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死的人太多,所以我們搞了個計劃死亡,每年每月甚至到每天都有指標(biāo)?!?p> 他看著伍飛騰:“具體到香河大橋這里,再具體到今天,沒有指標(biāo)了,你要跳河,可以,給我個面子,過了十二點你再跳,行不行?”
伍飛騰腦子完全不夠用了。
計劃生育就算了,居然還計劃死亡,還有這樣的說法,有這樣的部門?
而且,這個人為什么知道他要跳河,這是什么人???
“你……你是哪個部門的?”
“這個你別管了。”謝長風(fēng)故作玄虛:“我姓謝,謝長風(fēng),外號瘋子,伍老板你叫我小謝也好,瘋子也行,總之一句話,你給我個面子,過了十二點再跳,行不行?”
伍飛騰使勁的眨眼。
他四十一了,在商場上呼風(fēng)喚雨十幾年,可以說什么樣的人都見過,什么樣的怪事都聽說過,但謝長風(fēng)這號的,他還真沒碰到過。
伍飛騰愛打麻將,是牌桌高手,但這會兒,他實在是摸不準(zhǔn)謝長風(fēng)到底要糊啥。
他給謝長風(fēng)震住了,只能勉強答應(yīng):“那……也行吧?!?p> 不答應(yīng)不行啊,這人太怪,而且也沒說不讓他跳河,只讓他給個面子,遲一點兒再跳,現(xiàn)在十一點多了,等到十二點,也就拖個幾十分鐘,不算個事嘛。
見他應(yīng)下來,謝長風(fēng)暗暗松了口氣,繼續(xù)裝,轉(zhuǎn)過身,面對著河,長長的吸了口煙,吐出來:“這人活著啊,是累,妻子兒子車子房子票子,五子登科啊,哪一個都不省心?!?p> 伍飛騰沒有接腔,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的老婆兒子,想到了奮斗一生掙下來的家產(chǎn),自己這一跳之后,到明天,妻子兒子又會面對些什么呢?
飛騰玩具以后會怎么樣?
車子,房子,會變成誰的,會落到個什么下場?
不想還好,一想,各種心緒就紛雜沓來,他的心一下就亂了。
他不知道,謝長風(fēng)是來自十七年后,和他一樣的商場大鱷,比他差點兒,差不太多,能摸到他的心理,所以故意說這樣的話,不勸他,卻比直接勸,效果要好。
看伍飛騰灌了口酒,一副失神喪魄的樣子,謝長風(fēng)就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
先用什么計劃死亡震住伍飛騰,再從側(cè)面攻心,打亂伍飛騰的決心,這都是他用慣的商場手段,這會兒明顯見效了。
于是他再下猛彈:“其實吧,伍老板你用不著死的?!?p> 見伍飛騰看著他,他偏偏又不說話了。
伍飛騰果然就給他勾得心里癢癢的,說了一句:“你不知道?!?p> “哈?!敝x長風(fēng)立刻就大笑出聲:“我不知道,你居然說我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我不知道的事,笑話?!?p> 這話牛叉啊,伍飛騰看著他,眼晴使勁的眨了兩下。
“不信是吧?!敝x長風(fēng)一臉的冷笑:“我也不好泄露天機,這樣好了,你不是炒股嗎,我也來炒股好了,現(xiàn)在,我們設(shè)定,你是一支股票,我買你這支股漲,十二點后,天亮之前,你這支股票就會暴漲,你信不信?”
伍飛騰想了想,搖頭:“不信?!?p> 如果把他比成一支股票,他是徹底的垃圾股,明天一筆巨債就會到期,而他所有的資金全壓在股市里面,跌得只剩十分之一了。
除了跳河,他再無翻身的辦法。
他這樣的股票,是垃圾股中的垃圾股。
這樣的垃圾股有人買,瘋了差不多。
“打開手機?!?p> 謝長風(fēng)強勢發(fā)聲,做生意,首重氣勢奪人,明明是垃圾,但我硬要喊成腦黃金,只要我敢喊,自然有人信。
伍飛騰為他氣勢所奪,果然就打開了手機。
謝長風(fēng)加了他帳號,把這幾天賺的,加上賣蛐蛐剩下的,湊了三萬的整數(shù),全轉(zhuǎn)給了伍飛騰。
這一招狠。
完全不認(rèn)識的兩個人,第一天見面,直接轉(zhuǎn)三萬塊,換誰都得懵一下。
“我買多,十倍杠桿,十二點之后,天明之前,你這支股票如果暴漲,十倍返利,如果持平或者陰跌,那就算爆倉,你可以強制平倉,這三萬就是你的了?!?p> “你認(rèn)真的?”
伍飛騰眼光閃了一下。
“廢話?!敝x長風(fēng)冷笑:“錢不是已經(jīng)轉(zhuǎn)到帳戶里了嗎,難道它是假的?”
三萬塊確實已經(jīng)轉(zhuǎn)進了帳戶里面,貨真價實,這一下,伍飛騰徹底動心了。
他眼晴又使勁的眨了幾下,這是他思考時的一個習(xí)慣。
“行,我伍某人今天就陪你玩一玩,倒看我這支股票,今晚上會不會翻紅。”
“別?!敝x長風(fēng)立刻作出求饒的樣子:“美股是翻綠好不好,烏鴉嘴,呸呸呸。”
“對對對?!蔽轱w騰一下笑了:“是翻綠,翻綠?!?p> 這一刻,他把跳河的事忘了,至少在驗證謝長風(fēng)的話之前,他不會跳了。
從頭至尾,謝長風(fēng)可以說沒有勸過一句,輕松打消了伍飛騰跳河的心思。
高明吧。
師父說過,謝長風(fēng)這人腦瓜子還是蠻聰明的,就是太浮了。
師父的眼光很準(zhǔn),帶著十七年經(jīng)驗重生的謝長風(fēng),從頭至尾把伍飛騰這頭商場巨鱷拿得死死的,完全沒有丁點兒還手之力。
時間慢慢的過去,到了十二點,西方那邊是快中午了,新聞終于也出來了,吵了大半年的新環(huán)標(biāo)終于達成協(xié)議。
這個消息一出來,市場立刻做出反應(yīng),相關(guān)類股票全體掉頭向上。
伍飛騰眼光不錯,買的本就都是優(yōu)質(zhì)股,這會兒只見一個綠色的箭頭,如火箭般向上狂飚,拉都拉不住——美股漲跌沒有百分之十這個限定的。
“什……什么……居然……居然……”
看著新聞,看著那個狂沖上天的箭頭,伍飛騰完全傻掉了。
他等了這么久,等到徹底絕望,卻無論如何想不到,居然在這個夜里,等來了消息,等來了希望。
他突然間冷汗直冒,他本來是在開盤之后沒多久,就想要跳河的啊。
如果當(dāng)時就跳了,那后面這一切,就跟他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了。
這全是因為眼前這個人。
他看著謝長風(fēng)。
如見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