚前線的動向:大軍到達嵊縣以北時,塞白理已經(jīng)派了參將洪起元帶領(lǐng)三千人馬,正在攻打嵊縣縣城,項紹寬借機和占據(jù)縣城的義軍商談了招撫條件,義軍同意接受大明朝廷收編。接下去的幾天里,鄭軍和清軍展開了激烈的戰(zhàn)斗。洪起元是塞白理的中營參將,所率精銳戰(zhàn)斗力可觀,鄭軍和義軍在數(shù)量占絕對優(yōu)勢的情況下,被洪起元連續(xù)擊破數(shù)個營寨,義軍首領(lǐng)邱恩章、王茂公、楊肆等戰(zhàn)死。
到了二十九日,又一份軍報送到了許緯辰手中,終于令大家松了一口氣:項紹寬在嵊縣城東曹娥江河灘一帶設(shè)伏,邀擊清軍得手,當場擊斃洪起元,斃傷清軍大小將佐士兵數(shù)百人。繼而攻陷清軍大營,清軍少數(shù)逃走,大部分繳械投降,我軍大獲全勝。
而且,項紹寬還讓送軍報的軍卒帶來了一個盒子,說拿盒子里的東西,可以勸降紹興城里的清軍。
許緯辰看了看盒子的形狀大小,已經(jīng)猜到里面是什么,連忙吩咐軍卒將盒子放在桌上,自己退后了幾步。潘興不知所以,徑直走上前去打開盒子。
“臥槽!”潘興朝盒子里面看了一眼,大叫了一聲,捂著鼻子趕緊跳開。
許緯辰站得三米多遠,笑著說道:“臥槽了吧,我就知道是那玩意兒?!?p> “什么?。俊笔Y一正似乎是聞到了什么味道,想湊過去看看又不敢。
“別琢磨了,應該是洪起元的腦袋?!痹S緯辰捂著口鼻,嗚哩嗚哩地說道。
“天哪,虧紹寬想得出來。”蔣一正也驚訝得叫了起來。
許緯辰搖了搖頭:“我估計啊,是孫胖子的主意,紹寬這個人大道直行,不會想這種鬼點子?!?p> “別管是誰的主意了,既然是用來勸降城里人的,那就趕緊給城里送去,再放下去要爛了?!迸伺d一邊說,一邊趕緊支使士兵把盒子重新蓋上。
“行吧。不過,光有這份’禮物’還不夠,我還得給知府許宏勛寫封信,讓他認清形勢?!?p> 許緯辰說著,鋪開了紙,剛提起筆來,又放下了,口里無奈地念叨:“唉,還得寫繁體字。來人啊,去把陳亦非叫過來?!?p> 陳亦非就在鄰近的營帳里,聽到招呼馬上趕了過來,聽說是寫勸降信,連忙坐下提起筆等著。
“你就寫:塞白理的援軍已經(jīng)被我們殲滅了,參將洪起元的頭在這里,請知府和守將即刻投降,大明朝廷保證你們的安全,絕不傷害百姓?!痹S緯辰一字一句地說道。
陳亦非刷刷刷地就把這句話寫完了,然后抬頭看著許緯辰。
“看著我做什么?沒了,就這一句,封起來吧?!?p> “就這一句?”陳亦非也驚呆了,“大人不是開玩笑吧?就這一句話,能勸得清人投降?”
