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這位竟如此純情
“莫…莫移?”谷華凈看著面前恭敬行禮的紅衣少年,驚詫不已。他當然是知道這個名字的,只是他實在無法將這個名字與眼前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
不止是他,在場的其他長老俱是一驚,莫移這個名字他們當然也有聽過,正因如此,他們才想不通,這人為什么要委屈自己,跑到九溪來做個小弟子?
這絕不會是他真正的理由,幸好,已有人先他們一步問了出來。
“東陸第一大宗蒼羽的宗主,怎么跑到我們九溪,做我一個出竅初期修士的弟子?”澉竹話語中充滿了譏諷。
試想他好不容易收了一個資質(zhì)不錯的弟子,還巴望著對方能有大成,給他這個師尊長臉。誰知,他竟然收了一個隱藏大佬做弟子,弟子的修為比他這個師尊高了一大截。
“澉竹真人,莫移此舉絕非有意冒犯。您對莫移的好,莫移銘記于心,自不敢忘?!蹦乒傲斯笆?,歉聲答道。
以他的蒼羽宗主身份,不必理會澉竹這一番話,何況是他如此這有禮的態(tài)度。叫旁人即便不滿,也不能失了禮數(shù)。
澉竹是他們一堆人中與木遺相處最久的一個,又是名義上的師尊。他也只是哼了哼,旁人便更加不好多言了。
但該問的話,也不能不說。
“既無冒犯之意,莫宗主此行的目的總該告知我們一二吧?!惫热A凈開口問道。他望向莫移的眼神甚是復雜,那日他自是注意到了云渺與這人的小動作,明白她對其已動了真心。
可這人隱瞞身份,蓄意接近,又叫他覺得并非良配。何況她要做宗主,又豈能再與此人一起?
“莫移來此是為處理我蒼羽門下出逃的叛徒以及蟲獸一事?!?p> 眾人登時悚然失色,難道這個從東陸出逃的叛徒躲藏在他們九溪不成,還有那蟲獸竟也在東陸內(nèi)出現(xiàn)了么?
到了此刻,眾人已無暇去怪責莫移隱藏身份的事情了。
谷華凈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沉吟道:“莫非是蟲獸根本就是那叛徒從東陸弄到北陸來的?”
莫移嘆息了一聲,道:“不錯,正是我蒼羽之責?!?p> “那…那躲藏在九溪的那個叛徒,莫宗主可知道他的身份了?”溫演傾剛說完,又不禁向著上首的谷華凈與右側(cè)的賀風渡各看了一眼。
在莫移到來之前,他們正在商量著有關(guān)內(nèi)奸的事情。
“他是一個身上有著蝴蝶印記的人,不管他換了多少個身份,這個蝴蝶印記都永遠跟著他!”
那他們要調(diào)查內(nèi)奸,總不能一個個去扒衣服看吧,而且難免會有誤認的情況。
谷華凈還想細問,屋內(nèi)忽然刮進了一陣風,一個全身被黑色斗篷遮蓋住了的人如青煙一般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他的出現(xiàn)叫眾人始料未及,此人修為之高深,已到達了渡劫境界,只差一步,便可飛升成仙。
一屋子的人非但沒有一人發(fā)現(xiàn)了他的蹤跡,等了他現(xiàn)身后,也沒有一人敢與他動手。他們都因這巨大的懸殊差距,被對方釋放出的威勢壓得連動也不敢動。
隨著對方一抬手,“咚”的一聲,一個黑咕隆咚的東西掉到了眾人面前的地面上,而壓迫在眾人身上的那股威勢也被這黑袍人收了回去。
“這..這是雁飛真人?”有人朝地上看了一眼,驚呼道。
“真人?他還不配這個詞!”那黑袍人冷然道。
他語聲剛畢,那個驚呼的人連忙道:“老祖,是您..您出來了?”其實他更想問的是,是您殺了他么。
“你們也不必如此悲痛。此具尸身是云雁飛不錯,但早在他晉升元嬰之時,他的神識就已毀了。與你們相處多年的,只不過是那個借用了云雁飛身體的蒼羽叛徒?!?p> 即便是老祖親口告知,眾人望著那熟悉的面容,仍舊有幾分不敢置信??赡鞘硇乜谔帲之斦媸怯幸坏篮诤∮浀摹?p> 在他們還是弟子之時,他們與云雁飛的關(guān)系到也不似如今這般疏離。像普通人那樣,一起泡澡擦背的事情也有過幾次。
即便已過了百年,即便那時他們只是孩童,但也不至于連對方胸口上有這么大一塊的印記也不記得了。
“可…可雁飛當時明明是您屬意的宗主人選,您既知他是…那您為何還…”谷華凈停頓了一下,“難道您是因此才改變主意的么?”
