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誰還沒見過彩虹
語聲方畢,季因書兩姐弟的面上立時展現出了應有的驚訝之色,這并不是故意做出來的。
他們是猜到了云渺等人的離去之意,但具體的緣由不是十分清楚。
云渺一番話并非滴水不漏,只是提到的宗門急召正巧命中了季因書二人的要害。他們做的這件事是奔著江放個人來的,與兩個宗門之間并無關系。
他們并不希望這件事使得九溪與蒼羽之間發(fā)生矛盾,更擔憂此事被旁人獲知,以此發(fā)現了他們的真正目的。
如今任務已成,也沒必要再留下他們了,可若放任他們離去…
思慮之間,二人互望了一眼,達成了一致的決斷。
“好吧,未能替江道友徹底清除蟲毒實在遺憾,但既然是宗門急召,我們二人也不便多留你們。到時若有需要,只管傳音我們便是。”
季因書說出了最漂亮的場面話,同時又流露了恰當的遺憾之情。
云渺二人當即笑了笑,向季因書姐弟倆連聲道謝。
在場的所有人,怕是只有秋盛硯是真的傷心難過,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道:“啊,你就要返回九溪啦,那咱們又要好長時間見不著面子,你這次出來,我也沒能幫到你,你就走啦?!?p> 江放也暗嘆了一聲,又不好告知好友真相,唯有拍了拍對方的肩頭,以示安慰。
“不知幾位打算何時返程,我與家姐也好送送二位?!?p> “二位有心了,只不過宗門有令是越快離去越好,恐怕還要在叨擾一晚,明日一早,我們就得趕路了?!?p> 云渺既說要走,那肯多做停留,婉拒了季因書姐弟相送的提議。
這火急火燎的架勢,讓季因兩姐弟不禁想笑,但回心一想,心中又涌起了些許憂思。
他們先前準備了那么多次都以失敗告終,這一次如此順利,也不知是好是壞啊。
*
第二日一早,天還蒙蒙亮,眾人已整裝待發(fā)了。等云渺與木遺、江放走出竹屋,秋盛硯正站在下山的路口向他們招手,他身旁還有一只巨大的三足金烏。
“頑皮?”云渺驚呼道。
“非也非也,乃是我用靈符變幻而成的。達不到完全一致,六、七成是有的,咱們上去吧?!?p> “頑皮”始終是靈符所化,比不上真正的三足金烏。剛到了北陸,天邊又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頑皮”身上,“頑皮”的身形在極速下降。
云渺趴在棉球咩背上,深吸幾口氣。幸好她還有未用完的乖乖丸,眼尖地發(fā)現了幾只棉球咩的蹤跡,在間不容發(fā)之際,朝棉球咩拋去了乖乖丸。
棉球咩移動速度并不快,卻是性格溫順的獸類。云渺撫摸著棉球咩的腦袋,令她趕到了三人身旁。
她望著趴在另一只棉球咩背上的秋盛硯,微怒道:“這就是你說的六、七成,我們可差點沒命了?!?p> 秋盛硯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沒想到會忽然下雨,靈符遇水便會失效?!?p> 他不清楚北陸的雨季,而云渺等人也忘了告知于他,更沒有想到黃符會不防水。
這一時間,反叫云渺生出幾分愧色。
江放假意看了一眼天色,“師妹,下著雨,天也都黑了,我們還是先找個山洞休息片刻,遲些再趕路吧。”
眾人此時正處在一片廣闊的草原上,除了被云渺喂下乖乖丸的四只棉球咩,其余的靈獸們都已經躲得遠遠的了,至于暫避風雨的地方更加看不著。
秋盛硯自覺有錯,主動提出去找山洞。其余的人紛紛拿出遮雨的法器。過了一陣,雨勢不減反增,秋盛硯仍沒回來。
“秋道友找個山洞怎么找這么久,不會有什么事吧?”云渺遙望著秋盛硯離去時的方位,不禁擔憂了起來。
“再等等吧,現在走開了,指不定他又回來了?!苯咆撌至⒃谝慌裕撇灰娪薪z毫的狼狽之色。
他神情怡然,極像是一位欣賞雨景的文人雅士,白色袖袍倏然卷起,幾人眼前立時現出了一道彩虹。
【大哥…你要玩浪漫能不能換個地方,你們旁邊還有喘氣的咧。宿主,我覺得躺著不醒比較適合他?!?p> “哼,你接著看吧?!蹦具z微微扯動了下嘴角,眼睛睨視了江放一眼,不冷不淡地答道。
江放這一波操作點燃了小肥鴿的怒火,也著實令云渺產生了困惑。
知他并不擔心秋盛硯的狀態(tài),此地是北陸,斷也不會有什么大的危機,可他這般休閑自得的態(tài)度,也叫云渺暗自替秋盛硯感到不值。
云渺眉頭微微蹙起,并不打算做任何的回應。
小肥鴿見狀,猛拍了一下腦袋,【嗐,渺渺能是一般的女修嗎,她怎么可能被這點小浪漫感動得稀里嘩啦呢?!?p> 小浪漫?哪里浪漫,在北陸活這么大歲數,誰還沒見過彩虹。
江放一出手就吃了癟,正是尷尬,一扭首就發(fā)覺云渺另一側的木遺沖著他來了個露齒笑。
他怎么覺得這個笑容不懷好意呢!
