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服,那就拔劍
只見黃沙中多出了一塊凸起,很快又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了。
江放和云凝寧二人還留在原地拔蘿卜,一眾人冷冷地看著他們,竟無人打算上去相救。
江放有點應付不暇了,就在剛剛,云凝寧的另一只腿也被沙中妖獸抓住了。
它緊緊地抓住云凝寧的雙腿,要把她拽進黃沙里。他試圖用沐風劍斬斷這雙罪惡的手,但那是沙,沙和水一樣是斬不斷的!
他的劍法對這片黃沙毫無作用,他要加大力度,劈出一條裂縫,掉進裂縫的不僅有黃沙,還有云凝寧。
而他的風刀也是一樣,若抓住云凝寧是大型的石獸,他尚且可以用風刀對付它。可這些細小的沙粒,他要想救她,只能把它們全部磨碎!
他害怕他加大風刀的力度,云凝寧的一雙腿就殘廢了!要是殘廢了,她怎么能受得了?而且若不是他太過猶豫,她本不必遭受這些的,這都是他的錯,是他害了她!
想到此處,江放面上涌現(xiàn)出了凄涼之色。
“凝寧,你放心,我絕不會丟下你的?!?p> “師兄!”云凝寧看著江放露出的苦澀笑容,心中登時一怔。她并不明白江放內心的掙扎,若她知道舍棄她的雙腿,可以換得他們兩個的“自由”,她是非常樂意這么做的。
而且這樣一來,江放這一輩子都擺脫不了她了。
可云凝寧還是從這句話中,讀出了一件事。以目前的情況,他們二人遲早都會落入這個沙獸的手里。師兄既對她有這份心意,這就足夠了,她怎么忍心讓他陪著一起。
“師兄,你…你放手吧,爹爹就算…知道了我的事,他也…也不會怪你的。你…你不要…不要忘了我呀!”
她是這樣說的,可她仍緊緊地抓著江放的手,在對方手背上掐出五個深深的血印,仿佛這樣也能在江放的心上也掐出了血印,只要血印在,江放就真的永遠也不會忘記她的。
江放也緊緊地抓著云凝寧的手不放,連他原本握著沐風劍的手也覆了上去。手背很疼,但他的心更疼。
他驀然發(fā)覺他一直都沒有懂她,是她脾氣很壞,心腸很小,為他也做了很多錯事,但她對他的愛是多么赤誠,多么無私。
他欠她的情,是今生今世都還不了。他做不到愛她,卻可以與她共死,這是唯一能夠報答她的了。
*
哎,多么感人的一幕,多么癡纏的一對,偏偏有個不懂真情為何物的沙獸要拆散他們,豈可忍!
“噼啪!”
三道嚴肅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了木遺,木遺拍掉嘴角的花生皮,把手心里的東西遞了過去,問道:“要么?”
【宿主,你太破壞氣氛了!】小肥鴿吸了吸鼻子,提出了嚴重的譴責。
但是它話還未完,已有兩人伸過手臂,齊聲道:“謝謝!”
云渺望著在一旁剝花生的三人,不禁揉起太陽穴,她又回首瞄了一眼,在做生死決別的二人。
他們是打算就真的死在幽海之境,作為她的隊友,讓她就這樣出去和云雁飛交待嗎?
對不起,您的女兒不慎在幽海之境身故了!
我們在做什么,我們在剝花生呀!
她要敢這么上報,相信她下一刻就死在云雁飛劍下了。
云渺可不能這種事情發(fā)生,而且在她這么多年的組隊任務中,還沒有哪個隊友出事過!她不能叫這兩個人給她的光輝履歷增加污點!
出了這幽海之境,離開了她的小隊,要怎么死隨他們,化蝶飛走都行!
