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是為了讓曹芳的改元顯得煥然一新,從詔書頒布下去的第二天,洛陽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與平日里不同,曹芳這次卻是命人將早就堆在庫房落灰的躺椅給搬了出來。
“陛下,茶水好了!”
隨著他身旁李常的聲音響起,曹芳這才把目光投到了一旁桌面上手掌大小的火爐上。
咕?!?p> 茶壺的蓋子突起一陣,隨后又落了下去,伴隨著的就是一道溢出來的熱水澆落在火爐中心泛著赤紅光茫的木炭上。
待到一陣水汽散去后,曹芳才墊著一塊麻布將茶壺從小火爐上取了下來,隨后便倒干凈了里面的茶水。
與眼下主流所擅的茶湯不同,他還是喜歡直接丟幾片茶葉進茶壺里去煮茶水。
簡單至極的喝法,而不是往里面加各種香料,尤其是花椒這種玩意兒……
輕啜了一口茶水后,他抬頭看向了剛剛來到旁邊不久的太醫(yī)令。
“朕聽聞宮外興起了一道藥方?”
“那是什么?”
留著一撮稀疏胡須的太醫(yī)令先是一愣,隨即便反應了過來,臉上的笑瞬間便帶上了些許苦澀和無奈。
“回陛下,外間確實興起了一道方子。”
“叫做五石散!”
“而且這道方子本來就是宮里的?!?p> “嗯?宮里的?”曹芳頓時來了興趣,微微從躺椅上坐直了身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太醫(yī)令:“怎么回事?說說吧!”
就他所知,五石散那個東西,可并不算什么好玩意兒。
吃了那東西不僅渾身發(fā)熱,還會出現(xiàn)各種幻覺……貌似比某地的菌子都帶點勁頭……
太醫(yī)令聽了之后更是直接伏身下拜。
“陛下,那方子,尋常吃不得啊?。。。?!”
是藥就有三分毒性,更別說本來就是用來治療某些特殊病情而走險開出來的方子了,那種藥,基本上就是各種劇毒的復合品。
而五石散……正如其名,五種礦物藥材,性皆燥熱,短服可治傷寒,只是這玩意兒的副作用,可以稱其為‘亢奮’!
呼呼如狂,性起如莽。
曹芳頓感無趣,重新倚回了躺椅上。
“起來起來,朕何曾說過要吃那東西了?”
至于他為何想要了解這東西的藥性,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他已經(jīng)明確知道曹爽服用這五石散有很長時間了!
眾所周知,無論是那種藥物,只要服用的時間夠長,那么人體必然就會產(chǎn)生對于那種藥物的抗性,日積月累之下,所需的藥物劑量也必然會越來越大……
“朕只是在想,那個東西算不算個好的……”
仕子風流,好像就是魏晉而起的,究其原因,這五石散在里面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不思報國,整日只顧著服食五石散,而后流連于風月。
上層如此頹喪,何愁國家不亡?
太醫(yī)令聽到曹芳的聲音,出言更加無奈了起來。
“陛下,那方子原本是治療傷寒的,也不知道是誰,竟然開始將這方子當成了仙藥……”
如今這種情況,他也只能是內(nèi)行看無奈了……
畢竟對比于一個醫(yī)者,那些真正服食五石散的人,身份可確實是要高上不少的,人家不聽你的,你又能如何?
醫(yī)者仁心,奈何受醫(yī)者不仁于己!如之奈何?
傷寒……
曹芳沉默了下來。
若是不曾在宮中看到過那些確切的記載,那他對這這個病的映像或許還停留在無關痛癢的地步。
可真正的情況卻是,能夠讓一人封圣的病癥,又怎么會簡單?
文教萬人者,方可言圣;
農(nóng)活萬民者,方可名圣;
醫(yī)澤萬代者,亦可道圣?。?!
若無張仲景,傷寒這病,絕對能再繼續(xù)肆虐華夏千年萬代!期間所傷人命,又何止萬萬?。。?p> “唉……”
“且就如此吧,你先回去歇息?!?p> 曹芳顯得有些興趣缺缺,只是隨意擺擺手便不再說話。
真要說過來的話,五石散那個東西或許并沒有多大用處,現(xiàn)在的話,且就將之看作預防傷寒的東西吧……
只是等他再把目光移向雨幕之后,心底就和庭中的積水一般,泛起了星星點點的波瀾。
大魏第一場雨都已然落下了啊……就是不知道北邊又如何呢?
……
“二子大哥?。。≈苯託⑦^去!把胡人殺亂了??!”
郭攸臉上狠色一閃而逝。
前有雜胡,后有鮮卑胡人。
如何選擇?
本來他們走這條路,為的,就是盡可能保全所有人。
而想要達成這么目的,那最好的做法,就是徹底攪亂所有局勢!所以,最好的法子,只有殺!將一切全數(shù)殺亂!
要知道單論相貌,胡人和漢人其實相差反倒沒有多少。
但是!雜胡的相貌,和漢人以及正統(tǒng)胡人,差了可不是一星半點兒!什么膚色偏白、瞳孔異色、毛發(fā)卷曲、鼻梁高挺,都有!
這也就是后來冉閔一道殺胡令下去,不愁殺錯人的原因!
因為那些被殺的,必然有胡人血脈在身!而當時那種情況之下,身具胡人血脈,那就是錯!
二子也是沒有猶豫,還是直接帶隊飛奔著,絲毫不管那些雜胡是否有能力反抗,只要到了近前,直接就是一刀送出,而后借著馬的力道抽刀,隨即再送。
短短數(shù)十呼吸,五百人便在雜胡聚居的地方殺出了一條赤紅的路。
又跑出了許久路程,這五百人才在二子的帶領下緩下了速度,當然也就只是停留了不久,所有人便再度奔馳了起來。
停不得!
現(xiàn)在只是短暫地殺亂了雜胡,只要雜胡們反應過來,憤怒的他們有很大幾率會和胡人聯(lián)手。
到那時候,別說教訓雜胡了,這五百來人南下都是問題!
越過了雜胡聚居的地方,二子這才一把將臉上遮的半面巾給扯了下來,而后深吸了口氣。
“胡人的血……真特么臭?。?!”
郭攸臉上抽抽著追上了二子,此刻他臉上也徹底沒了什么狠辣的表情,只是看著卻有些……男言之隱……
“二子大哥,咱能否找個地方……緩緩?”
“我撐不住了啊?。。。 ?p> 被那種火辣辣的感覺徹底浸染,誰能承受?
二子瞥了一眼郭攸,嘴角扯出來一道古怪的笑:“子廉,沒想到啊,以前你沒騎過多少次馬,現(xiàn)在卻一下子就能騎馬從北漠到這里……”
“不錯,不錯,我看好你!”
……
郭攸臉上表情極其復雜,眸中更是多種情緒交錯……
這就是坑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