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青衣就藩
經(jīng)過一番整頓,任青衣將要出京就藩了。她走的低調,但任紅彥還是特意為她挑選了諸多瑯城出身的官員相隨。拜別了眾人,任青衣帶著人直奔寧京的北城門。在她出宮門之前就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此刻,正有人在北城門等著她。
原本,寧京的北城門就是最熱鬧的。這一日,更好像是一個特別利于出行的日子。尤家將前往連城的商隊,也正在北城門口整裝待發(fā)。尤家雖是皇親國戚,但行事一向低調,所以雖然尤家的商隊隊伍不小,但還是盡量只占了城門的一側。在他們斜對面不遠處,站著一個肌膚賽雪,眉眼如畫的少年。少年看著不過十六七歲,清煦溫雅,身穿錦衣,頭戴玉冠,手持馬鞭,身后跟著上百的家丁,擁簇著十幾輛馬車,幾十個箱籠,也顯然一副將要遠行的模樣。
尤家商隊中,管事兒的是一個名叫尤平安的三十多歲的男子。他留著山羊胡,頭戴竹木冠,身穿麻衣,氣質溫雅,正并不怎么高聲的指揮著尤家商隊迅速整理。一轉眼,他就看到任青衣?lián)P鞭策馬而來。看著簇擁在她身邊的眾人,他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八公主將前往瑯城就藩的消息,尤家也早得到了消息。不過,他自認此事和尤家前往連城的商隊關系不大,所以也沒過分的關注。沒想到,八公主不但和他選了同一個日子啟程,竟也是從北城門出城。
作為十六公主的父族,尤平安絕不敢無視八公主。畢竟,他家十六公主的父君,是正二品的宮君不假,榮貴君可是從一品的貴君;兩人父族也不可同日而語;且十六公主現(xiàn)在正年幼,八公主卻已經(jīng)到了弱冠。
眼下,他們一個前往邊城瑯城,一個前往沿海的連城,至少有一小半的行程是重疊的。尤家雖沒有蹭八公主行進的隊伍的意思,但眼下卻是有些解釋不清。壞就壞在,他之前對任青衣的行程全無關注,所以根本不可能就行程一事早早的向八公主那里報備;這會兒,他是上前問安也不是,假裝無視更是無禮。
心下正惴惴不安,尤平安就看到趕到了城門口的任青衣,飛身下馬,一邊將手里的馬鞭扔給親衛(wèi),一邊跑向他對面的少年。
“言弟,你這是做什么?”
言,言弟?尤平安的心再次咯噔了一下。盧子言?我的媽啊,這少年竟是八公主的未婚夫婿,盧子言!盧家僅剩的獨苗苗,其嫡親的祖父正是在瑯城慘烈殉國的盧虎。
盧家雖然就剩下了這一根獨苗苗,可即便是十六公主親臨,也絕不敢有半分的怠慢。何況他只是尤家一個小小的管事?
當年盧家出事的時候,盧子言還在孕子果中。盧家覆滅,他就被榮貴君的母親帶進了榮家。論起來,榮老太君正是盧子言的親姑祖母。榮家在戰(zhàn)亂中也受損嚴重,這些年來,榮家都是閉門謝客的狀態(tài)。盧子言長這么大,幾乎從未出府交際過。但這并不代表著,寧京中有任何人可以看低他。寧國人普遍認為,瑯城一戰(zhàn)的慘敗,是安國人背信棄義所致,非盧家人之過。更別說,盧子言雖比八公主小了些年歲,但兩人自幼定親,感情一向好得很。這些年年節(jié)之余,八公主都會特意奏請寧皇頒下賞賜給到榮、盧兩族。
這便是八公主的看重了。
而方才,這少年也在此地等了好大一會兒,他也只當他是北城區(qū)中哪家富商的子孫,全沒將他放在眼里。想到這里,尤平安臉上不由一陣陣冷汗琳琳,擦都來不及擦。
“你這話什么意思?難道,你要把我拋下?”盧子言伸手拉住任青衣的衣袖,頭高昂著,言語間也透著驕縱。
任青衣一點兒也不覺得盧子言舉止輕浮,更不覺得他此言乃是質問。見他伸過手來,她也伸過手去。