云渺眼神一凜,催動全力的靈氣,飛往二人。四周氣溫驟降,待她一掌拍出,無數(shù)個微小的冰粒已混進了云凝寧周身的黃沙當中。
她一手抓著江放的肩頭,一手仍在催動著黃沙的冰粒。
木遺的動作也很快,知道她有心救這二人,他也不惱,幫著她把江放拽到了空中。
“放開我,讓我和凝寧在一起!”江放被自己感動得昏了頭,竟想也不想,掙扎著大喊。
他不動還好,這一動讓某個也“不懂真情為何物”的人面上又添上一層冰霜。嘴上卻說著:“江師兄,你要控制你自己呀!不要讓云凝寧師姐白白…”白白抓了你這么深啊。
但江放哪里能肯聽他說完,掙扎的越發(fā)厲害了。只見他一甩手,木遺身前的粗布包不慎被他掀了起來,一根兩頭細中間粗的搟面杖自其中飛了出來。
在空中經(jīng)過一個三百六十度的旋轉,十分不湊巧地撞在了江放腦瓜子上。
“咚”的一聲,江放瞬間像是一根丟進熱鍋里的小麻花——渾身發(fā)軟,雙腿扭在了一起。
“江師兄,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是我不對,我害了你!”木遺仰天干嚎了幾聲,懷著無比悲痛的心情,“這害人的東西不要也罷!”
說罷,竟把那磨損得有點嚴重的搟面杖隨手拋出。
那搟面杖在空中回旋了幾下,又落在地面的一處凸起上,最終隨風向著某個方位碾去。
云渺對待云凝寧更不必太過溫柔了,反正這人總會嘲諷她,她要的也不是對方那可憐零星的友誼。
她直接用袖袍圈住了對方的腰身,連同雙臂一起,只不過她忘了堵住對方的嘴。
云凝寧居然在這時還能保持身上的那股硬氣,她朝云渺暼了一眼,揚著下巴道:“我沒要你救我。”
云渺難得分心,冷哼道:“我知道你不會感激我,就當我可憐你的,好歹你媽媽還照顧我一段日子?!?p> 若直接說是因為任務,還有云雁飛的遷怒,云渺敢肯定云凝寧一定相當?shù)靡?,這是她不想見到的。
云渺不說也罷,她這一話,正正戳到云凝寧心底的最深處。云渺可憐她,一個早就父母雙亡的人可憐她現(xiàn)在沒了媽媽,這人連父母一起的記憶都沒有。
*
一瞬間云凝寧便憶起了她們初見時的情景,那時的云渺遠不像現(xiàn)在這樣令她討厭。媽媽告訴她這人也姓云,以后就是她的妹妹了。她沒有兄弟姐妹,頭一次做姐姐,也覺新奇,只不過這人身上有一股她不喜歡的味道。
后來她才知道那是魚腥味,這人死去的雙親是捕魚為生的普通人。噢,打漁的??v然她們同姓云,縱然已成了她的妹妹,可到底她們還是不一樣的。
那股魚腥味很快就消失了,對方穿著和她一樣的衣服,扎著差不多的發(fā)髻,站在她的旁邊,比她更像是長老的女兒。還很快就學會了引氣入體,這仿佛是一個訊號,媽媽的心已經(jīng)完全偏了!
云凝寧的目光忽然變得像毒蛇一般,她死死地盯著云渺,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一口咬死對方,可惜,她已經(jīng)不能動了,而且她的確需要云渺救她。
她當然不是真的想死,她還有爹爹,還有師兄,她為什么要死?
其實,云凝寧對于萬淇的死并沒有她以及其他人想象得那么難過。萬淇已經(jīng)閉關很久了,這么多年,她對萬淇的感情也已經(jīng)很淡了,尤其她還得知了某個秘密。云凝寧記得很清楚,這一件事,她恐怕一世也忘不了。
雖然那只和云渺一樣討厭的黑兔子逃走了,她還是成功陷害了云渺。果然,她的爹爹云雁飛和她想象的一樣怒不可遏。若沒有萬淇攔著,她敢確定云渺已經(jīng)當場斃命了!
