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插入鑰匙,一聲鎖的響聲之后,房門打開了。
小宏坐在沙發(fā)上,正在閱讀一本厚厚的書籍。
他看到熟悉的人回來后起身問道:“你要喝點水嗎?”
天黑轉身關上門。
小宏把書放在了一邊,起身到桌子前倒了滿滿的一大杯水,拿到了天黑的面前。
天黑用手臂夾著懷里的一堆東西,一邊騰出手掌接了水杯。
小宏接過天黑抱著的東西,那些是安蘇生單位發(fā)的補給品。
整座城市的醫(yī)生都被調(diào)去開始全力研究蟲化病,安醫(yī)生自然也不在例外,作為奮戰(zhàn)在蟲化病一線的人,安蘇生在這座城市的地位并不算低。
商店關門,生活物資由政府分配,這就是現(xiàn)狀。
小宏放好了東西后,開始去做兩人的晚飯。
天黑看了一眼窗外,到傍晚了,房間內(nèi)的光線有點暗。
他打開了燈。
他自言自語道:“看來還沒有斷電啊……”
小宏沒有理會他的自言自語,在廚房內(nèi)搗鼓著。
天黑仰頭咕咕地喝著水,眼睛撇向小宏的背影。
在昏黃的燈光下,小宏的皮膚顯得慘白。
天黑一開始就覺得這孩子身體很不健康,接連上城市內(nèi)的變故,仿佛上這個孩子看起來更加憔悴、虛弱。
“滋滋……”
水龍頭被打開,水流的聲音只是短暫響了一下,隨后水勢漸弱。
這讓人感覺隨時就要斷水。
天黑走到小宏身邊,想要為今晚的晚飯幫忙。
小宏說道:“這里不需要幫忙,你歇著就好。”
隨后卷起袖子,開始洗手。
天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小紅點遍布在小宏的手臂上。
天黑心想:那是針孔?
小宏看了一眼他,把自己的袖子拉低了些,但是也完全遮不住那些觸目驚心的針孔。
天黑默默轉身,又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仰頭又喝了一大杯,才緩解了口渴的感覺。
天黑問道:“房間多久沒打掃了?”
小宏回答:“有一段時間了……我應該打掃的?!?p> 天黑:“嗯,我來掃下地吧。”
小宏:“不用……吃完飯我來就好了。”
天黑吸了口氣,還是去門口拿起了掃把。
掃把和地板接觸的聲音,和洗碗池內(nèi)的餐具的碰撞聲音,將房間內(nèi)兩人的沉默填滿。
掃完地之后,天黑找了塊抹布,打算將房內(nèi)的桌子擦一擦。
他拿起抹布,浸了水之后,開始擦桌子。
房間里的黑白電視已經(jīng)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打開過了,上面覆蓋著一層細細的灰。
天黑擦拭起來。
他的目光看向了電視底下的一個抽屜,他把抽屜拉了出來。
里面躺著兩本厚厚的醫(yī)學書籍。
回想小宏剛才看的也是醫(yī)學書,天黑心里嘀咕:這種東西能看得懂嗎?
于是他拿起其中一本,翻開。
里面是泛黃而輕薄的紙張,還有一大堆看不懂的文字和各類藥物名稱,介紹。
書內(nèi)夾著三張照片。
天黑取了出來。
第一張上面有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女人抱著一個孩子。
照片上的男人,他自然認識,是安蘇生本人,但比現(xiàn)在要精神些。
這怎么看都是一張全家福。
天黑心想:這是醫(yī)生的妻子和孩子嗎?
另一張照片是小宏,他就站在原地,顯得有些呆。
最后一張,竟然是天黑自己,照片上的他表情呆呆的,還穿著不合身的厚衣服。
他想起來了,這是在火車上安蘇生為他照的一張相片。
天黑還是把照片夾回書內(nèi),又把書原位放好。
很快,晚餐上來了。
吃過不算豐盛但還算可以的晚餐后,天黑看著小宏。
天黑問:“你是醫(yī)生收養(yǎng)的,為什么要叫他‘先生’呢?”
小宏低下了頭:“先生不許我叫他爸爸?!?p> 天黑此時感覺自己的問題好像有些不合適。
天黑:“嗯……你們是怎么遇到的?”