“言弟,瑯城……”話未說完,任青衣便看到盧子言瞪起了雙眼,她將要說出口的話便改成了,“好,你我同往?!?p> 盧子言立刻笑了。他回身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車隊,“我讓姑祖母把我的嫁妝都收拾好了。咱到了瑯城,不缺錢花?!?p> 任青衣早看到了盧子言身后一車車的箱籠,不由地,她鼻子微微一酸——她知道,這哪兒是盧子言的嫁妝,分明是謹慎的榮家借著盧子言資助自己罷了。因為戰(zhàn)亂,盧家的祖產(chǎn)都被封了,榮老夫人雖然也帶出去些東西,但哪里會有如此之多?而戰(zhàn)亂中,盧家的遭遇也牽連到了親家、榮家。榮家不但損傷了諸多人才,就是錢財也扔出去不少。但即使如此,榮老夫人多么在意盧子言,沒有人比任青衣更清楚??蛇@次為了幫自己,她老人家不但松口讓盧子言陪她前往瑯城,只怕連家底都翻出來了。再看護送這些箱籠的車隊里,有幾個身影分明眼熟的很——那正是跟在榮貴君身邊多年的心腹。
“你別怨伯父,”盧子言回握任青衣的手,輕聲道,“他就是太好強了,姑祖母說,他未嘗不知道自己所作所為是錯的,不過是喜歡自己哄著自己玩兒罷了。大事上,他不會糊涂。你是小輩,親生的女兒,要多讓讓他?!?p> 任青衣被盧子言逗笑了。眼眸流轉,她棄馬,拉著盧子言走向馬車。
尤平安眼睜睜的看著任青衣和盧子言手拉著手,有說有笑的走向馬車,更是不敢上前打擾。此時上前,他就不僅僅是勢力,還有點兒沒眼色了。可眼看著任青衣上了馬車后,八公主就藩的隊伍就開拔了。思來想去,尤平安也不敢耽擱,只能讓商隊默默的跟在了任青衣隊伍的后面。
一邊讓人跟上去,尤平安心中一邊不由暗暗埋怨。其實,他尤家的隊伍早在出尤家大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整裝好了。若不是等凌家的一行人,他們也不可能正撞上任青衣一行人。聽說,早在羅鵠鳳進京之前,凌家曾試圖派阿木獨自帶人前往連城,半途也不知遇上了什么事兒,押運的所有物資錢財都丟了。
這事兒,凌浩志倒是想瞞著來著,但尤破軍又怎么可能不讓人打聽清楚?聽說了這狀況,尤破軍就判斷,凌浩志可用的人,是真的不多了。恰巧,前陣子凌家又出事:作為凌家依仗的十二皇子,將要出質安國了。
聽說了這事兒的時候,尤平安還以為,不管是凌浩志還是凌賢君,怎么都要爭取將十二皇子留下的。但從這些天的觀察來看,凌家竟是默許了此事一般。凌浩志更是秉著一遇到事情,就瘋狂向尤家要錢的原則,狠狠從尤家搜刮走了一筆錢財。
而凌浩志在這時候派人前往連城。尤平安猜測,大概又是想從島國借助些力量來。只不過不知道,這一次是單純?yōu)榱耸首?,還是有其他的原因。但尤平安想,這一次,只怕沒那么容易。蛟龍佳話失敗,凌浩志雖然不想提及一個字,但尤家又怎么可能放著這么大、這么“好”一消息,不分享給部分仍在島國的族人呢?因為寧國尤氏一族的崛起,島國那邊尤氏的族人,也已經(jīng)大部分不是奴隸了呢。想來這一次島國方面“回饋”給凌浩志的力量,一定會讓他十分的“滿意”!
想到這個,尤平安都不打算在路上為難阿木了。不過,他還要防著阿木前往連城后,繼續(xù)轉到膠州。
是的,這次凌家負責帶隊跟著尤家的商隊一起前往連城的人,還是阿木。他也不是故意來晚的,隊伍中有個武士臨出發(fā)前狀況連連,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多等了些時間。如若不然,他這一趟肯定不會帶上那武士,而那武士也必然會遭受家主的懲罰。
尤平安在心里埋怨,阿木也將他的不安全都看在眼里。在他看來,尤平安的卑微實在是非常的不必要。他是十六公主父族的管事,尤淑君雖比榮貴君少了一品,但比起在寧皇跟前的恩寵,十六公主可比八公主要好的多了。
而前面坐在馬車里的任青衣,也并非對隊伍后的動靜兒一無所知。對恰巧遇上了尤家的商隊,而尤家的商隊又想跟在她的隊伍之后尋求庇護,任青衣表示,看在十六的面子上,她不介意對尤氏的商隊照顧一二。
但,這也讓她想起一件她差點兒忘記了的、之前讓她萬分奇怪的一件事:十二皇子的出質。
“表姐,你是說太女殿下,對十六殿下和十二殿下十分的冷漠?”
