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最后的一擊
她無可救藥的想法，創(chuàng)造了一個世界。
她一邊被孤獨和疼痛折磨著，一邊繼續(xù)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那樣的地方。
那里是只有她和那些人的世界，簡直就像可以永遠看著已經(jīng)不存在的“那個時間”的延續(xù)一樣的世界。
這樣一個“結(jié)束了”的世界。
為什么她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呢?
她想說話，我想多接觸一下他們。
這種想法當然也很強烈。
……但是。
這一定是她的決心，也是她的任性。
“我最后想做的事，這樣真的可以嗎?”
他一臉詫異地問道。
“嗯，你這么一說，我腦子里就只想到這些。不過，既然想到了，你一定想做這個吧?！?p> 他含糊地回答，最后走向河灘。
這里曾經(jīng)是風鈴、花仟竹以及月瑤每天都在玩耍的地方。
他和月瑤最初相遇的地方。
地點一定在這里。不，他想只有這里才有可能。
但是，她提議在這里做什么呢——
“嗯，把這個球掛在城雪的側(cè)面扔出去就行了?”
“啊，對了，然后我再打回去?！?p> 站在堤壩前的月瑤從大球筐里拿出一個棒球，而他則在另一邊——背對著河流，舉起手中的球棒。這是她剛才去預備軍校的儀器室取來的。
他們在這里提出的最后的解放‘碎片’，就是打球。
月瑤把球投出去，他把球打出去。僅此而已。
“嗯。不過，我能不能控制威力還很可疑呢?球不知道會不會撞到你，雖然在投擲的軌道上有，但是速度肯定不會那么慢……”
“啊，好啊……盡全力投，來吧?！?p> 她驚訝道說了一句：“好！”
面對她的驚訝，他又說了一句。
“喂，月瑤，現(xiàn)在就可以像打籃球時那樣，對信息碎片附加‘條件’了嗎?”
“嗯?嗯，可以。你想附加什么‘條件’?”
“是嗎?那么——在我沒有接下月瑤的全力發(fā)球之前，是不會被解放碎片的?！?p> 她的身體微微一顫，內(nèi)心的表情越發(fā)驚訝。
“……你是認真的嗎?”驚訝也不無道理吧。
從月瑤的蠻力中迸發(fā)出的全力擊球，他來這里的第一天就看過，真的很可怕。
它的威力和速度足以輕易穿過鐵制柵欄，甚至連球本身也因摩擦產(chǎn)生的熱量而燃燒殆盡。當然，那時候連用眼睛捕捉球都是不可能的速度。
更別說用球打回去了……。
但是，他點了點頭。
“啊，我是認真的，這是最后的解放碎片，多少有點難度比較好吧?”
“……剛才不是說過輕松的解放碎片比較好嗎?”
她帶著些許怨恨的眼神看著他，看來那個說教是根深蒂固的。
“這是兩碼事。人嘛，最后都想努力，就是的最后沖刺?！?p> “真是強詞奪理?！?p> 她自己也有點這么想。
說心里話，她想他在這個世界上停留得再久一點?，F(xiàn)在馬上就結(jié)束解放碎片了，與這個世界告別，她總覺得很討厭。
但并不是偷工減料。因為必須從這個世界中脫離出來。而且努力到最后的成就感，這也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一定要抓住她的豪速球。
“如果盡我的全力投球，手臂受傷是一定的，而且，可能球棒可能都不會存在了?！?p> “那你就‘設(shè)定’一下，讓我的手臂和球棒都不會折斷。你能做的到吧?”
“已經(jīng)……設(shè)定很多了?！?p> “因為是你說讓我來決定的?！?p> “啊，那也是?！俏以賳柲阋淮?，最后的解放碎片，真這樣就可以了嗎?”
