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叔靜強(qiáng)調(diào):“你確定沒聽錯,是‘幽冥洞天’?”
“大人,小的沒記錯,就是這名字?!?p> 鄧小乙拇指食指搓了搓鼻子:“她說那地方是一個成仙之地,是莫大機(jī)緣,非去不可。”
許叔靜詢問般看向吳奇。
吳奇放在膝上的手指輕輕搖動,示意自己也不知曉。
天下洞天福地不少,但敢以“幽冥”為名,或許真與幽鬼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
“還有?!编囆∫一貞浾f:“她說這里距離幽冥洞天有幾萬萬里,需要高人指點與接引,才能到幽冥洞天去修行。”
許叔靜立即問:“那高人是誰,你可有見過?”
鄧小乙搖頭,面帶憂傷:“她就說了這么一句,就離開了,很堅決,說什么都不留下?!?p> “不過我總覺得,它沒有離開這里?!?p> 許叔靜問:“怎么說?”
鄧小乙臉頰繃緊:“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總之就有這種感覺,它應(yīng)該還在成都府,還在蜀縣附近,還沒有走?!?p> 接著這毫無來由的感應(yīng)和偏執(zhí),鄧小乙在蜀縣城內(nèi)城外游蕩,觀看每一個人腳下影子,想要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一個。
這種莫名悸動越來越強(qiáng)。
好幾次,鄧小乙都覺得自己和她擦肩而過,她一定在什么地方看著自己,只是他找不到。
影子不想他找到,他就看不到她。
鄧小乙憑借一股毅力不斷尋覓,逐漸發(fā)現(xiàn),靈顯王廟外一帶這熟悉感最強(qiáng)烈。
他長期滯留廟外,頭戴笠帽,留意每一個人的影子,以及每一個或許是影子的人。
然后鄧小乙遇到了孫笑文,一番對罵,戰(zhàn)敗而退。
再然后,就被監(jiān)幽衛(wèi)帶到這問話。
許叔靜幾筆記下,口中問道:“你感應(yīng)最強(qiáng)烈的地方是廟外具體哪處?”
鄧小乙愣了下:“有幾個地方都有熟悉之感,不過最明顯之地,是廟外左數(shù)第一根石柱那里?!?p> 許叔靜點點頭。
吳奇突然問:“鄧居士是否還有一同胞?”
“道長這也能算到么?”鄧小乙不敢置信。
他老老實實說:“確如道長所言,母親懷了我與胞姐,只是胞姐死于腹中,只有我活下來,生下我后母親也死了?!?p> 吳奇心說果然。
……
“道長,如此看來,極可能鄧小乙之影,就是那與香爐妖接頭者。背后是鴉鬼蠱惑,給影魅進(jìn)入幽冥洞天的機(jī)會?!?p> 許叔靜輕輕抖了抖才手中粗紙,讓墨跡盡快能干。
吳奇沒說話。
“倒是那化影為鬼,此前從未聽聞?!痹S叔靜看向吳奇:“道長,影子也能化靈為妖么?”
“萬物皆有靈異?!?p> 吳奇不緊不慢道:“不過,鄧小乙情況不然。一道影子,所存不過三十余年,就此化妖,許大人覺得可能么?”
許叔靜反應(yīng)過來:“是了,但凡精怪妖鬼,若無莫大機(jī)緣,化靈化形都要百年!那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吳奇繼續(xù)說道:“鄧小乙面色灰白,心神憔悴,精氣匱乏,這是生魂受損之狀?!?p> “呃,道長是說,鄧小乙生魂被影子所傷?”
“不?!?p> 吳奇搖頭:“原本那影子就是鄧小乙生魂,他生來一體雙魂,或者說,融入其胞姐之魂?!?p> 大多人哪怕一體雙魂,不入修行就與常人無異,無非心思更加細(xì)膩敏銳,感知靈異較強(qiáng)。
鄧小乙卻是一個例外,長期孤獨讓他體內(nèi)雙魂剝離,其胞姐之魂借影而立,這才有了后續(xù)種種??此茷檠悾瑢崉t是離魂。
“鄧小乙與他胞姐豈不是……”
許叔靜聽得目瞪口呆,臉色悚然:“他們這魂交夢繞……這簡直忤逆?zhèn)惓?!大逆不道!?p> “非也。”
吳奇又搖頭:“說是鄧小乙胞姐,其實不妥,只要嬰兒未曾落地,魂魄未定,就不算轉(zhuǎn)生。這一體雙魂,實則是有一縷游魂運氣不佳,無從脫離?!?p> “暫且叫這一縷游魂‘鄧小影’罷?!?p> 吳奇從椅子上起身,整理道袍:“鄧小影得以剝出生魂,得了這一份天大機(jī)緣,對鄧小乙自然感激。因此鄧小乙種種要求,她也是無所不應(yīng),極力迎奉?!?p> “可惜兩者所行之路終究有別,人各有志?!?p> “不過也是因為他們本為一體,哪怕彼此分離,鄧小乙依舊能感應(yīng)到對方存在,這一點許大人可以好好利用?!?p> “原來前因后果如此……”
許叔靜聽得茅塞頓開,不由喜出望外:“即是說,只要讓鄧小乙出馬,就能找到那鄧小影?”
吳奇一怔。
怎么感覺,這許叔靜腦子不如此前好用了。
第一次見面時,那明察秋毫的洞察力和細(xì)節(jié)考究,現(xiàn)在完全看不到。
果然,人就是不能產(chǎn)生依賴性,一旦有了依賴,就會選擇更加簡單偷懶的辦法。
對許叔靜來說,找吳奇出馬就是最快的辦法,這是經(jīng)過驗證的。
聽完吳奇委婉的表達(dá),許叔靜哈哈大笑。
“道長說的是,許某的確現(xiàn)在不如此前如履薄冰,但這并非壞事?!?p> 他說道:“道長可知,監(jiān)幽衛(wèi)也好,司法曹也好,怎么查案最可靠?”
吳奇說不知。
“是消息,也可以說是密探?!?p> 許叔靜悠悠道:“許某弱冠進(jìn)士及第,而后在普安縣任司法佐十年,十年里我切身明白了一個道理。任你晝夜不息,累死累活,也無法破獲所有案子。”
“但若是有密探和各業(yè)顧問,那就能迅速梳理出脈絡(luò),扼其關(guān)鍵?!?p> “一人之力有限,但若有充足的密探和顧問好友,那么本地發(fā)生任何事,都能瞬息得知,查人追物如抽絲剝繭。”
許叔靜臉上帶著淡淡笑容:“如此,豈不比孤身探案更行之有效,料敵于千里之外?”
吳奇失笑。
這次是自己想得簡單了。
許叔靜心里一清二楚,只是人家放棄了過去的單打獨斗,轉(zhuǎn)型成找線人與顧問聯(lián)合查案的高效辦法。
集思廣益,群策群力,當(dāng)然比孤狼模式要更具縱深和彈性。
俗話說得好,不要以自己愛好挑戰(zhàn)別人飯碗。
吳奇拱手道:“貧道受教?!?p> 許叔靜大笑:“能聽道長說出這句話,許某當(dāng)浮一大白。”
吳奇也笑。
很快,他笑容迅速散去。
許叔靜立即發(fā)現(xiàn):“道長,出事了?”
吳奇目光微冷:“重陽遇襲,貧道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