邃我們走了林間小道,日月兼程披星戴月往京城趕,我回去之前把暗衛(wèi)封谷留在那了,狗皇帝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此時朝庭內憂外患,縱然我與裴鈺要共謀大業(yè)此時也要留著他的性命以防燕人來犯,封谷給我遞來消息說:“這次的民眾叛亂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叛亂,我注意到難民群中有幾個分明有京郊口音?!?p> 對于此事我早有預料,可我想不透此人這行為的目的是什么,我了解裴鈺這不像他會做出來的事。
馬車顛簸打斷了我的思緒。
“娘娘,前方路行顛簸,小心些?!甭过R霜清冷的聲音順著秋涼晚風吹來。
吹散了我的一些心緒。
第一日還好些,路不算難走,薛城行除了一路抿唇不語也未有異,夜色正濃,他和鹿齊霜輪流換崗他們二人眼下都有點隱隱泛青,到了第三日翻越千共山時夜里因連日來憂思過度和舟車勞頓又或許是夜里盯梢時吃了風薛城行病倒了。
他這身子到底是薄弱。
他病的這段時間渾渾噩噩的叫著一個女子的閨名,有時又唱蒹葭,我和鹿齊霜都有些束手無策只能看著他如此這般時睡時醒被反復折磨。
問了皇帝派來跟車的幾個暗衛(wèi)也都沒傷風藥,邃沒辦法只能想著明日到山腳下尋個醫(yī)館。
晚間的時候,他醒了,面色蒼白的披了件薄衣看了眼窗外的楓林紅霞,漫天的紅霎是好看,不知為何他感覺有些隱隱的不安,他垂下一滴晶瑩的淚來落入冒著熱氣的茶湯中。
他眼眶微紅的看向我,隨后咳的氣喘。
我趕忙給他順氣我安慰他:“薛大人,我們一定會平安抵達長安?;屎竽锬锼龝]事?!?p> 他又咳了下,卻咳出三寸血來落在白皙的掌心顯的格外刺眼。
“可有紙筆?”
他向我要了紙筆,他開始提筆寫信,一筆一畫直到日暮西山他終于寫完兩封,一封讓我交給裴鈺還有一封則是給皇后。
夜色正濃,月涼如水。
車行夜間晚林凄涼,飛鳥哀啼。
馬車行到半途被石頭卡住了車輪
鹿齊霜去車尾查看,卻遇到一隊土匪攔路,人數眾多,要真打起來暗衛(wèi)們恐怕沒多少勝算。
想也不用想那石頭,是土匪們設的路障。
暗衛(wèi)馬上將馬車團團圍住保護起來。
那幾個土匪嘴里說著當地的土話,為首那個土匪似乎是個身材瘦長的少年他騎在高頭大馬上帶著面具,夜色下看不清容貌。
土匪一般都是為錢。
這時候我要做的就是端坐車內不要亂看,很多時候女人的出現會讓原本只是劫財的場面變得混亂,我掀開車簾悄聲告訴鹿齊霜讓他給他們錢趕緊打發(fā)走,哪知鹿齊霜一臉為難道:“出逃匆忙皇上沒給多少盤纏?!?p> “先全部給他們?!?p> “那之后的路程怎么辦?”
“錢財乃身外之物保命要緊,快?!?p> 鹿齊霜奉上錢袋,哪知他們并不想要錢。
為首那個帶面具的少年掂了掂錢袋道:“這點錢,可不夠。”
我解下腰間狗皇帝賜給我的那塊羊脂玉芙蓉玉佩:“拿去給他們?!?p> 鹿齊霜猶豫了一下道:“這是陛下賜給娘娘的?”
“是?!?p> “這……”
我不安的看著他在夜色下閃爍的眼神道:
“沒什么比活著重要,陛下若脫險回京你們護我不力,該是什么結局?這塊玉給他們便是了?!?p> 鹿齊霜想了想將玉佩遞了過去。
夜風撩起為首面具少年的衣袍和發(fā)絲他果然識貨,他拿在手里摩挲了下邪魅的挑眉一笑道:“上好的羊脂玉,宮里的東西?”
“閣下既然知道,便知這玉值不少錢,可否放行?”鹿齊霜客氣道。
“那車里坐的可是娘娘!兄弟們,值錢的可不是這些,是車里的女人?!彼麎男χ?p> “不是?!甭过R霜否認,他擋在車前面色一凜冷聲道:“你們想干嘛?”