“啊，對，拜托了，就這樣，就可以了”
面對始終沒有改變想法的他，她的心仿佛終于放棄了一般，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我要實現(xiàn)城雪的愿望?！比缓舐冻鲂θ?。
“而且，這確實很有趣，與其最后做些無聊的事，還不如兩個人一起享受?！?p> 說完，她舉起右手，從那里產(chǎn)生了兩個光球。
一個是遙遠頭頂上的信息碎片。而另一個則溶進了他手中的球棒里。
“嗯，對，這對信息碎片的條件已經(jīng)完成。并且球棒的耐用和硬度大幅上升，
還有被擊出的球傳達到球棒的大幅削減和改造的沖擊也結(jié)束了。因此，我覺得我也可以準備開始了”
“謝謝你，幫我大忙了?！娴氖裁炊加辛税?。我自己說出來話都嚇了一大跳?！?p> “呵呵，我畢竟是這個世界的‘王’?！?p> 這樣的對話之后，他拿起了球棒，她也從籃里取下一個球。
“那么，開始吧?！堄梦业娜θソ??！?p> “好!過來吧!”
她把球擊飛了出去，一瞬間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只是猛烈的狂風和刮過風的轟鳴聲支配著自己的那一瞬間。仿佛有一架噴氣式飛機從身旁飛過。
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睜開眼睛的時候，月瑤已經(jīng)完全放下那只手了——可是，自己的手臂連揮球棒都做不到。
“…………!”
早就從他身邊過去的球，被摩擦的熱烘烘的，好像連碰都沒碰?；仡^一看，背景里的河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沒有任何損害。
但是，球確實是從她的手中射出。
他沒能接住，這就是她的全力。
這不是用眼睛能捕捉到的事情，她的沖擊壓得他連反應(yīng)都沒反應(yīng)過來。
“……呵呵。怎么了，城雪?不是說多少的難題都能解決么?不接住我的球你就麻煩了?！?p> 使出全力的她，向這邊露出了皎潔的笑容。
他似乎明白了她最初不愿意接受他提出的解放碎片理由。
這個，他必須打。
“……啊，可惡。以前見過就沒事的想法太天真了?！?p> 即使被她的淫威暴曬過一次，也不會習慣。這一投球的速度和威力非常驚人。
“怎么辦?如果不行的話，現(xiàn)在就解除‘條件’，換一個解放‘碎片’也可以啊?！?p> “不行!我一定會接住你的球。”
說完，他又拿起球棒。
“……是嗎?”
她饒有興趣地自言自語道，然后又投了出去。
它會再來的。那速度乘著狂風和轟鳴——
“啊，那個……”
但是，她發(fā)出了有點焦急的聲音，他也回過神來。
他感覺不到剛才那種飛快的氣息從身邊掠過。幾乎沒有可能帶來的風和聲音，在近處也感覺不到。
也就是說，投出的球沒有到達他的位置嗎?
打偏了嗎……?
雖然這么想，但她說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啊呀……球在飛到城雪那里之前就燃燒殆盡了。球也要‘改造’嗎?”
她像平常一樣說了這句話后，又把手伸向球筐。
“……”
他的臉頰不禁冒冷汗。比剛才燃燒得更快，意味著威力比剛才更高了，她自己今后也會更加習慣的投球吧。
……這讓他再次認識到自己提出的這個解放碎片的難度之高。
“那我改改吧?！?p> 也許是完成了不讓球燃燒的“改造”，她再次將球從籃里取出。
總之，看著球打球是不可能的。在球即將離開月瑤手中的時刻，揮動這個球棒……!
雖然也有運氣的因素，但取勝的機會只有這些。
內(nèi)心揮之不去，幾乎與此同時，她揮起球棒。
和剛才一樣，不，是比剛才更強烈的來自球的壓力再次支配著他的瞬間。
但是，最重要的球棒卻沒有任何觸感。
還有剛才還沒有的現(xiàn)象——球落在后面的河里。
破裂般的聲音，飛濺的水花。不，已經(jīng)是水柱了。其高度甚至超過了對面的橋，這說明了她投出的全力球的威力是怎樣的。
過了一會兒，那水像雨一樣落在他們身上。
“……嗯……”
他被那水弄濕了，跪了下來。
好像不能打了。
“球棒好像抖動了。不過，還是太慢了。大概是被球的風壓壓住了，動作本身變慢了吧?！?p> 他冷靜地分析了一番后，又說道。
“……還要繼續(xù)嗎?”
