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侗發(fā)現(xiàn)個事,那就是心理學(xué)這東西在任何時期都存在,無論有沒有這門學(xué)科。
你就拿霍世舉這位經(jīng)驗豐富的老將軍來說吧,他是陪著楊侗來城墻上巡防的,上來的時候,龐玉坐鎮(zhèn)城頭,眼前一片蕭肅,士兵們打仗之前都顯得很緊張。
老將軍只說了一句:“這樣不行啊。”轉(zhuǎn)身就走,隨便找個了部將在一旁嘀嘀咕咕,各種葷段子是張嘴就來,倆人偷偷摸摸發(fā)笑。片刻之后呢,有幾名耳尖的士兵聽見了,開始往他們跟前湊,霍世舉也不驅(qū)趕,打這兒開始,周遭的人越圍越多。龐玉就看了一眼,既不上前也不喝止。他和霍世舉搭檔了一輩子了,太知道這個貨要干啥。
轟。
一陣哄堂大笑后,幾乎整面城墻上的士兵都被他聚攏了過去,楊侗剛要去聽聽這老將軍在說啥,龐玉攔住了他:“陛下,您不聽也罷,都是些污穢之言,是為兵士們解心寬的?!?p> 果然,沒過多久,霍世舉開罵了:“去去去,都散了,小兔崽子毛還沒長齊就開始惦記娘們啦?”暴笑聲再起,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被罵了出來,可這孩子似乎并沒有什么不高興,笑呵呵的又站回了城頭。霍世舉繼續(xù)道:“都聽好了啊,這一仗要是打勝了,老子自掏腰包,請你們?nèi)ビ翊涸吠纯焱纯欤赡銈円谴驍×?,瞅見這馬鞭子沒有?沾上涼水得一人給你們留下一道口子,行了,都滾蛋!”
城樓上的氣氛就這么緩和了,兵士間討論著玉春苑的姑娘哪個漂亮的各回其位,剛才的緊張氛圍頓時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高士廉看著天上的太陽說道:“粗鄙,果然是人與人之間溝通的最簡單方式?!?p> 霍世舉剛回來,一聽就不樂意了:“高侍郎,你那意思,這時候給他們念一頓之乎者也唄?反正還有三面城墻沒巡呢,你要覺著能比我強,等到了國丈鎮(zhèn)守的城門,你去念經(jīng),我啊,還不廢這唾沫了?!?p> 楊侗白了高士廉一眼,安撫著霍世舉道:“霍老將軍,高侍郎的意思是,您掌握了與士兵們溝通的最佳方法,他雖然佩服,但卻始終學(xué)不來?!?p> 霍世舉瞪著高士廉說道:“瞅瞅咱們陛下,罵人都比你罵的干凈?!?p> 哈哈哈哈哈……
楊侗和高士廉一起笑出了聲,這沒想到霍世舉竟然是如此有趣的老將。
此時,一匹快馬迅速入城,大喊著:“報~”登上城墻,他是龐玉的探子,今天楊侗穿的又是弁服,這才沒有給楊侗、霍世舉這些人施禮,直奔龐玉面前說道:“將軍,五十里外單雄信領(lǐng)兵殺到?!?p> 五十里?
龐玉沖著城下就喊:“關(guān)城門!”
城門處的守衛(wèi)用長矛催促著百姓們?nèi)氤牵o接著護城河吊橋拉起,城門緊閉。
此時,龐玉才沖探子問道:“帶了多少攻城器械?”
探子搖頭:“將軍,小的藏入山中樹林里貼近看過,單雄信率領(lǐng)的五萬人中有一萬騎兵、四萬步兵,弓弩、刀槍無數(shù),就是沒有任何攻城器械。”
聽到這兒,楊侗轉(zhuǎn)頭就走,高士廉緊隨其后,占便宜了一般喊道:“陛下、陛下,賭注!”
楊侗一揮手,說了聲:“沒帶錢?!?p> 龐玉看著奇怪,霍世舉也在搖頭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實際上,高士廉所要的賭注不多,只有一枚銅板,因為他和楊侗說,王世充就值這一個大子兒。
……
幾天前,楊侗在朝堂上演了一出戲,告訴文武百官自己要攜帶百姓之怒攻下洛口倉。散朝后,高士廉求著裴仁基入宮,可到了后宮,楊侗卻只將高士廉招了進去。
高士廉是來獻城的,進入宮中便點破了楊侗所思所想!
“陛下在朝堂定計,就是為了吃掉王世充偷襲洛陽之軍吧?”
這就是楊侗所想。
他讓羅士信為前鋒牽制洛口,王世充聽到消息肯定會守洛口倉,那時,也定會派人來偷襲洛陽城。
而此刻,裴行儼領(lǐng)軍殺回,楊侗自己據(jù)城而守將王世充麾下精銳盡滅在洛陽城下。隨后,再去增援羅士信,那時,王世充精銳盡失,整個洛陽境內(nèi)盡數(shù)在手。
可高士廉偏偏說了一句喪氣話:“陛下,王世充與李密抗衡多年,那李密麾下文有魏征、武有秦瓊、程知節(jié)、單雄信都沒能留下王世充的命,您覺著一個如此簡單的誘敵深入,就能讓他萬劫不復(fù)?”
楊侗多少有點不高興了,問了句:“因何不能?”
“因為王世充生性多疑?!?p> 他繼續(xù)道:“若王世充不攻洛陽,讓單雄信回身攔住裴行儼,自己在洛口倉擊敗了羅士信,陛下,屆時遭到前后夾擊的就是裴行儼,而并非單雄信了?!?p> “哦?”楊侗看著高士廉陷入了思索,他卻并沒有停:“陛下,士廉有一計,可得洛陽全境,并將虎牢送于陛下?!?p> “講!”
“臣請羅士信將軍及一萬備身府軍去死。”
楊侗有些不敢想了。
“陛下,這天下自古就是染血的天下,婦人之仁者,無帝王之相?!?p> “臣與您打賭,王世充定然不敢讓單雄信攻洛陽。”
“賭什么?”
“一個銅板,王世充,就值一個銅板?!?p> ……
洛水之畔、洛水滔滔,虎牢關(guān)上、雄關(guān)漫漫。
一支百人隊人馬丟盔卸甲的出現(xiàn)在關(guān)外,那,正是洛口倉的方向。
為首一人頭上以無盔甲,半張臉仿佛被火燒過一般漆黑,身后執(zhí)旗手無精打采,任憑旗幟被風(fēng)卷在旗桿上,也沒有心情理會。
“關(guān)上是哪位將軍!”
梁大成拎著虎頭刀趴在城垛上向下觀看,詢問道:“汝是何人!”
“太尉麾下江都護衛(wèi)?!?p> 能說出江都這倆字的,一般都是太尉的親近之人,比如那個于奎,畢竟王世充是江都丞出身。
梁大成低頭問道:“回洛怎么樣了?”他還在試探。
“什么回洛?洛口危在旦夕,太尉命我等殺出重圍前來搬兵,這是太尉虎符!”回話之人滴水不漏。
此人將亮銀色的虎符舉在手中,沖著城樓上高聲呼喊。
梁大成還自以為聰明的讓人放下了竹籃,等虎符拉上城樓,上邊暗記正是太尉所用時,他這才說了一句:“開門!”
嘎啦啦。
沖車都撞不開的城門正在緩緩打開,這群敗兵中有個個頭明顯比別人高一塊的男人手握腰間寶刀緩緩催馬前行,他,正是裴行儼,這次,是來搶關(guā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