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在刀刃上匯聚，然后被迅猛的力量甩出去，撞開雨幕，留下短暫的一道白痕。
然后消逝。
刀光掃過幽靈，仿佛觸及真正的身體。
傷口，痛苦的表情，慘叫，驚恐的目光，復仇的決心。
一切該有的都有。
甚至最重要的，被同類所傷的絕望。
幽靈消散，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量伴隨著尖叫，向四面爆開。
雨幕中間多出一個膨脹的空洞，帶著匯聚的雨滴，落在沈釗身上。
然而沈釗無動于衷。
水花，道法，都在他漆黑的蓑衣上粉碎。
然后沈釗將刀刃對準下一個目標。
與此同時，在他身后，周長生正對著另一個幽靈揮劍。
他手中是一柄通體黑色，劍脊上有一條扭曲血痕的長劍。
這是古劍仙的鑄劍之法，用天外隕星鑄劍，以精血賦予劍靈。
周長生自上而下縱斬。
這是順從雨幕的招式。
劍刃和雨滴一起落在幽靈身上。
然后幽靈從中爆開，帶著雨幕撞在周長生身上。
就和之前一樣，周長生頑石根骨讓他無視了幽靈的力量。
至于雨幕，雖然聲勢浩大，但并不能傷他分毫。
然后是下一個幽靈。
兩人完全不用移動腳步，幽靈已經(jīng)圍了上來。
沈釗手上刀招很快，刀光如閃電，他總是會在幽靈碰到自己之前將幽靈攔腰斬斷。
而周長生粗暴得多。
他站在幽靈中間，任由幽靈在自己身上撕扯，撕咬，感受著那會讓凡人凍僵的體溫。
并且無動于衷。
然后一劍斬下。
這是一場絕不對等的戰(zhàn)斗，幽靈沒有從恐懼和仇恨中獲取力量的能力。
它們的身體里只有冰冷的怨念，沒有炙熱的鮮血。
然后某個炙熱的東西到了周長生身后。
帶著狂風，動如雷霆，氣勢萬鈞。
就連暴雨也無法遮擋周長生身后飄來的血腥氣息。
這味道周長生十分熟悉，他瞬間明白，身后是又一頭巨虎。
只是無論如何周長生都不明白，這山中為什么會有兩頭巨虎。
但無論是疑惑還是驚訝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死亡已經(jīng)到了身后，如果現(xiàn)在不行動，那就要加入幽靈了。
周長生朝著側(cè)面踏出一步，等待巨虎將頭顱送到身邊。
然而那個瞬間，周長生詫異地發(fā)現(xiàn)，巨虎并未出現(xiàn)在他左邊。
此時沈釗對著周長生發(fā)出一聲驚恐的大喊：“上面！”
周長生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然而沈釗知道。
他清楚地看到，在燈光與陰影交界的地方，一頭巨虎正人立而起，站在周長生身后。
剛才發(fā)生的一幕是沈釗一生中從未想象過的，黑暗中，巨獸從幽靈身后沖出，仿佛某種……更大的幽靈。
迅捷，勢不可擋。
然而周長生躲過了巨虎的血盆大口。
他朝著側(cè)面踏出一步，讓巨虎本可以咬斷脖子的一口落空了。
然后那之后巨虎也做出了周長生沒有想到的事情。
這足以證明周長生背后實際上并沒有長眼睛，然而現(xiàn)在的沈釗根本不知道這個消息算是好還是壞。
巨虎人立而起，舉起兩只前爪，朝著周長生狠狠拍下。
如果周長生被拍中，他會死。
有那么一瞬間，沈釗覺得這沒什么。
前面的道路已經(jīng)超出了周長生這個“向?qū)А笔煜さ姆秶?，現(xiàn)在沒了周長生，繡衣使三人也能繼續(xù)前進。
然而之后的結(jié)果沈釗無法預料。
周長生肯定會變成一個幽靈，如果他手中那柄顯然不凡的長劍還在手中，那沈釗就要多一個麻煩的對手。
所以沈釗最終還是出聲提醒。
而周長生沒有讓沈釗失望。
他幾乎瞬間就明白了巨虎在自己身后做什么，于是周長生朝著側(cè)面撲了出去。
姿勢狼狽，然而足夠快。
巨虎的前爪落在地上，一開始寂靜無聲，然后地面震顫。
此時周長生才在巨虎右邊狼狽不堪地爬起來。
迎接他的是巨虎隨意的拍擊。
就像是一個人揮手拍拍自己朋友的肩膀，只不過這一拍足夠殺死周長生。
就在這個瞬間，周長生拼盡全身力氣，將赤松劍擋在面前。
巨虎來不及收回前爪，兩個奪命的武器撞在一起，結(jié)果是兩敗俱傷。
周長生直接被恐怖的力量打飛了出去，與此同時，巨虎發(fā)出一聲慘叫。
它的前爪上留下了一道深深血痕，足以見骨。
周長生從幽靈中間穿過，最終撞在一塊山石上，才終于停下來。
而此時，巨虎向后消失在了陰影之中。
幽靈如同潮水，朝著周長生涌來。
它們甚至組成了一個倒流的噴泉。
然而周長生完全無視了幽靈，從地上站起來。
此時，沈釗終于從幽靈中解放了出來。
他直接沖向巨虎剛才消失的方向。
燈光隨之移動，幾乎瞬間，周長生就被陰影籠罩。
他像是坐在戲院中，看著舞臺上的表演。
沈釗動作很快，他沖破雨幕，追上受傷躲藏的巨虎，緊追不舍。
前爪上的傷口顯然讓巨虎十分痛苦，它動作狼狽，不斷后退。
沈釗沒有給巨虎機會。
他身上明顯有一股不自然的力量，道法讓他變得勢不可擋。
巨虎無處可躲。
沈釗一刀斬下，直奔咽喉。
那個瞬間，周長生眼前掠過一道黑影。
有那么一瞬間，周長生以為那是純粹的陰影，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當這道快得只剩模糊殘影的物體從他眼前掠過，雨幕被暴力撞開，無數(shù)雨點粉碎成白色水花，在空中拉出一道模糊的色帶。
然后世界陷入了黑暗。
周長生在幽靈帶來的不自然寒冷中顫抖了一下。
他知道沈釗不一定死了。
周長生艱難地從幽靈中站起來，然后沖向黑暗降臨之前沈釗所在的位置。
就在那個瞬間，他聽到了雨幕被撞開的聲音。
這聲音非常不容易辨認，因為大雨中到處都是水花濺開的聲音。
然而周長生還是注意到了什么。
某種和巨虎截然相反，喜歡在無聲中行動的威脅。
然后周長生感覺什么東西刺進了自己右邊的肩胛骨。
他將慘叫咽下，以左手揮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