谷華凈怎么想,都無法明白老祖當年為何不選云雁飛為宗主,反而選擇了他這個最不出眾的弟子。
這也是令眾人困惑已久的事,谷華凈在那輩弟子當中,排行不上不下,無論能力還是修為都實屬一般,當年老祖選定他做宗主,可真是爆了大冷門了。
即便他做了宗主多年,能力也只能用不功不過來形容。
黑袍人微微一頓,道:“我?guī)讜r屬意他做宗主了,我的想法從未更改過,我心中所屬的宗主一直是你呀?!?p> 谷華凈還是有點不相信,遲疑道:“難道不是因他和萬師妹的事,你認為他…而身為宗主又不允許…才..?”
他這話說得含含糊糊,在場的人竟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因為他們也是這般想的。
云雁飛橫刀奪愛,搶走了谷華凈的未婚妻。老祖覺其人品欠佳,難任宗主一職。又念谷華凈對萬淇一片癡心,這宗主之位便是給予他的補償。
黑袍人哈哈大笑,道:“你是在懷疑自己,還是在懷疑我?不過我倒真有點后悔我當初的決定了,原本是想著留給你們自己處理的,想不到,最后還是勞煩我來替你們收拾?!?p> 他的確一早就看出這個云雁飛有點古怪,但受天道制約,有些事情,即便他知曉,也不能去插手。
而如今他們已逮住了那位作者,事情就方便了許多。況且,殺掉這個云雁飛的人是“莫移”,不是他。云雁飛已死,有關(guān)其的秘密自然可以說出來了。
谷華凈面色頓時一紅,羞愧不已,自認辜負了老祖的期望。
他被云雁飛搶走了心愛之人,但對這二人并無半點怨恨。他知道萬淇愛的不是他,不愿用一指婚約將她困在身旁,遂解除了這道囚禁在她身上的枷鎖。
受老祖欽點成了宗主,他心中也無半點喜悅。反而認為是他奪走了云雁飛的宗主之位,對其心生愧疚,一再忍讓,令得云雁飛一個峰主的勢力竟蓋過了他這個宗主。
其他人看在眼中,有心相助,轉(zhuǎn)念也覺是他這個宗主之位并非名正言順,只得當作不知。
也就是在這樣相互縱容的情況下,造成了今日之過,令北陸各地出現(xiàn)了蟲獸的孵化洞。
“老祖,那如今云…這叛徒已死,有關(guān)蟲獸的危機是否也一并解除了?”賀風渡向來不喜這位師兄,得知他的情況,很快從震驚中恢復了過來。
“并沒有,我此番能如此輕松地斬殺這個叛徒,不過是因他對這具身體的使用期限就快結(jié)束了,這具身體上的修為也在慢慢倒退。就算我不殺他,等到他培育好新的寄體,他也會拋棄這具身體的?!蹦评洳欢〔逶挼?。
“他…他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有人發(fā)了直擊靈魂的一問。
眾人也都在想,他到底是個什么東西,難道竟殺不死?