小宏:“火車上?!?p> 說道火車,天黑便想到了自己乘坐的那輛火車。
是充滿著慘劇的火車,也是讓自己活命的火車。
他心中不免對小宏多出幾分同情。
天黑知道了,小宏算是孤身一人了,和自己差不多,家人肯定都不在了。
天黑:“你見過安醫(yī)生的妻子嗎……”
小宏搖搖頭:“沒有。”
隨后他起身,開始收拾餐具,看來是不想繼續(xù)話題了。
天黑也感覺自己的問題有點多了,于是也動手收拾起了餐具。
收拾完畢后,小宏繼續(xù)在沙發(fā)上啃書。
天黑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后,喝完回了房間。
躺在床上,天黑就開始想安醫(yī)生的事情。
自己好像完全不了解這個男人,也沒在他身上找到復活哥哥的方法。
窗外依舊是黑壓壓的天。
他就在床上睜著眼。
思緒胡亂地飄著。
這座城市不知道能呆到什么時候,自己的哥哥什么時候能夠復活,蟲化病到底是什么等等。
“啪”
房門外傳來一聲不清晰的關燈聲。
隨后就是小宏的腳步。
到睡覺的時間了。
天黑抬起手,看著手上的那像是紋身一樣的黑線。
哥哥變成了這條纏繞全身的黑線,并且保護著自己。
天黑:“是時候睡覺了,哥。”
天黑握拳。
拳背放在自己的雙眼上。
現(xiàn)在的他,滿心的迷茫。
他開始回想過去,自己哥哥還沒有蟲化的時候……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拳心內(nèi)隱隱作痛,隨后很快,這劇烈的刺痛覆蓋滿了全身。
一陣無比的劇痛突然傳入了心臟,天黑捂著心口翻倒下床。
天黑拱起背,痛苦地叫著。
隨后他看見自己手背紋身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小刺,這些小刺刺穿他的皮膚。
血液流出。
天黑:“啊啊啊……”
強烈的劇痛襲來,像是有無數(shù)針在狂扎自己的所有皮膚。
黑色的粘液開始從傷口流出,覆蓋滿全身,隨后就是更加劇烈的疼痛。
仿佛這些液體在瘋狂地蠶食著自己的皮膚以及皮膚下的肌肉。
他咬緊牙,粗重地喘著氣對抗痛楚,但是完全沒有用。
天黑瘋狂用手指撕抓著臉,臉上的皮膚被他的指甲劃破,鮮血滲出,滴落在地板上。
黑色的粘液開始膨脹,瘋狂且激烈地躁動著,和他蟲化時的情形完全不一樣。
此時,房門被打開了。
天黑回頭,看見是小宏在門外。
天黑斷斷續(xù)續(xù)說道:“不要……不要過……過來……快逃……”
他想站起身,但是劇烈的疼痛和無力,讓自己的雙腿無力。
他死盯著窗戶,想要從窗戶跳出這個房間。
天黑哭喊著,流出淚水。
他感覺自己正在一個怪物撕咬著,要把自己吃掉。
天黑:“哥……哥……”
在腦海中,他聽到自己哥哥的聲音響起,但是完全聽不懂聲音在說什么,像是一些古怪的夢話。
小宏走到天黑的身邊,將自己的右手伸進那些漆黑的粘液中。
天黑:“你在干什么……快走……”
小宏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并且身體在痛苦地輕微顫抖著。
隨后粘液仿佛變得不那么狂躁。
天黑的痛苦減輕了。
黑色的粘液平靜下來,隨后又回到了他的身體里。
而他身上大部分的皮膚,就像是被啃食了一般,慘不忍睹。
而小宏的右手也是一樣的情形。
天黑掙扎起身,看向小宏的手。
上面的大部分皮膚像是被腐蝕了一般,甚至有兩根手指已經(jīng)可以隱約看見里面的指骨了。
小宏只是輕聲說道:“沒關系的,很快就會好了。”
天黑的眼神中充滿愧疚。
“對不起……”
“沒事?!?p> 隨后,小宏的右手上,血液不再滲出,并且以令人吃驚的速度結痂。
天黑:“你的手……”
現(xiàn)在天黑也明白為什么小宏看見自己的異狀不害怕了。
眼前的這個孩子,跟普通人不一樣。
小宏說道:“你的身體需要營養(yǎng),否則會很糟糕的?!?p> 天黑不解地說道:“營養(yǎng)?”
小宏轉身:“是時候睡覺了?!?p> 在出去時,他順手把門關上了。
天黑沉默地站在原地。
身上的衣服早已變得腥臭和濡濕,他換了一身新的衣服,穿上外套。
關上房間的燈,走出房間,輕輕關上房門,盡量不發(fā)出聲響。
隨后穿過大廳,來到外面。
天黑害怕自己的異狀再度出現(xiàn),害怕會傷害到小宏。
夜晚的寒風吹動,讓他倍感寒冷。
街燈昏黃,這種溫度的天氣下,竟然出奇地有著幾只飛蟲環(huán)繞燈泡。
走出公寓區(qū),向著外面走去,惠梧的夜晚戒嚴,偶爾就會有警衛(wèi)巡視。
天黑一路小心翼翼地走著,最后在一個蹲坐在一個大橋底下。
這里燈光難以照耀,是黑暗地帶,好像也不會有人過來。
河水靜靜流淌,沒有聲響。
水面平靜且漆黑,但自身蟲化的事情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天黑蹲坐在地上。
以正常人的肉眼,這里只有一片茫茫的漆黑,但是現(xiàn)在的他卻可以看清周圍。
“嗒、嗒、嗒……”
一陣聲音響起,傳到了他的耳朵中。
天黑心想:腳步聲?
他一個激靈,立馬從地上坐起。
周圍沒有光源。
一個黑影從橋上跳下來,隨后直直地站在天黑面前。
“你是誰?”天黑向?qū)Ψ絾柕馈?p> 來者身高一米八左右,身影是人的形狀。
天黑瞇著眼,讓自己的眼睛好好地在黑暗中聚焦,觀察對方。
雖然保持著人的形狀,但是自己看,完全不是人類。
是蟲化病的患者,但是又跟一般的蟲化病患者不一樣。
他的站姿筆直,就靜靜站在那里,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
如果是一般的蟲化者,現(xiàn)在應該是一邊嘶吼著一邊向天黑發(fā)起攻擊了。
它的身上沒有衣物,蟲甲覆蓋著全身,面部沒有人類的特征,看不到口鼻,眼部也是昆蟲的復眼,沒有毛發(fā)。
此前見到的蟲化者,至少都會保留一些人類的特征,或者只是身體部分的蟲化而已。
眼前的蟲人,唯一有人類特征的,只能說是保持著人的形狀而已。
擁有著人類的四肢,手部仍然是五根手指。
但是讓天黑真正覺得出奇的地方,則是它攜帶者一柄直刀,就橫在背后的腰部。
蟲人從腰后中拔刀,竟然說了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