“想干嘛?說的好,小爺我就是想干,正好小爺我缺個壓寨夫人,我想皇帝老兒的女人定然貌美?!?p> “你……你……你這毫無儀態(tài)教養(yǎng)的登徒子!”鹿齊霜憋得滿臉通紅,指著他你了半天就說出來這么一句話。
“這真是可憐啊小白臉,連罵人都不會。我勸你還是讓開,別叫我們這些毫無儀態(tài)教養(yǎng)的粗人傷了你?!?p> 說著便打起來了,此處山地險峻,地勢對他們有利。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娘娘,萬分小心,別出來。”鹿齊霜道。
我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薛城行皺起了眉。
一片廝殺后,他們竟用了迷煙。
“捂住口鼻!”鹿齊霜道。
可惜晚了,暗衛(wèi)們都通通倒地。
只剩鹿齊霜,他還是擋在車前。
我忽然眼眶一濕當年林朝也是如此,念及他我愧疚之意頓時涌上心頭,昔日之景一幕幕在腦海翻涌。
“不想人頭落地就滾開。”那少年眉眼風流笑的張狂。
鹿齊霜眉眼泛冷站在車前他不發(fā)一言但是心意已決。
我不忍鹿齊霜如此,他還如此年輕,他若選擇明哲保身我亦不會怪他,我正要出去。
“大膽狂徒,汝等豈敢?”薛城行不知何時醒了,他按住我,他批著衣面色蒼白聲音沙啞的出聲道:“吾乃……咳……陛下欽點中延尉執(zhí)掌三司十二法……今汝等若敢傷吾等分毫來日大夏鐵騎定會踏平此處!”
哪知那少年毫不在意的輕狂一笑:“呵,皇帝我都不怕還怕你個小小的什么尉?今天這人我還就搶定了。”
他說的桀驁不馴,渾然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
他指揮他的手下將馬車團團包圍。
我一見勢頭不對,我也干脆不避了,我出聲道:“我跟你們走,放了他們?!?p> 此刻若是不做決斷只怕情況會更糟糕。
他們會殺了鹿齊霜和薛城行然后再將我綁了這批山匪只怕什么都干的出來。
他毫無防備的下馬向我的車轎走來,我捏緊了手中的暗器。
笑話,我阿父可是前朝名將,我不會些防術傍身如何可能。
我雖讀書不用功可皮毛拳腳我還是學了些的。
薛城行按住我:“不妥,此刻若是殺他,我們誰也活不了,娘娘,臣想活著回京見婉兒?!彼o我叩首:“委屈娘娘了……”
我突然理解他,他雖是臣子但他亦是男子,他想活著回京見皇后娘娘,愛本無罪,看來我只能另尋他法。
一支修長帶著護甲的臂挑開車簾,他倚在簾邊聲音低媚妖邪道:“怎么,娘娘要我請你嗎?”
他攤開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向我伸來道:“娘娘,請吧?!?p> “不必,我自己會走?!?p> 我下了馬車,月光凄楚照我眉眼冷冽,夜風撩起我衣決,我看了眼遠處的地平線苦澀的笑了笑。
我下馬車時我安撫鹿齊霜:“此刻選擇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選擇?!?p> 夜風纏眷,月照花林皆似霰??绽锪魉挥X飛。
鹿齊霜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面色泛冷握緊雙拳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我被帶走。
他居高臨下的看了眼鹿齊霜道:“告訴你們的主子,拿5000貫錢來贖人。”
他摟起我將我摔到馬上,駕馬揚長而去。
“娘娘,抓穩(wěn)了?!彼创?p> 不行,要活著,只要還能活著那就一切還會有希望。
晚風拂面襲來我閉上眼在心中默默的想。
很快他便帶我來到山腳下的寨子中。
寨子整體呈關中地域的鑄造風格但似乎又融合了些南遷越人的造房工藝,房梁下還掛著紅燈籠說不出來的陰森古怪在夜色像是吃人的怪獸張開了嘴,寨子旁有一條河,我曾經看過境域圖那是泗水河,直通到京,我看了眼那夜色下閃著波光的河面心下有了思量。
他踹開門將我丟到里間的床上他伏身上來在我耳畔道:“別想著逃,這里里外外四處都是我的人。”
“我沒想著跑,剛才我故意的,我跟你一樣,也恨皇帝?!蔽业馈?p> “你倒是有趣,這么迫不及待就向我投誠?!?p> “閣下不信我?”
他挑眉:“嗯哼?”
“吾乃慕容將軍家嫡女慕容雪,皇帝殺我爹流放我母族……你若不信大可去查?!?p> 燈光微涼,我大著膽子看他面具下精巧的鼻吻和那精明打量的眼神。
“原來如此?!彼巳灰恍?,他眼神粲然的盯著我看他眼眸一掃自我眉眼落到鼻心他嗤笑道:“哼,原來皇帝的審美也不過如此?!?p> “確實不過如此,所以你失算了他不會花錢來贖我了,不然他也不會舍得殺我阿爹讓我難過到流嗣……”
“那便養(yǎng)著你,等他來贖你,他若是一輩子不來,便養(yǎng)你一輩子。正好小爺我明年就行冠禮……眼下也尚未成親正好還缺個壓寨夫人。”
我有些無言以對。
“小孩,你可知我今何歲?”