“他最開始本是中陸的一個落魄王室后代與我蒼羽門下一女弟子所生的孩子,他的父親給不了那女弟子名份,那女弟子生下他后,就回了宗門。一個半妖在中陸的那地方,父親又是所謂的‘王子’,他的身份得不到承認,于是便跑來東陸找他的母親。”
中陸常年處于戰(zhàn)亂之中,那里人喜好殺戮和權(quán)勢,幾乎每日都有人為爭奪所謂的王權(quán)進行廝殺。
今日剛戴上皇冠,明日戴的可能就是鐵腳銬。城門上若有巨石落下,砸死的人里,十人里面至少有五個王子四個公主,剩下那個可能就是未來的皇帝。
所謂王室子弟簡直比猴子身上的虱子還多,也不知道他們爭來爭去是為什么。
這個半妖沒有受到父親與族人的承認,可他卻很好地繼承了這種思想。血統(tǒng)高貴的半妖來到東陸后,直接崩潰了。在東陸,連神獸金烏都成了坐騎。
他的母親只不過蒼羽一個小小的內(nèi)門弟子,早就隕落了。
而他自以為傲的仙法在東陸人眼中不值一提,誰都不會啊,這不就是最基礎(chǔ)的入門法術(shù)么?
他連做內(nèi)門弟子的資格都沒有,幸好這個時候,蒼羽內(nèi)門人手不足,找到了外門,他被安排去給某位長老做了藥童。
“我的姨母她是一位煉丹奇才,除了煉丹,旁人的事情她全不在意。她后來煉丹成癡,已到了瘋魔程度,她想挑戰(zhàn)自己,竟拿…拿人做試驗?”
莫移面色甚是凝重,此事事關(guān)蒼羽的聲譽,他本不該外泄的。
“拿人做試驗?”谷華凈聽著皺眉捋了捋頷下的長須。
難道那個半妖因此受害,才導致蟲獸蔓延兩陸么?
莫移又嘆息了一聲:“拿人做試驗最開始也只是為隱藏我們妖修身上的氣息,令其他的人類修士看不出我們的身份。她雖然懵懂,到還有些分寸,做的試驗也是有利蒼羽的。但誰也沒有料到,她會愛上那個半妖藥童,受其蠱惑,闖下了如此大禍,蟲獸就是由她替那半妖制造出來的?!?p> 那半妖在中陸受盡欺辱,他能順利逃出中陸,甚至找到蒼羽所在,可見其心機與手段之深。
他做藥童之時,也慣會裝模作樣,以此進一步接觸到了那位煉丹奇才,獲取了對方的信任。
又賣慘痛哭,以他的三靈根資質(zhì),修為難有提升,只怕無法與她長相廝守,哄得這位女子想出了一個依附旁人獲得長生的辦法。
她找了一位即將隕落的金丹期修士,通過在對方身上種植蟲種,為其奪舍了對方的身體,再靠著吸取她對他的愛意,以此吸取她的修為。
這樣一來,只要她活著,他也就能活著。
她最初的想法是很美好了,自認那金丹期修士根本支撐不了多久了,不算是害人。只不過她沒想到,那半妖會用這個辦法坑害了許多本不該死去的人。
更沒想到,半妖在事成之后,吸走了她的全部修為。
“此法也并非十全十美,只因我姨母最初挑選的那修士是風靈根,此后他選擇寄體也只能是風靈根的金丹修士。對身體的使用也有期限,到了一定時間,身體內(nèi)的修為就會慢慢倒退。他本身是無法通過修煉提升的,只能吸取女子對他最純真的愛。”
莫移此話一出,屋子的人原本站著的也倒在了椅子上,直瞪雙眼,沒有一人發(fā)出半點聲響。
“為獲得更多的愛意,他甚至引導那些女子彼此仇恨,來鞏固她們對他的感情。為了確保愛的純潔,非但他自己不能碰那些女子,那些女子也要保持著…”
莫移忽然停頓了下來,令眾人將目光齊齊轉(zhuǎn)向他,卻見他面色通紅。
眾人互看一眼,皆是大驚。想不到這位蒼羽宗主,竟如此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