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草原。
地面上黑暗又靜謐,襯托得星星耀眼。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huán)境下,人的聽覺仿佛敏銳了不少。
蟲鳴充斥在這片草原中,給人的感覺忽遠(yuǎn)又忽近。
而年僅十五歲的天黑,卻在這樣黑暗的環(huán)境中俯身小心翼翼地前行。
他的小手,正被自己的哥哥天亮牽著,二人就在這樣的黑暗中一邊躲避一邊前行。
此時他的視野內(nèi),只有影綽綽的黑暗,在蟲鳴的聲音中形成一個又一個長著蟲子肢體的人形怪物。
這樣的黑影,給他的心帶來了恐懼和不安。
五年前,蟲化病從九新市爆發(fā)并迅速傳染。
感染了蟲化病的人,很快就會在接下來的時間中喪失理智,變成一個只會渴求食物的怪物。
最初,人體上的皮膚會皺化,隨后硬化得像是包了一層玻璃紙一般。
如果在這個姿態(tài)下,能持續(xù)給蟲化者充足的食物的話,那么蟲化者就會生長出蟲甲,頭部也會生長出節(jié)肢動物特有的觸須以及復(fù)眼。
屆時,蟲化者就會擁有強大的體能,以及自愈能力。
但無可置疑,那種姿態(tài),以及不能稱之為人類了。
只是非人類的怪物而已。
而蟲化病有那么強大的傳播能力,是因為每一個蟲化的個體,都有可能傳播蟲化。
“蟲化的人……還會有自己的意識么?”在黑暗中被牽引的天黑不禁這樣想道。
想到這,他下意識地緊握了一下自己哥哥的手。
盡管在黑暗中他難以視物,但是仍然四處張望,希望能捕捉到什么動靜。
因為感染了蟲化病的人,正是如今牽著自己的親生哥哥。
從小就和哥哥相依為命的天黑,在城市里像是野狗一般度過了十五年后,如今又像是野狗一般倉皇出逃。
但是如今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年幼的天黑十分明白這一點。
突然,他被哥哥牽著的手傳來一陣刺痛,他咬牙讓自己不發(fā)出聲音。
但同時,他也意識到握著的不再是柔軟的手了,而是一種堅硬冰涼的東西。
這種觸感讓天黑感到害怕,難道自己的哥哥已經(jīng)開始加速異變了么……
此時,哥哥突然松開了天黑的手,轉(zhuǎn)身到了他的后面。
“哥——”
“噓!”
哥哥打斷了天黑的呼喚,隨后聲音壓得極低說道:“安靜,在這等我。”
隨后天黑聽到一陣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急速略過草叢的聲音。
這讓他捂住了嘴巴,不敢發(fā)出一絲的聲響。
隨后他就聽見了自己的哥哥緩緩離開了自己。
“汪汪汪!”
突然,不遠(yuǎn)處的幾聲犬吠聲突然在這寧靜的夜里炸開。
但很快,蹲伏著的天黑又聽到了犬類的悲鳴嗚咽聲。
突然,遠(yuǎn)處幾束光芒在聽到犬吠后瞬間亮起,嚇得天黑直接撲倒在地上。
但很快,這幾束光柱就和犬吠一般,在天際上搖晃了幾下,在屬于人類的慘叫聲中戛然熄滅。
周圍再度恢復(fù)了一片寂靜,蟲鳴依舊不停。
“嚓……嚓……嚓……”
雙腿劃過草葉的聲音傳入天黑的耳朵。
“哥?”天黑小聲地問道。
“是我。”
屬于自己哥哥的熟悉聲音響起,這讓他感到了些許的安心。
但是天黑也聞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從自己的哥哥身上傳來。
他的懷里被自己的哥哥塞了一個東西。
細(xì)細(xì)觸摸分辨之后,原來是一個水壺。
“喝水?!备绺缯f道,但是聲音已然變得沙啞。
連續(xù)幾天的逃亡的確讓天黑的嗓子干枯難耐。
他舉頭開始喝水——
“咳咳咳……”
但是哥哥身上的那股難聞的血腥臭氣卻讓他剛喝下去的水又從鼻腔里嗆了出來。
幾聲輕咳過后,天黑拿手背去擦自己的臉。
“喝慢點?!备绺绲恼Z氣中帶著關(guān)心。
這關(guān)心一如往常,但是此時天黑的內(nèi)心中充滿著擔(dān)憂和不安。
“哥你是不是……殺、殺……”天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這種事情,但嘴巴卻不受控制地說出了這些話。
但是后面的話,他那顫抖的嘴唇實在是無法說出口。
在黑暗中,天黑只能感知得到在自己面前的哥哥所發(fā)出的略為急促的喘氣。
難道這句話,傷害了自己的哥哥么?
他不禁這樣想。
“我……”哥哥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我只是為了……我……我不知道……”
這像是神志不清的話語之后,就是一陣該死的沉默。
突然,天黑被自己的哥哥抱住,隨后被巨大的力量扔了出去。
這股巨力讓他在草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哥……”天黑支起了自己的身體。
“快逃!快逃啊!”
