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亭
這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干脆吩咐道:“停車,我們下去看看?!?p> 如此的騷動顯然驚動了很多人,頓時眾人皆是圍了過去。
“賤種,敢攔著老子做生意,看老子打不死你!”
那人牙子怒氣沖沖,手中虎鞭重重抽過去,一動便是一條長長的血痕。
虞傾梟見他打的是個少年,不過十八九歲。
滿臉的血污,卻還是神色堅毅,鞭子不停落下,卻絲毫沒有痛哼出聲。
“是條漢子?!庇輧A梟眸光一閃,徑直走了過去。
那鞭子極重,尋常姑娘挨一下就得少一層皮,柳露沉心下焦急,只能大喊出聲:“少主小心!”
人牙子也看見她走近,卻來不及收手。
虎鞭抽起獵獵風(fēng)聲,只聽著都讓人心驚膽戰(zhàn)。
虞傾梟只輕描淡寫的抬手,竟直接握住了那兩指粗的鞭子。
手中之穩(wěn),一絲多余的聲音都未曾發(fā)出。
眾人一驚,都歡呼著鼓起掌來:“姑娘好身手啊!”
“是啊,真厲害!”
她微微一笑,松開那鞭子,轉(zhuǎn)向人牙子:“為什么打他?”
人牙子雙眼一橫,將嘴里那句關(guān)你屁事咽了下去。
先不說這個姑娘一看就非富即貴,絕不是普通人家能養(yǎng)出來的女兒。
就算她毫無身份背景,單論武力值自己也打不過。
好漢不吃眼前虧,想通了這一點,人牙子干脆笑道:“小姐有所不知,這賤種難賣的很。本來他長得不錯,三百兩雖然貴,可那些喜歡玩男人的富商都樂意買?!?p> 人牙子眼里閃過一絲恨意:“可他偏偏把人打了!不僅賣人的三百兩銀子沒了,我還倒賠五十兩。”
說著來氣,人牙子又打算去撿那鞭子,卻被虞傾梟一腳踩住。
她看向一言不發(fā)的少年,問道:“為什么要打人?”
少年聲音干啞,顯然是長時間的缺水:“如果是跟了主子,我出生入死也生死無怨??晌沂悄腥?,絕不屈于他人身下茍活?!?p> “好?!庇輧A梟淺淺一笑,“你叫什么名字?!?p> 少年愣了一下,似乎很久都沒有提起過自己的名字了:“葉蘭亭?!?p> 虞傾梟從隨身帶著的玲瓏玉葫蘆里取出一顆止血丹,示意他接過去。
又轉(zhuǎn)身對著人牙子道:“四百兩,如何?”
人牙子本來為賠了五十兩肉疼不已,此刻卻還突然多賺了五十兩,自然喜不自勝。
一邊借過銀票,一邊將賣身契交給了柳露沉。
那人牙子搓著手,笑的合不攏嘴:“小姐看看,還有沒有喜歡的?!?p> “不必了?!彼┫律碛H自解開了葉蘭亭的腳銬,他瑟縮的往后退,卻沒有虞傾梟動作快。
她看了一眼他的眼睛,輕笑一聲:“走吧?!?p> 葉蘭亭看著面前比他矮一個頭,卻驟然拉他出地獄的瘦弱姑娘,久久不能言語。
昨夜那個油頭滿面的油膩男人向他撲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想過自殺了。
脫不了奴籍,饒是躲到天涯海角他也會被抓回來。
杏落笑容純粹,朝他招了招手:“葉大哥,快來?!?p> 葉蘭亭恍如隔世的追上那道筆直的身影,擺脫了腳下的鐐銬,他卻依舊走的很沉重。
馬車雖然不算特別豪華,卻也是干凈的。
他看著自己半身的血和泥灰,本想蹲在車板上。
沒想到虞傾梟伸出白凈的一只手:“進來,你身上有傷,外面風(fēng)大。”
下意識想推辭,卻見她神色一沉:“若是現(xiàn)在就不聽我的話,那你可以離開了。”
“沒事的,少主人特別好,葉大哥快進來吧?!毙勇湟话牙∷麧M是傷痕的手,將他拉了進去。
小姑娘的手也有常年做粗活落下的死繭,可她成為水月閣掌事之后就再也不用劈柴挑水,手心也細膩了許多。
此刻輕輕一握,手掌又軟又綿,無端讓他想起娘親的手。
也是這樣溫?zé)嵊钟H切,葉蘭亭眼眶一熱,卻沒有落淚。
“我是驍騎侯府的四小姐,你可愿做我的影子?”
“影子?”葉蘭亭呆呆的望著她。
見他如此可愛的表情,虞傾梟忍不住笑出聲來:“就是做我的暗衛(wèi),當(dāng)然,你若不愿我便放你自由。”
“我愿意?!彼麕缀跏遣患偎妓鞯拿摽诙觯疤m亭愿追隨少主。”
雖然滿心疑問,他卻下意識的選擇了相信這個給他尊嚴(yán)的姑娘。
待到他換洗干凈,又上好藥,這才慢吞吞的走出房間。
“葉大哥好帥!”杏落幾乎是瞬間星星眼的湊了過去,“少主,你快看?!?p> 少年身姿挺立,闊肩窄腰,一身黑衣颯爽干練。
五官雖然比不上沈佑棠精致,也不似東陵玉出塵。但勝在年歲長些,顯得更是劍眉星目,干凈純粹。
見她如此熱情,葉蘭亭有些尷尬,卻還是走近些行禮道:“少主?!?p> 虞傾梟將一盞茶遞給他,自己也慢慢品起來:“為什么被賣掉?”
這話雖然問的突兀也傷人,但她必須弄清楚,如果是不明不白的就重用了,只會給自己找麻煩。
葉蘭亭把那茶盞托在掌心,輕輕靠在樹旁,苦澀一笑:“家父是支持二皇子黨的,在大理寺卿手下做了個五品官。前幾日受林志孝一事牽連,抄了家?!?p> “父親也不干凈,我都知道?!彼涯遣璞K握的更緊些,“他一直想給妹妹許一個好人家,故才貪污受賄。”
見他臉色慘白,幾乎都握不住那茶盞:“林志孝污蔑少主,是他該死。父親也的確有罪,我不怨恨誰,我只是恨自己沒用?!?p> 虞傾梟也不知道該怎么寬慰他,突然發(fā)問道:“你妹妹呢?”
她不問還好,仿佛是一山亂石崩泄而下,砸的葉蘭亭心口發(fā)麻,疼的連呼吸都艱難:“蘭柔也被賣了,賣去了清平樂?!?p> “走吧。”虞傾梟將那茶盞放在案上,“去救她。”
葉蘭亭以為自己聽錯了,半晌才回過神。一時間激動的說不出話,那雙眼睛剎那間變得通紅。
他忍不住低下頭,一滴淚落了下去。
被抄家,被欺辱,被鞭打,他都沒有哭過。
此刻他看著那個瘦弱的姑娘,終于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