“嗯……20來歲?”
“我今年都26了在我垂辮乘風放紙鳶時你尚未斷奶?!?p> “那又如何我做事向來只看自己喜歡,你還算合我心意……”
他環(huán)著手臂滿臉的桀驁不馴。
他忽然湊近我眼睫掃過我的唇吻,直向下掃了一圈,他勾唇一笑若山寺桃花初綻,他痞笑著到:“你吧……雖然其貌不揚,但還是挺大的,哈……小爺我很滿意。”
我滿臉黑線……
此人講話當真是粗鄙不堪。
我沒想理他,他卻挑眉問我:“會喝酒嗎?娘娘?!?p> 燈火暖照間,他眉眼如炬。
我看他,不知為何我從他身上看到幾分裴鈺少年時的影子,霎時間我看著眼前人難免覺得有些晃眼,自進宮后我就鮮少飲酒,但從前我是極愛飲酒策馬打獵的,我常常背著弓和裴鈺賽馬騎射,我們常常從這座山頭跑到另一座山頭樂此不疲抻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fā)非要一決高下。
他見我楞神不由分說拽著我向前堂,
去到那里時一群土匪吵吵嚷嚷已經大擺起了宴席他們殺了雞又宰了羊。
他扯著我在篝火邊坐下,枯枝爆火星,如熒惑向天際飛著,篝火散著紅艷的光火焰像是舞娘在跳魅惑的舞映照著我與他的臉側和緊握的手。
我楞楞的盯著火光處,篝火暖照間透過那陣柴煙我忽然想起舊人容顏,我垂眸哀思。
這時他忽然舉杯看我
“來,夫人,喝點?”他打趣我。
我撇了他一眼我并不太喜歡這個稱呼我堵著氣一言不發(fā)偏過頭去。
他見我這樣笑了眉眼間一盞風流,微風吹過他的嘴角蕩開一陣漣漪,忽然他面色不善眼神陰冷的看向我:“大姐,麻煩你搞搞清楚好吧你現在是被我綁架了不是在宮里,我勸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看著他這樣不禁有些害怕的楞住了。
他卻忽然指著我的表情大笑了起來:“瞧瞧你這表情,hhh,被嚇到了吧?!?p> 我拍下他的手道:“無聊!”
“喂,姐姐試試嘛這酒可香,怎么?大將軍的女兒不會飲酒,我可不信?!?p> 聽他這么說我也就看著他接過一飲而盡。
他偏眼看我狡黠的眼神在面具里打轉。
火光描眉。
他牽起我看向他的手下們,他含笑不知道說了什么他的手下們都在鼓掌起哄。
他用荷葉給我包了塊雞肉,雞肉嬌嫩流油帶著荷葉的清香,味道很是好。
天知道我這些天行車趕路那給我餓的。
“如何,味道還行吧?”他與我碰盞對飲。
“好極了?!蔽毅渡竦目粗拿佳鄞蛄藗€冷嗝。
微醺后他牽起我搖搖晃晃的向寨外走去,他帶我旋身上馬,風沙獵獵吹過我們的衣衫他帶著我向泗水河畔飛馳。
這一刻風繞過耳的自由猶如蝴蝶紛飛。
少年騎著馬,他的喉結在我頭頂上滾動他低磁的聲音傳來:“坐穩(wěn)了,夫人!”
馬飛快的跑了起來。
將我與他的發(fā)絲吹的纏繞在了一起
到了地方,他向我遞出手拉我下馬,許是剛才吃了酒馬又跑太快的緣故我一下馬就吐了。
“夫人,還沒做呢?就懷了?”他打趣我
我直起腰想去打他,抬頭卻望見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泗水河上明月高懸,疏影橫斜水清淺。
月光零零碎碎的灑在水面上河堤上。
他在月下站的筆挺他的發(fā)絲隨著風飛揚月光勾勒著他修長的身形和精致的眉眼。
他眉眼含笑的向我看來,他向我伸出手
“走走嗎?娘娘?!?p> 我楞楞的點了點頭,他好像也沒有那么壞。
我搭著他的手走在河堤上
“慕容雪?”
我點點頭。
“我叫衛(wèi)子商?!彼嬷聨дf的一字一頓:“可得記住小爺我的名字。”
“衛(wèi)子商?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和你本人一點不搭。”我低著頭踢著石子說
今晚的風很纏眷像是曖昧的情人在私語。
我抬眼看了眼少年,他抬手遮月光,他看著他修長的爪子語調還是懶洋洋的道:“喂,我說你不會話本子看多認為土匪都應該叫張三李四劉二吧?啊,不對,我是土匪頭子,我是不是應該叫王虎,然后我的手下叫我虎哥這樣才夠味?”
他的聲音清晰的傳入我的耳朵,我知道他又在貧嘴逗我,我揚唇笑笑搖了搖頭,我看向他,我們相視一笑目光柔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