他聽到了自己哥哥的叫喊,隨后好像在和什么人扭打在了一起。
這樣大聲的叫喊,意味著他們的行蹤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
“發(fā)生了什么?”天黑心想,隨后他聽到了屬于自己哥哥的一聲痛苦喊叫。
“撲通?!?p> 一聲重物跌落在地的聲音在天黑的周圍響起。
天黑盲猜是自己的哥哥,于是跪在地上開始在黑暗中摸索。
終于,他的手傳來了堅硬的觸感。
“哥?哥?”天黑喊道。
“唔……”
回應(yīng)他的是一聲熟悉的痛哼。
果然是自己的哥哥!
天黑一陣摸索,快速地將地上的人扶到了自己跪著的雙腿上。
突然,一陣刺眼的光芒射來,讓本來習(xí)慣黑暗的天黑感到一陣刺眼和暈眩。
循著光望去,看不到打光的人,光線在天黑的眼中留下了一個黑點。
但也是因為有了光,天黑才看到了自己所扶著的人。
這真的能稱之為人么?
所謂的皮膚,早已變成了蟲類才有的堅硬冰冷漆黑蟲甲。
血紅的雙眼早已向外凸出,而且眼球像是鼓脹的氣球一般將要脫離自己的眼眶。
更要命的是,此人的額頭已經(jīng)生長出了兩條長長的舞動著的蟲類觸須。
這個人的嘴巴張開著,但是下顎早已分裂成為了兩半。
伴隨著痛苦的呻吟,下顎竟然還在左右搖動……
但最要命的是,天黑能從這樣不成人樣的臉還有聲音中,能辨認(rèn)出他就是自己的哥哥……
哥哥的胸口開了個大洞,溫?zé)岬孽r血流淌到天黑的大腿內(nèi)側(cè)。
這是致命傷。
天黑瞪大了自己的雙眼,隨后在刺痛的眼中分泌出了淚水。
眼淚不停地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他張大了自己的嘴巴,隨后便是痛苦的嚎叫:
“啊……啊——哥——”
自己的哥哥,變成了異類,變成了非人類。
一只漆黑的左手顫顫巍巍地伸出,為天黑拭去臉上的淚。
“撲通?!?p> 又是一聲什么東西掉落在草叢里的聲音。
在燈光的照耀下,天黑瞬間就知道了那是什么。
那正是哥哥的右手。
“你的兄弟已經(jīng)變成蟲子了,現(xiàn)在的他不過是一只臭蟲而已,跟他待在一起的你之后也會變成那副模樣?!?p> 從燈光處,陌生且沙啞的男人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中。
“閉上眼睛吧,這樣沒那么痛苦。”男人的聲音中仿佛有著一些悲憫。
“你做了什么……”天黑的表情痛苦而扭曲。
但是眼前的一切,早已將答案告訴了他。
“噠?!?p> 隨著一聲輕響,手電的開關(guān)被關(guān)上。
周圍的黑暗再度吞噬了天黑。
如今他已然絕望,跪坐在地上等待著死亡。
男人走來時,腿部摩擦草叢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中,而且還越來越近。
“只要你還活著……”
天黑聽到了懷中自己哥哥的低語。
隨后,他感覺自己的哥哥,仿佛融化了。
自己托著的,不再是堅硬的實體,而是一種粘液。
隨后,這種粘液迅速覆蓋住了天黑的全身。
“嗯?”前方的男人傳出疑惑的聲音。
天黑驚奇地發(fā)現(xiàn),周圍的一切仿佛沒有那么漆黑了,一切開始有了輪廓。
包括那個殺害了自己哥哥的男人,突兀地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視野前方。
天黑看向懷中的哥哥,此時,他已經(jīng)完全消失。
而自己的雙手,早已被蟲甲所覆蓋,就連手指都變得鋒利。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指尖傳來凹凸不平的觸感。
“我也……蟲化了嗎?”天黑疑惑地問自己。
但是,腦海內(nèi)傳來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思考:
“快逃……”
正是自己哥哥的聲音!
當(dāng)聽到這個聲音后,天黑渾身一個激靈就從地上站起。
此時男人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的這個小男孩,但是卻只抓到了一手黏滑的液體。
而天黑早已轉(zhuǎn)身撒開了腳步飛奔。
他從沒感覺到自己跑得這么快過,身旁的一切都在飛速地向后逝去。
鋒利的雙腿瞬間就割開了擋路的草叢,草葉紛飛在黑暗的空中。
而男人在后面狂追的腳步聲也漸漸變?nèi)酢?p> 但是很快,天黑就感受到了四肢產(chǎn)生了劇烈的酸痛。
他不敢停下,直到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額……”天黑支起半個身子,但雙臂卻難以將他支撐起來。
他抬頭,漆黑的夜空中,星光依舊耀眼。
但大地卻不似之前那么黑暗。
他獲得了微弱的夜視能力。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道逃了多久,全身乏力,饑渴的感覺侵占了全部的感官。
他在草地上匍匐著向前爬,直到在一個黑暗的塊狀物面前停下。
這好像是某些大型食草動物的尸體。
“吃……”
天黑聽到了自己的腦海中傳來自己哥哥的聲音。
隨后自己的嘴巴不受自己控制地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