“好,我可以不殺她,但是她不能再留在九溪了?!痹蒲泔w收回掌,冷冷地說道。
“你…和殺了她,有什么區(qū)別?”萬淇驚詫地說。
云凝寧只覺好笑,既然云渺是萬淇口中難得的好苗子,去別的宗門不行么,非要賴在她們九溪么?
見云雁飛不答,萬淇看了一眼背后的云渺,哀求道:“雁哥,你明明知道一個被九溪拒絕的弟子,她在北陸,是沒有其他宗門敢收她的。她還沒有五歲,又沒有爹爹媽媽,要怎么生活呀?!?p> “她是哪里來的,就回哪里去。”
云凝寧心想著爹爹說得不錯,鄉(xiāng)巴佬自然是該回她自己的地方,和她爹爹媽媽一樣打漁吃魚,做修士不適合她。
但顯然,萬淇不這么認為,她張了張口,眸中似是閃爍起了淚光。
“雁哥,當我求求你了。我把這孩子的記憶抹了,讓她去涂懷院待著好不好,她以后怎么樣就看她自己的本事?”
看著萬淇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云凝寧的心在緩緩下沉,面上的喜色瞬時全無。媽媽居然要為她哭,我被黑兔子咬了,她只是皺了皺眉。
“你竟然為她至此,也怪不得外面會風言風語,說她是你和谷華凈舊情復燃在外偷生的孽種!”這句話尖銳得像是一道驚雷劈在了萬淇的背上。
萬淇的淚水終于流出來了,“雁哥,別人說也罷了,難道你也不知道么,我自從…我和華凈師兄早已經(jīng)說清楚了,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啊。”
云雁飛當即冷笑了一聲,“你是沒做過,可誰知道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她是被谷華凈救下的,又放在你這里養(yǎng)著,豈非就等同于你和他的孩子了,你問問你自己你對寧兒有這么上心過么?”
萬淇哭得更厲害,這些話就是插在她心里的利刃。她當初為了和他一起,頂著眾人的譴責,與青梅竹馬的師兄解除了婚約,卻仍然得不到他的信任。
“雁哥,你不能這么侮辱我,寧兒…我從不敢苛責她,我若不是為了她,我這么多年何苦…我一直把她當成…”
后面的話,云凝寧不敢聽下去了。好像有一群蜜蜂在她腦里嗡嗡叫,叫她頭疼得很,似乎也不想她聽下去了。
怎么會…這不可能了。
此事沒過多久,萬淇就閉關了。
*
云渺完全不知道就這短短的一炷香時間,云凝寧心中已是千回百轉。她把云凝寧周圍的黃沙都冰封住了,手中劍光閃爍。
她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得讓人只瞧見她的手腕在動。但她的劍好像沒有力度一般,對比之前劈出的裂縫,現(xiàn)在的地面上,似乎連一顆黃沙都沒有掀起。
可隨著她把袍袖往上輕輕一提,云凝寧整個人就和蘿卜一樣,連帶著腳下的冰塊一起被云渺提上了半空。
云凝寧終于從沙獸手中逃脫了,可她心里那個恨呀,偏偏她打不過云渺。
再恨也只能忍著,這是無數(shù)個在云渺手中吃過虧的人的真實想法。
云凝寧不是沒想過好好修煉,但是那太累了,練劍好辛苦。
她是長老女兒,就算她不修煉,也沒人敢欺負她。她也不求飛升成仙,她就是一個俗氣的女子,只想和心愛的師兄攜手一生。
等她師兄做了宗主,她就是宗主夫人,然后他們的孩子就接著做宗主,一代傳一代。
云渺也不求所有人都感激她,爭著與她做朋友。她做事情首先考慮的是宗門利益,然后考慮的是她自己。對得起宗門,對得起自己,她問心無愧。
不服,那就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