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一刻,鏡子前面的容溦兮已經(jīng)原地轉(zhuǎn)了三個圈了,彼時,她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又是熟悉又是陌生。
“好了沒呀?!蔽萃?,小九已經(jīng)等了半個時辰之久,容溦兮聽了外頭樹葉嘩啦嘩啦的聲音,便曉得他這小子又是不耐煩了。
可轉(zhuǎn)頭再看一眼鏡子,心頭又是一陣唏噓。
“吱呀?!狈块T已開,容溦兮有些不自然的走出來,小九站在松柏之下,方一扭頭,見到容溦兮高束著馬尾朝這邊款款走來,倒是有一剎那像是不知身在何處。
“我這。。。行嗎?”這身藍(lán)黑相間的衣服已經(jīng)兩三年沒有穿過了,縱使容溦兮個子變化不大,可畢竟女兒家這兩年還是容易顯露出身段的,此時此刻再穿軍中男裝容溦兮倒是渾身不自在。
剎那間,小九笑出了聲來,摸著下巴繞著容溦兮轉(zhuǎn)了一圈,頻頻點頭說道,“我看很行,你要不說,我還覺得你現(xiàn)在十五六歲呢。”
十五六歲。。。容溦兮心中一喜,那豈不是年輕了許多,還未高興太久,忽然被人從頭頂穿過了一條圍巾,容溦兮臉上不舒服,使勁的甩著頭,等一切落定,容溦兮低頭一看,責(zé)怪說道,“你干嘛給我套這個,就快夏日了,這得多熱呀。”
小九輕嘆了一聲,忍俊不禁的搖了搖頭,“今兒咱們?nèi)サ目刹皇菍こ5胤剑t閣那是什么地方,那里面的姑娘各個猴精猴精的,你這地方,容易被人瞧出來?!?p> 容溦兮看他指了指自己的喉間,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想來也是,雖換了男裝,可這男女之間多少還是有區(qū)別的。
許久,倆人行色匆匆的出了王府,大搖大擺的走到了紅閣的門口,容溦兮看著鑲著金邊的大牌子和伴著靡靡之音的男男女女,滾燙的喉嚨咽下了一口口水。
小九是個真男人,自然不怕,一步就要跨過去,下一步還沒跟上,袖子上就被人拽了回來。
他一回頭看見渾身打顫的容溦兮,猶如驚弓之鳥,不禁臉上失笑,“姑奶奶,你可別告訴我你這時候想要臨陣脫逃了?”
“誰要逃了?!比轀召馐撬励喿幼煊?,這一句說完,眼神更是游離的說道,“我只是想這畢竟是翠兒家的私事,你我這樣總歸不大好吧?”
“翠兒可是咱們府里的,她受欺負(fù),你作為府里的掌事,不該關(guān)愛下屬嗎?我作為侯爺身邊的得力干將,不該懲奸除惡嗎?”
“你委實有些飄了?!比轀召獗揪途o張,被他這么一鼓舞,倒是覺得心煩氣躁,彼時她又嘆了一口氣由衷說道,“可是萬一搞錯了怎么辦?你當(dāng)時看清楚了嗎?會不會你喝多了眼睛看錯人了呢?!?p> 小九鼻子里滿是不屑之音,片刻拍了拍胸脯說道,“小爺我目光犀利,炯炯有神,任憑一個螞蟻也別想逃過去,更何況一個大活人?!?p> 他上下瞧了瞧容溦兮杵在那里的窘迫模樣,當(dāng)下甩了臉子,負(fù)氣說道,“你不去,我去!別攔著我?!?p> 容溦兮見人氣勢洶洶的就要走,趕忙又?jǐn)r住,小九這樣血氣方剛,哪里是能辦成事的樣子,于是半響,沉靜說道,“我和你一同去,進去以后你得聽我的,還有、待會兒你得護著我些?!?p> 小九一聽,滿心歡喜,料到她是有些抹不開女兒家的面子,當(dāng)下便應(yīng)了下來,拽著容溦兮高昂說道,“你忘了我們小時候的口號是什么!行俠仗義!”
下一句什么來著。。。尊老愛幼?
小九見容溦兮一臉茫然,又提了氣拍著容溦兮的肩膀,大聲吼道,“鋤強扶弱!”
容溦兮臉色有些白,還沒等做好充足的心理準(zhǔn)備,手一抬就被人領(lǐng)進了溫柔鄉(xiāng)里。
要不說這紅閣是京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風(fēng)流場所,方一進來,紙醉金迷的氣息就撲面而來,亂花漸欲迷人眼,容溦兮被這里的燈光一照,整個人恍惚了一下。
而后,
楊柳低眉歌盡桃花處,一處月臺高高升起,幾名赤著腳身著綾羅綢緞的少女依著鼓聲翩翩起舞,步步生蓮,曼妙身姿在空中若隱若現(xiàn),好似九天玄女。
月臺邊上,閣樓雙層,有人吟詩,有人作對,姑娘與才子之間,似是腰間扭過千層浪,腳下踏出萬里云,彼此之間,少了些欲望,多了一些相知。
容溦兮咽下一口,不敢相信的呢喃道,“這真是青樓。。?!?p> 小九看著身邊的土包子,嘲笑了一聲說道,“這可是紅閣,你當(dāng)是什么簡簡單單的勾欄瓦舍?!?p> 容溦兮一扭頭看小九自視甚高,一臉壞笑的模樣,當(dāng)下掐了一下他的胳膊,責(zé)問道,“你何時來過?和誰來的?”
“那自然是。。?!毙【艅傄靡?,忽被掐的回過了神來,趕忙閉嘴說道,“那自然是不能告訴你。。?!?p> “是不是侯爺!”
小九白了一眼,這都哪跟哪,見她不依不饒,剛要解釋,不遠(yuǎn)處倒有一位貌美婦人翩翩而來,細(xì)聲細(xì)語道,“兩位公子,可尋得意中人了?”
意中人。。。容溦兮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一雙眼睛不諳世事的看著小九,小九見這般,自然挺身而出,擋在了容溦兮的前頭,似是個熟客一般說道,“我家小兄弟認(rèn)生,先給我二人尋個看臺子的好位子吧?!?p> 婦人一笑,美目流轉(zhuǎn)點過容溦兮的身子,翹著嘴角說道,“奴家明白,都是緣分嘛,二位小哥請隨我來?!?p> 還未整理好心情,容溦兮便跟著小九鬼使神差的坐在了水榭歌臺邊上的茶臺上。
婦人一轉(zhuǎn)身,水袖毫不留情的拂過容溦兮的臉頰,輕聲一笑,顧盼生輝的說道,“二位小哥看好了喊我便是。”
婦人剛走,容溦兮鼻尖就癢的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小九探過身子,差點就要給容溦兮跪下了,“姑奶奶,你平日里最會演戲,今兒可別演砸了,這地方進來容易出去難?!?p> 容溦兮瞟過一眼,即是如此還非要待她進來作甚,她摸了摸鼻尖,熟悉的氣息從指間流過。
她記得她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夢姑為她這里的姑娘調(diào)制香料,可方才這女人的味道雖同她的相似,卻少了份輕柔,多了份甜膩,想來自是出自他人之手了。
一想起還有夢姑這個熟人在此,容溦兮心里的鼓聲更是敲個不斷,但愿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才好。
過了半響,小九懟了懟容溦兮的胳膊,容溦兮正看的美人如癡如醉,嘴角口水險些淌出,等回過頭順著小九指示的地方望去,眼中一緊,便聽他說道,“瞧見了吧,右下面笑的最大聲的那個就是翠兒的表哥,何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