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隨著安國三位公主陸續(xù)參政,各自開府,錦程越來越急于擺脫安皇給他帶來的桎梏。他唯恐一招不慎,會讓天師教圣師歷盡數(shù)百年積攢的心血毀于朝廷之手。他想了很多的辦法,但無論是將錦紹送至寧九公主的身邊,還是串聯(lián)驁國,錦程的主旨和底線都只有一個:他想向安皇和天下證明,自己和天師教都只是單純的醫(yī)者。
但,錦程的圣師到底是歷代的圣師都是不同的。若不然,即使錦紹是天師教的圣子,只怕也引不來寧九公主的關(guān)注;而驁國方面,也不可能與他有所往來。
“是,”錦程毫不隱瞞自己的所為,“人已經(jīng)來到安國了,若不是我將人送進你的公主府,也是其他人,還不若由我來做這個經(jīng)手人。不過,我可不敢保證,除我之外,沒有其他人往你的公主府送人。”
羅鵠鳳好笑的瞪了錦程一眼。他們不是第一天相識。他甚至沒有隱瞞他自己真實的性別。所以,錦程哪里會不知道,他的公主府看似輝煌巍峨,但其實府中侍候的,除了原來在于貴君宮中侍候的舊人,就是于家姑母給他送來的人了。人數(shù)不少,但絕對每一個都說得出來歷。
“驁國送這些人來,是要做什么的?”
“他們怎么可能會明說?不過,從這批人的成色來看,大概是,美人計吧。”
羅鵠鳳一個沒防備,一口熱茶就噴了出來。
“你剛才說什么?美人計?”
他若是沒記錯,被錦程送進他府門的,有男有女吧?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又明白了。應(yīng)該是他和任紫琳舉止親密的事兒,傳到了驁國。
“即便是我喜歡女人,”羅鵠鳳冷笑了,“他季叔楊也太看不起人了吧?這等奴仆一樣的人,本宮會放在眼里?”
“這些人當(dāng)中,有好幾個都出身自驁國陳氏的嫡支,怎么就配不上你羅二公主了?”
驁左相陳瑾,那可曾經(jīng)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妥妥的新貴。如今,人雖然已經(jīng)被新驁皇季叔楊給殺了,但曾經(jīng)陳氏一族的煊赫,沒有人能否認!
羅鵠鳳倒也不會去否認陳氏一族曾經(jīng)的輝煌,但陳氏女又如何?能和他的任紫琳相提并論嗎?想到任紫琳,羅鵠鳳心中一動,脫口而出。
“季叔楊能對本宮用美人計,他不會也對任玖來這套吧?”
錦程眼中立刻泛起興致,他借著茶盞里茶湯的蒸汽氤氳,遮擋著眼神,“聽說寧國鳳城已經(jīng)開始了重建,從種種跡象看,好似又是寧九公主的手筆。我猜,驁皇對寧九公主的興趣,應(yīng)該多于殿下?!?p> 這話,是實話。但羅鵠鳳也知道,錦程必然是在看自己的熱鬧。白錦程一眼,他也不向錦程解釋他是信得過任紫琳的。只心中默默下定決心,等回府就寫信給任紫琳確認這件事,務(wù)必要提醒她,她如今是有男朋友的人。
這么想著,羅鵠鳳主動提及了天使學(xué)院的事兒,“你怎么看此事?”
“事兒是好事兒,”錦程說,“但在我安國不可操之過急?!?p> 安國不比寧國,世家為休養(yǎng)生息,甚至遠避京都,紛紛選擇了回歸故里。寧九公主大刀闊斧的興建天使學(xué)院,明面上是要削弱世家的力量,但從另一方面講,何嘗不是對世家的一種刺激?可在安國,種種資源和人脈,都被世家把控。朝廷的一舉一動,他們皆有應(yīng)對。
安國的天使學(xué)院,只怕難以興建。
“可本宮不甘心在此事上也落后于寧國?!?p> “殿下何不將此事透給陛下?安國之中,有誰比陛下更想削弱世家的力量呢?更遑論,這所謂天使學(xué)院,大概率是掌握在陛下手中的?!?p> 若說這世上誰最了解安皇,羅鵠鳳絕對是其中翹楚。他之所以沒將消息透往安皇所在的殿中,所顧忌的正是錦程與天師教。無他,錦程作為天師教圣師,多年蒙寵,若是安皇動了興建天使學(xué)院的念頭,卻未將錦程算入其中,只怕錦程距死不遠矣!