“那當然了，別讓我說好幾遍好不好?！?p> 他對她的這種心情，似乎有點生氣似的對他說。
站起來，又拿起球棒。
“來吧，就算你讓我受傷，我也不想阻止你?！?p> “……這樣啊，我知道了?！?p> 月瑤嘀咕著，臉上看起來既為難又有點高興。
她想起了那一天。
那是她和那個人初次相遇的那天。
她的生命本應(yīng)在那一天結(jié)束。明天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
但是，那個人幫助了她。
從那里開始，她停滯的時間開始前進。
她一直很孤獨。
白天為了活下去，拼命地走路。
夜晚被那深深的黑暗嚇得瑟瑟發(fā)抖，幾乎要被寂寞壓垮。
每天都是這樣的重復，活著很痛苦。
但是，他們出現(xiàn)在了眼前。
他們成了她的朋友。
是他們救了她。
她很高興。
是他們教會了他生活的樂趣。
……所以呢?這次輪到我了，要獻給你們禮物。
她，有多少次是全力投球的?
從中途開始就不再數(shù)了。但是，不管怎么說，從那以后，還是投了很多球，多次從球筐里取出球，再用蠻力把球打飛。
但他對球一點也不感興趣。每次揮球棒都只是空洞地劃過空氣。
不過他感覺揮棒的速度在穩(wěn)步加快。
漸漸能看到她的豪速球了。與此同時，來自速度的威壓也帶來了抵抗。
還不能接住，他還沒有看清那個球。今后，他也會連續(xù)打了好幾個球都沒有擊中吧。
但這并不是體力的較量。月瑤也讓他休息了好幾次。
在這種情況下，他開始切實地理解球的速度，以及球從他身邊經(jīng)過的剎那的時機。
所以，照這樣下去，總有一次……。
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了。
“……!”
“……啊……”
他一臉驚愕。心里一片茫然。
看著從那顆月瑤之手投出的緩緩飛起的球。
簡直就像孩子扔出的球一樣。
即使不打起精神，看起來也很從容能接住。什么時候把球棒揮到哪里，腦袋就瞬間就能掌握球飛過來的速度。
時間仿佛變慢了，真是絕妙的事情。
他——目送著那個球從身邊劃過。
“……你在干什么?”
球還沒到河邊就掉在地上，在他身后滾來滾去。她一邊看著，一邊發(fā)出焦躁的聲音。
回頭一看，她還是和剛才一樣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那張臉很空虛，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他覺得她好像沒聽他說話，所以叫她的聲音越來越大。
“你難道打算同情我?因為我比你弱，所以讓我球，想結(jié)束這個解放的‘碎片’吧?……別瞎鬧，這樣我并沒有感到滿足。大概這樣擊球讓所設(shè)定的條件是——”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停下了說話。
因為月瑤呆呆地望著自己的手——流著眼淚。
“……月瑤?”
叫她名字的瞬間，她好像回過神來似的，慌忙擦了擦眼淚。
“對不起，城雪……!我有點發(fā)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難道是我讓你太為難了嗎?所以才發(fā)變成那樣的球?那就對不起……我……說了這樣的話……”
和剛才不同，月瑤第一次留下眼淚，頓時慌了手腳。只知道自己的事情，卻沒能看清自己內(nèi)心的事情，她感到了罪惡感。
“不、不是……!”
但是，月瑤卻否定了這一點。
“對不起，真的沒什么，沒事的……”
“……不，可是，你……”
她這么說著，但明顯的樣子很奇怪。
明明已經(jīng)擦過了，卻還在流淚。
“再過一會兒，就會沒事的……!所以……”
“……”
他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流下眼淚。到底是他讓她哭了，還是有別的理由呢?