“你懂什么。勸降靠的是形勢和實力,又不是靠言語。形勢和實力不足,信寫得再胡里花哨也沒用?!痹S緯辰說著,叫過來一個士兵,拿著盒子和信,到城南植利門口,送給守軍。守軍從城樓上放下來一個吊籃,將盒子與信收了上去。
城內(nèi)之人收到“禮物”和信之后的反應,正如穿越者們所料。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植利門緩緩打開,知府許宏勛、城守副將許捷帶著一眾官員出城獻降。困守多日,支撐許宏勛等人信念的,就是塞白理會派援軍來,如今援軍被徹底消滅,連援軍的主將都身首異處了,心理防線自然一潰千里,再不投降,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許緯辰代表朝廷受降,安撫眾人,又讓何祐帶兵進城,將許捷的兵全部換防。
實際上許捷手下已經(jīng)沒有多少兵了。據(jù)他自己交代,紹興府本來兵力不多,只有兩營綠營兵不到兩千人,李之芳南下之前,調(diào)守備傅鵬翔帶兵五百前去衢州匯合,前幾天又在店口之戰(zhàn)中被殲滅了近千人,所以整個紹興城的守軍已經(jīng)不足五百,鄭軍若是攻城,也早應該拿下了。
等何祐將城中各處檢視一遍,確認安全無礙之后,許緯辰才帶著眾人進城,入駐紹興府衙,由倪聰和陳亦非負責張貼告示,安撫民眾。紹興知府許宏勛、同知孫魯、通判王國泰以及兩個附廓縣的知縣,還有衙門里的低級官吏,都照例革職留任,繼續(xù)辦差。為了安置張逢歡等從嵊縣過來的人,許緯辰讓人找了一處旅店,將整個店都包下,讓張逢歡等人暫時有個住處。潘興將為數(shù)不多的投降清軍打散整編,分開到城外各處駐防。許緯辰又寫了一封信,派人送去給姜承志,請他盡快到紹興議事。
五天之后,項紹寬的大軍從嵊縣凱旋而歸。又過了兩天,姜承志也帶著留守寧波的眾多官員到達紹興。眾人在知府衙門齊聚,慶祝浙東北徹底光復之余,還得商議今后的安排。
雖然連續(xù)的勝利令人高興,但是領(lǐng)土擴大戰(zhàn)線拉長,也意味著人手嚴重不足,各地官員都只能暫時任用清朝投降的人員,這些人的忠誠度非常值得懷疑,只要戰(zhàn)場一旦出現(xiàn)挫折,就難保這些人不反水。
盡管如此,戰(zhàn)略層面的調(diào)動還得進行。許緯辰和姜承志都希望將六官遷往杭州,但寧波也是沿海重鎮(zhèn),又是通往東寧的退路,防務(wù)絲毫馬虎不得,一定要有得力之人坐鎮(zhèn),方能安心。
商量的結(jié)果,是暫時由鄭省英擔任寧紹總制,坐鎮(zhèn)寧波,鄭省英是鄭經(jīng)的族叔,威望不錯,也算是能獨當一面,是眼下最合適的人選了。兵力方面,馮圣的浙兵鎮(zhèn)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不斷擴編,已經(jīng)擴充到了九個營之多,項紹寬決定留下馮圣的六個營,分駐紹興、嵊縣和寧波,馮圣本人坐鎮(zhèn)紹興,加上留在定海的島津久理的六百日軍,防務(wù)暫時可以不用擔心。另外,項紹寬再派人通知朱成龍,讓他繼續(xù)固守紫閬山,并且劃歸馮圣指揮。
“至于地方官員,慈溪、余姚和上虞都由原來的縣丞署理縣事,紹興知府許宏勛和同知孫魯跟我們?nèi)ズ贾?,另行任用,府事暫時由通判王國泰承擔。”許緯辰提出行政上的安排。
“那嵊縣呢?嵊縣是戰(zhàn)略要地,不能沒有知縣吧?”蔣一正問道。
“就讓張逢歡回去繼續(xù)當知縣。”
“讓張逢歡回去?這人可靠嗎?”姜承志有些驚訝,來了之后才聽說中途抓獲張逢歡一行的事情,怎么現(xiàn)在又要送他回去當知縣了。
許緯辰搖了搖頭:“當然不可靠。但嵊縣地理位置太重要,塞白理極有可能再次出兵奪回,如果把我們自己人留在那里,萬一撤退不及,反而危險。讓張逢歡回去,到時候萬一塞白理真的出兵,讓馮圣把軍隊撤回來就是了,縣城不要了?!?p> “嵊縣不要了?”蔣一正大為驚訝,“這可是好不容易奪下來的兵家必爭之地啊。”
“老許說的是對的?!表椊B寬見眾人不理解,出言解釋道,“既然是兵家必爭之地,塞白理和耿精忠都不會放過,這個地方勢必反復交戰(zhàn),捏在我們手里是個燙手的山芋,不如拋出去,讓塞白理和耿精忠去爭個你死我活?!?p> “這就是三十六計中的隔岸觀火咩?”潘興說著,笑了起來。
“要是都安排好了,那我們就盡快啟程回杭州吧?!?p> “等一下,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辦?!痹S緯辰說著,看了看姜承志和孫廣越,“我想你們兩位去一趟余姚,啟動我們的’瑞恩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