聽到羅鵠鳳這么說,錦程笑著向羅鵠鳳舉了舉手中的茶盞,“我愿出任天使學(xué)院的名譽院長,不過,學(xué)院之中的教授、老師,還是由太醫(yī)院諸太醫(yī)來擔(dān)任比較好?!?p> 羅鵠鳳立刻明白了錦程的意思。這倒是個合適的辦法。
錦程又說,“此事急不得。至少要等到寧國的天使學(xué)院開始招生,方可行動?!彼肓艘幌?,又道,“這些年,我天師教除了義診之外,也一直在堅持做有關(guān)健康方面的宣講。雖然成效不大,但今年不妨搞的盛大些?!?p> 天師教的宣講,是在安皇的支持下開展的。也因此,每一次天師教下山宣講,其場面其實都比義診要盛大的多。但天師教中,更多的其實是醫(yī)癡。他們對安皇安排下的宣講多少有些排斥,覺得一來效果沒有義診來的直接,二來多少覺得這是安皇在借著天師教沽名釣譽?,F(xiàn)在錦程說還要將宣講會弄的盛大一些,言外之意,已經(jīng)是他準備親自主講了。
羅鵠鳳沒有多說,拱手對著錦程抱了抱拳。錦程回敬以舉杯。
等羅鵠鳳從秋云山上再下來,就聽說戚家軍的當(dāng)家人,戚紫英來安京了。太女羅凰鳳和三公主羅翳鳳早得了消息,已經(jīng)先后趕往安皇的所在了。齊超也收到消息了,但他也進不了秋云山,只能在山下焦急的等待羅鵠鳳從山上下來。
戚家軍,興于羅鵠鳳曾祖母一朝,因軍紀嚴明、訓(xùn)練有素而聞名朝廷內(nèi)外。傳說,戚家軍中,人人手中一把勾鐮槍,胯下一匹烏騅馬;烏騅馬勇往無前,鉤鐮槍出神入化。
到安皇繼位,威名遠揚的戚家軍已經(jīng)歷經(jīng)三朝,戚家軍的當(dāng)家人,戚紫英頭上也有了國公之位。平日里,戚紫英唯一的嫡女、也是戚國公的世女一家都居于京中,說是安皇愛重戚紫英,不忍戚家上下都遠離京城,偏居福城;實際上,是安皇已然不放心戚家軍的勢力,留世女在京,是為留些人質(zhì)在手。
而戚紫英一年到頭都在福城,少到安京中來。至多,也就是新年到來之際,她會攜賀禮來安京向安皇恭賀新春??涩F(xiàn)在一年的時間才將將過半,戚紫英就忽然進京,事情顯然并不尋常。也怪不得羅凰鳳和羅翳鳳一時都慌了手腳,顧不上遮蔽安皇的耳目,紛紛親自前往安皇的住所探查。
比之錦程,戚家軍當(dāng)然更有被拉攏的價值。
羅鵠鳳想到,自從任紫琳那里得知麻場和金礦的消息,他就飛鴿傳書給了戚紫英。從時間上算,戚紫英若是收到消息就往安京趕,差不多正是這個時候。
戚家算是新世家,一向都是?;庶h,只怕安皇都不敢想象,戚紫英已經(jīng)有倒向羅鵠鳳的跡象。羅鵠鳳將消息傳給戚紫英,一是要表示他的信重,二也是借機考驗戚紫英。要知道,無論是麻場,還是金礦,都足以打動人心。即便戚紫英自己不敢動這方面的心思,若是她想借花獻佛,以此向安皇表達忠心呢?
聽說戚紫英進京,羅鵠鳳第一反應(yīng)就是她要拿他的東西向安皇表忠。巧合的是,齊超也是這么認為的。
“咱們進京這些天,屬下一直讓人關(guān)注著戚府上下、內(nèi)外的消息呢。戚紫英沒有回來的理由。她是守城大將,沒有皇命,擅離職守,乃是死罪!”
聽到齊超這么說,羅鵠鳳的心情就有些低沉了。拿麻場和金礦試探戚紫英的時候,羅鵠鳳對戚紫英還是很有信心的。原因也簡單:戚紫英是少數(shù)知道他真實性別的臣子之一。
倒不是他有意泄露,而是當(dāng)年他第一次巡視海防的過程中,到底年少輕狂,一時著了海匪的道,差點兒被海匪擄走。戚紫英作為安皇的國公,福城的守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坐視羅鵠鳳被擄走。她當(dāng)機立斷,一邊命人封閉四城,一邊親自帶人追擊。也是巧了,她趕到的時候,羅鵠鳳已經(jīng)脫險,但又遭遇大雨。羅鵠鳳一個不妨,被她撞了個正著。
這許多年了,戚紫英信守諾言,的確好像未向外人透過過他的秘密。也因為這共同的秘密,他們隱約有了些默契和信任。
羅鵠鳳確信,這種默契和信任,不是他的錯覺。
咬了咬牙,他對齊超道,“盯緊戚府,但不準妄動?!毕肓讼?,他又怕齊超理解錯了,補充道,“本宮信戚國公的為人。她進京必然有她的理由?!?p> “可是殿下……”作為羅鵠鳳的心腹,羅鵠鳳很少有事瞞他。齊超知道麻場和金礦對羅鵠鳳有多重要,這也是他為什么聽說戚紫英之后就著急不已的原因。
羅鵠鳳伸手制止了他的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齊超,即便戚國公這次真的拿麻場或者金礦去討母皇的歡心,本宮也認了。但事情還沒發(fā)生,本宮就信戚國公?!?p> 齊超也知道自家主子的執(zhí)拗。想了想,他嘆了一口氣,提醒道,“殿下,您被忘了,雖然九公主將麻場和金礦的事兒,是九公主告訴您的,但仔細算起來,麻場和金礦都不完全屬于您。您信戚國公的為人,但也要想一想,若是有個萬一,該如何向任紫琳交代。”
這事兒,羅鵠鳳還真想過。若是戚紫英真的背叛了他,山南一事,就勢在必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