盡管如此，他的腳還在動。
走到欲哭無淚的月瑤面前，輕輕抱住她。
“……?!”
她纖細的身體瞬間搖晃起來，他毫不在意地撫摸起她的頭。
她那黃色的頭發(fā)仿佛被溫柔的溫暖包裹著一般。
“什么……你在干什么啊，城雪。”
他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流淚的理由。
你想說的話可以告訴我。
只是……。
“我不想讓你傷心，所以，我什么時候都要這樣做，到現(xiàn)在，還有今后，不管你是貓還是人，這一點都不會改變。”
“……”
她不動，只是小聲說了句什么。
好像是在說謝謝。
過了一會兒，她離開了他，臉上再也沒有眼淚了。
“……已經(jīng)沒事了嗎?”
“……嗯。這次一定沒問題，可以好好投球了。”
眼睛微微泛紅，她微微一笑。
“重新開始吧，最后的勝利!”
她繼續(xù)投下去，全力投球再也沒有中斷過。
但是，他還沒能打到那個飛快飛過去的物體。
雖然休息了一下，但可能已經(jīng)對擊球感到疲憊了。
當場和網(wǎng)球棒跪了下來。她擔心地看著他的樣子。
“你沒事吧，顧城雪?”
“啊，還行。這次一定要打到，所以一定要……”
“……喂，城雪，你為什么這么想打到我的球?”
事到如今，她問了這么個問題。
“……也沒有其他特別的理由?！?p> 他用球棒支撐著身體，再次站了起來。
“因為很開心，僅此而已?！F(xiàn)在，我感到無比開心。”
再次舉起的球棒的頂端……微微顫抖著。
“我很享受，用全力享受這一瞬間，這‘最后的一擊’?！?p> “……城雪?！?p> 她擔心地看著他，這也難怪。
因為他的表情可能和那句話相反，一定是非常悲傷的表情。
“……來吧。未來還是很可怕的，今后等待我的是什么呢?我在這個‘結(jié)束’的前方該怎么活下去呢?現(xiàn)在的我什么都不知道?！?p> ……不知道，什么也沒有。
明天的我怎么辦呢?接下來的我會怎么做呢?
因為不知道，現(xiàn)在的他只是不安，害怕。
“我還能再回來嗎?我還能和花仟竹在一起嗎?還……我還能做月瑤的朋友嗎?”
無法看到未來。誰也不知道今后會變成什么樣，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種理所當然的事，現(xiàn)在的他卻無可救藥地害怕。
“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對于這樣看不見的未來，我還是只能害怕……!”
——但是，把快要粘在地面上的球棒拍前端拿起來，再次指向月瑤。
雖然被不安壓垮了，也想消失。
盡管如此，他還是決定在“這里”看到明天。
因為沒有辦法，他只能前進。
今后——未來一定是光明的，他只能相信這一點。
“所以，至少我現(xiàn)在是享受的。
未來，那是以后的事情，哪怕能感受到勇氣的改變。
——只是為了說明的，那將從明天開始的記憶和以前的回憶，只要去相信它就行了。
以前，現(xiàn)在——以后都會……!”
他慢慢地把球棒向后拿，擺好架勢，那雙眼睛直視著她。
“……”
她——微笑著。
雖然表情有些悲傷，但也還是笑了。
“……城雪，現(xiàn)在留給你的不僅僅是‘回憶’。
你已經(jīng)下定決心，對未來抱有希望。
害怕明天的你，為了看明天而改變了。這一定就是——‘因果’?！?p> 她把球擊飛了出去。
感覺是迄今為止最快的，她覺得里面包含了她的全部。
——但是能看見那個球，揮棒的時機，全部都看見了。
“嗚——!!”
她全身心投入那個球，他也全身心投入。
飛動中的球仿佛在回答她的想法，也在回答他的想法。
——于是，那成了最后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