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冉的出殯之日已在眼前,出殯前夜所有的人都守在了堂前,人人跪在地上,沉默不語,用這樣的方式來祭奠她那短暫的一生。白日里謝瑤來祭奠陸冉,手中牢牢握著上回她送自己的簪子。前幾日聽聞陸冉的噩耗,謝瑤無論如何的不信,后來是她爹謝啟坤親自同她說了才信了,得知爹爹要來祭奠陸冉央求了許久才準許,看到靜靜的擺在那沒有生息的棺木謝瑤心中百感交集,默默垂淚,許久之后才被謝啟坤拉著回府去。
這一夜如此的短暫,短暫到眨眼之間天就亮了,即便是一具棺木也要離去,這么卑微的念想都沒了。這一夜又如此的漫長,思念入骨,用一生去記得那個離去之人。
出殯之日尚書府里外擠滿了人,百官全部到齊,皇上更是派了大內(nèi)總管劉全到場,府門外排起了長龍。皇上特下旨意令陸冉入賢才祠,這是莫大的榮譽,素車白馬載著她前往安葬之地。街上的百姓看著肅靜沉重的隊伍,紛紛駐足。文人墨客對這位三元及第,兩年便做到尚書之位的天人陸冉更是百般贊嘆,寫了許多詩詞祭奠。
京城遠郊,那日密林中接應(yīng)之人將蘇卿語安置到了馬車上,立刻喂了解藥,可蘇卿語卻遲遲未醒轉(zhuǎn),不知是耽誤了時辰還是落水時發(fā)生了何種變故,幾人心中焦急,不知如何是好。后來是鬼醫(yī)及時趕到替她診治了一番施針喂藥才有了生機。鬼醫(yī)是陸文斗求來的,雖然計劃周詳?shù)€是害怕中間萬一出什么紕漏,特別是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待阿夏走后,又苦苦尋找鬼藥,央求許久才讓他同意來京一趟。這般才在關(guān)鍵時刻趕到,救了蘇卿語一命。
那日湖中兇險萬分,船夫是事先安排好的,他們步步算計,提前服了假死藥,又在背著他們視線的一面潛藏了許久,見時機差不多了才潛入水中,蘇卿語藥效發(fā)作之后莫雨寒他們便也趕到,船夫悄然離開。他們提前將船夫的身份偽裝成了努爾哈國人,若是將來有人查探此事,便順理成章。蘇卿語畢竟落了水,再加上蘇遂的毒藥,九死一生才得以脫身。京中她自然不會再回去,多年未見師傅,甚是想念,如今事情已了,她很想當(dāng)面同師傅講述這些年的事,然后再離開,從前的山中自然不敢再呆了,正好到處去看看,大好山河,任我暢游。
京城之中陸冉的棺木已經(jīng)下葬,眾人慢慢的散去,莫雨寒也要離開尚書府。臨別前日莫雨寒將大家召集在一塊,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已然失色,上位空著,眾人還是依著從前的位置坐著,低頭不語,氣氛壓抑。
莫雨寒開口打破沉默“各位兄弟,這杯酒在下敬諸位,同諸位兄弟結(jié)識一場,莫雨寒此生無憾”說完仰頭喝下,眾人舉杯喝下。
莫雨寒繼續(xù)說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冉兒將你們交給了我,以后你們有事便來尋如風(fēng),他會幫你們的。若是茶樓那邊出事,自會有人處理,你們不必擔(dān)心。陸風(fēng),陸辰,陸時,阿無你們便好好經(jīng)營茶樓,這是冉兒對你們的期盼”陸風(fēng)等人用力的點點頭。
“蘇平你們?nèi)值苋羰窃敢馕蚁胱屇銈內(nèi)ネw,幫著如風(fēng)一同料理閣中事宜”蘇平三人同陸風(fēng)一般點點頭。
“阿夏,你......”