*
三人又在風雨等待了一陣,大約多了一個炷香的時間,遠處的前方突現了一道身影。
瞧見秋盛硯連胡子上都在滴水,想來花了一番心力。
“你找個山洞,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痹泼煺f罷替秋盛硯施了一個清潔術,又從芥子袋內取出了一把折傘遞給了秋盛硯。
秋盛硯愣了愣,云渺這突然的關切,叫他心中一奇。他們都是修士,但云渺好像那真正的仙娥一般,鮮少有情緒波動的時刻,與他們相處也十分疏離。
她自然也很美,但這種美是讓人不敢多看的美,仿佛多瞧上一眼,都是對她的冒犯,也害怕看到她露出厭惡的表情。
如今,這位仙娥一般冷冰冰的人物居然關心他,幸好他很有自知之明,也幸好他也有意中人,否則他只怕也要昏倒了。
秋盛硯緩過神來,接過折傘,遮擋住頭頂,喘息著道:“我這不是將功補過嘛,再說我的火靈根暫時也拍不上用場。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讓小爺我找到一個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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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登時大喜,隨著秋盛硯冒雨趕往山洞。不巧的是山洞卻已有了一位面帶風塵的女子,似是有傷,捂住腹部,警惕地望著四人。
秋盛硯率先走了進去,還未開口,已有數發(fā)暗器向他打了過來。
秋盛硯一驚,閃身避開,他正要發(fā)怒,卻見那女子勉勉強強站起身來,又倒了下來。而她倒下之際,牽動了傷口,不禁發(fā)出了哀痛之聲。
云渺將視線從女子身上移開,凝望著一旁詫異的秋盛硯,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她緩步上前,柔聲道:“姑娘,我們不是壞人,我和我?guī)孜慌笥阎皇墙枭蕉幢苡辏晖A宋覀兙蜁x開的。我這有些止血的丹藥,你快些服下吧?!?p> 說完又從懷中取出一瓶丹藥遞給了那女子,那女子卻不伸手,用著懷疑的眼神盯著云渺。
至此,云渺不便堅持,把丹藥放在女子觸手可及之處。轉身示意眾人去往一旁的角落避雨。
而這時,秋盛硯的火靈根可算派上用場了,他自然是要大顯身手,賣弄一番。四人圍在溫暖的火堆旁,談笑風生。
秋盛硯笑嘻嘻地朝云渺邀功,“小爺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他自然知道云渺有意與他交好,雖奇怪她為何轉變態(tài)度,喜悅之意卻是由心而發(fā)的。
尤其從回北陸的途中,他發(fā)覺出了云渺對木遺的態(tài)度已有了變化,心中更是高興不已,對云渺越發(fā)熱情了起來。
云渺對秋盛硯的初次印象是不太好,但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心知秋盛硯此人缺點不少,但他待人真誠,性子單純,又明白他有意與自己交好。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多個朋友多條路,云渺自覺應付下他也不算壞事。
當下點了點頭,又故作正經道:“以你這面目可憎的模樣,卻是能嚇退不少人。”
一臉大胡子的哪像是黎曚的少宗主,說他是土匪窩的大當家那也絕不會有人質疑。
細雨連綿不絕,山洞內笑聲不止。
秋盛硯未料想云渺居然會與他說笑,摸著胡子嘿嘿了兩聲,也不爭辯。
云渺與秋盛硯正在閑談,木遺陡然驚呼了一聲:“那姑娘她…”
云渺聞聲望去,就見那位女子已暈倒在地。云渺趕忙走了過去,喂女子服下了丹藥。
女子悠悠醒來,知是云渺救了她,本該感激對方,卻仍舊冷淡地退回了原位。
云渺也不失落,緩緩地走回了火堆旁,朝秋盛硯抱怨道:“我可沒亂說,若不是你面目可憎,為何人家姑娘寧可昏死過去,也不肯吃我的丹藥?定是以為我們是一伙的,不安好心要害她?!?p> 那位女子一動不動地端坐在原地,面色卻紅了。
秋盛硯瞪大著眼睛,目中滿是不敢置信?!拔摇沂菈娜耍刻斓亓夹?,我秋盛硯能有什么壞心眼,趁著雨天要去害一個陌生的女子,我…好歹也是黎曚弟子,香雅樓的少東家,我不要面子啦?!?p> “噗嗤”兩聲,木遺與江放一起笑了起來。
云渺慫了慫肩,她已瞥見了那女子的反應,當下又道:“說實在的,兄臺此刻的模樣,當真像是一位趁著雨天出來打劫的。”
語聲未了,還故意移動了下位置,連她自己也未料到她竟會習慣地向木遺這邊靠了靠。
木遺也沒想到她會有此舉,竟未反應過來,以至于云渺不慎坐倒在了木遺的懷中。
這一下子,眾人都僵住了,云渺也感到下不來臺。
那女子自知是她誤會了,又見“恩人”為她至此,疾步走向眾人,歉聲道:“諸位,方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云渺擺了擺手,道:“姑娘不必自責,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這位朋友當然能諒解。”
那位女子冷冰冰的面上現出了幾絲感激之情,拱手道:“小女子郁覺寒,多謝姑娘搭救?!?p> “云渺,這兩位是江放、木遺,那位你應當聽到了,他叫秋盛硯?!痹泼祉槃萜鹕?,平復好情緒,一一向郁覺寒介紹。
她隨后指了指她與木遺之間的空位,“既然有緣,郁道友也來烤烤火吧!”她知道這位女子一定有這番特殊的經歷,但不過萍水相逢,無意去打算旁人的私事。
郁覺寒也不是扭捏的人,道了一聲謝,坐在了云渺的身旁。
誤會解除了,秋盛硯為了不叫之前的尷尬重現,故意拉著云渺和江放扯東說西。
郁覺寒在一旁默默聽著,聽到有趣的地方,也會抿臉一笑,但也絕不插嘴。
過了兩個多時辰,天已放晴。一行人不愿繼續(xù)逗留,同郁覺寒道別,起身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