對自己的奇怪之事,任青衣沒有隱瞞盧子言。她大方說出來,希望聽聽盧子言的看法。盧子言聽到任青衣的描述,也覺得有些奇怪。要知道,任紅彥的仁愛之名可不是白來的。還在戰(zhàn)亂中的時候,她就敢現(xiàn)身敵前,和著名的驁將楚漢濤商議放還元王和潤珩郡王一事。后來,九公主歸來一事,更是她力爭的結果。
“是不是凌、尤兩家有什么不妥?”相比凌、尤兩家,盧子言更相信任紅彥。
任青衣也是這么想的,“看來,這一路上,我們要多做注意了?!?p> 兩個人正輕聲說這話,馬車外的親兵就來稟報瑞珠帶著人正等在前面,顯然是特意來這里為她送行的。自從瑞珠去了巡防營,姑侄倆見的就少多了。雖然,原來她們也不見怎么親密。
任青衣撩開車簾,發(fā)現(xiàn)官道旁邊的高崗上,沿著高崗起伏的曲線,一溜煙兒的搭建起了一道彎曲的廊亭。廊亭是木、石、磚的結構,建在一顆大約幾百年樹齡的槐樹旁,樣式古樸,九曲十彎。大概是只有一個槐樹,太過單薄。沿著廊亭的周圍,又高高低低的新栽了許多小樹,姿態(tài)不一,顏色不同,別有風味。
自廊亭往下,一條縱橫交錯、仿若波浪紋一般向外延展的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仿佛自己長啊長的,就長到了官道旁。廊亭稍稍靠近官道的一端,支起了幾個鍋爐。鐵鍋下,炭火正旺。陣陣香氣隨風送來,讓才離開寧京城沒多久的眾人,都忍不住吞起了唾沫。
瑞珠帶著人,就等在這青石階之上的廊亭里。
沿著青石板路拾級而上,任青衣發(fā)現(xiàn),廊亭內設計的十分巧妙。借著廊道的彎曲,廊亭自然而然的被分成了幾個區(qū)域。此時,廊亭內已經(jīng)坐了幾十個人。除了瑞珠帶著的巡防營,隔著一個彎道,還有兩撥人。他們經(jīng)緯分明的分桌而坐。
在她們的身后,尤平安也不敢再耽擱。被瑞珠看到他就這樣默默的跟在任青衣的隊伍后,他簡直是百口難辯。一路小跑的跟上來,尤平安又不敢馬上打擾任青衣和瑞珠。兩人所在的廊亭,也親兵護住,他也進不去。而左手邊,就是在這廊亭里做起了生意的店家,右手邊的廊亭靠近兩邊弧度的桌上,也都坐了人。巧的是,坐在靠近青石階這邊桌上的人群,好似也是一個商隊。
領頭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只見她一身商人的打扮,氣質卻有些痞。注意到尤平安站在青石階上有些窘迫,她沖他揚頭,叫了他一聲兒。
“哎,老兄,咱們這邊還有座位,來這邊坐啊?!?p> 尤平安沖女人抬手抱了抱拳,笑著走了過去。女人跟前擺了好幾個木盤,其中按順序放了各種用竹簽串起來的鹵味。見尤平安進得亭來,坐到了自己的對面,她笑了笑,將自己跟前的木盤向著他推了推。
“老兄從寧京里來的吧?才出京肯定不餓,不過這老板的鹵味不但聞著香,吃著也挺香?!?p> 女人有點兒自來熟,但尤平安也沒覺得奇怪。商人嘛,若沒有幾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兒,還怎么做生意?不過,尤平安微微轉頭,隱晦的向著一聲巨響后,矮了一半的鬼哭崖山望了一眼。這店家什么來頭,竟選了此地建亭做生意?
另一邊,任青衣也在問瑞珠,“你怎么停在這里了?”
陌上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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