“莫寒兄,我自小受老爺?shù)亩骰?,跟在少爺身邊保護她,少爺自小父母雙亡,世上只師傅他老人家少爺放不下,我要回去替少爺盡孝”阿夏說完,眾人心中更是沉痛。
“好,你替我們好好照顧他老人家,若是有事你便飛鴿傳書回來,我必不遠千里去相助”
“我們也是”其他人紛紛附和。
“江湖再見”一桌的人舉杯喝下,倉促的吃過便散去,離別總是痛苦的,誰也不愿再觸及,深夜莫雨寒悄然離開。蘇卿語落水之事莫雨寒早已讓如風(fēng)去查過,最后得到的答案是那船夫是嚴廣一案的漏網(wǎng)之魚,因著陸冉的調(diào)查才將嚴廣等人一網(wǎng)打盡,他心中暗藏殺機又無可奈何,這日尋著機會便裝扮成船夫見她推入水中。自己也逃了,莫雨寒發(fā)出了命令,找到此人將他五馬分尸,可是這段時日無論他們派出多少人找尋,此人好似人間蒸發(fā),尋不到蹤跡。莫雨寒想讓如風(fēng)出任閣主之位,如風(fēng)抵死不從,莫雨寒無法便將往生閣交給他,自己走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偶爾收到他的來信。
阿夏也于第二日清晨離開,出了府門,深深的看了一眼,一躍而上噠噠的馬蹄聲將京城遠遠拋在身后,一騎絕塵而去。
蘇卿語這邊自那日得了鬼醫(yī)的救治昏迷了幾日才悠悠醒來“鬼醫(yī)爺爺,怎么是你”入目的第一人便是一個頂著雞窩頭,胡子拉渣,不修邊幅的老頭。
“小冉兒如今真是大了,竟敢做這般兇險之事了,老頭子我真是佩服啊”邋遢老頭含笑說道
“多謝鬼醫(yī)爺爺相救”蘇卿語起身跪伏在地嘭嘭嘭的磕了三個響頭。
“哎喲,你磕什么,老頭子不吃這一套”伸手將她扶起
“若不是你們家那老頭煩死人了,我才不來這勞什子京城,哼”嘟著嘴氣哄哄的模樣。
“鬼醫(yī)爺爺您不要怪師傅,都是因為我這個不爭氣的徒弟才使得他老人家擔(dān)驚受怕,思慮重重,是我對不起他老人家”聲音低沉透著傷懷之感。
“你可是那老頭的驕傲,誰敢說你不爭氣,我第一個不答應(yīng),不說這些了,你身子還沒痊愈,需要好好修養(yǎng),胡亂用藥,虧得將你身上的毒結(jié)了,不然就去地府見閻王去了,那你家老頭非殺了我不可,這回我看那老頭拿什么來謝我,老是在我面前念叨他的徒弟怎么怎么好,存心氣我,真是可惡。我也得找個好徒弟非氣死他不可,哼你給我等著”蘇卿語看著神神叨叨,念念有詞的鬼醫(yī),不覺發(fā)笑。
“徒弟,徒弟,你在哪呢,為師尋了你這么久怎么也沒見你的蹤影,難不成還沒出世,那老頭子不就死也見不到你了,這可如何是好,那我這輩子就被那死老頭比下去了。”鬼醫(yī)碎碎念叨,蘇卿語并不理會,只安靜的看著他,碧湖般的雙眸一看到底,純凈美好。
“哈哈哈哈,這不就是現(xiàn)成的嘛”鬼醫(yī)看著蘇卿語哈哈大笑,蘇卿語心中發(fā)憷,她可經(jīng)常聽師傅提起他這個老友,若是盯著一個人生氣那還是好的,若是他看著你笑嘻嘻的模樣肯定在算計著什么。蘇卿語只能微笑著回應(yīng),默默背過身去。
“小冉兒”這般輕聲細語的聲音從一個邋遢的老頭口中發(fā)出,蘇卿語有些不寒而栗,雖有萬般不愿也不得不轉(zhuǎn)過身來。
“鬼醫(yī)爺爺有何吩咐?”低柔虛弱的聲音響起,蘇卿語想讓自己顯得更虛弱些,沒準能逃過一劫,不過他提什么要求都不能答應(yīng)。
“嘿嘿,你看爺爺我醫(yī)術(shù)如何?”
“呵呵,鬼醫(yī)爺爺醫(yī)術(shù)超然,猶如華佗重生,無人能及,人人敬仰”蘇卿語一連串的馬屁拍出,讓老頭很受用,可這也不能阻止他的那頑強崛起的念頭。
“那你便拜我為師吧,從今往后跟著我行走江湖,救死扶傷”蘇卿語心中默哀,恨不得大吼一聲我不愿意。表面仍然不動聲色。
“多謝鬼醫(yī)爺爺,只是您看我年紀這般大了,在醫(yī)術(shù)上又無造詣,如何能習(xí)得那高深的醫(yī)術(shù)啊,這不是敗壞您的名聲嘛”蘇卿語忙開口拒絕。
“無妨,老頭我是誰啊,我的醫(yī)術(shù)在江湖之中若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即便你再大一輪我也能讓你出師揚名天下。再說了以你的聰明才智,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醫(yī)術(shù)對你來說就是小菜一碟。如今你也是無事一身輕,正好跟著老頭我,你放心定帶著你吃香的喝辣的,我跟你說,我去的那個地方可多了,真的是美酒佳肴連綿不絕......”鬼醫(yī)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慷慨激昂的滔滔不絕。蘇卿語內(nèi)心有無數(shù)個拒絕,離了你我照樣吃香的喝辣的,心中雖萬般無奈不愿,表面卻不露分毫,依然淡淡微笑,看著鬼醫(yī)仍在那喋喋不休,哎,若是真跟著你,醫(yī)術(shù)沒學(xué)會估計先被煩死了。難怪能和師傅成知己好友,兩人都有那些個怪癖,從前師傅倒騰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自己也便忍了,如今又來一個老頭似和尚念經(jīng),我才不要過這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