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美人燈會
誰在口出狂言,惡語訐人?
陳縣令面色一沉,露出不喜,目光看向半老徐娘,問道:“發(fā)生了何事?”
半老徐娘苦笑。剛欲說話,屋外生風(fēng),房中氣勢沖沖走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公子哥。
他身穿錦衣白袍,手握折扇,面容白俊,只是一雙小眼,睜到最大亦只有綠豆大小,極為怪異。望之一臉陰鷙,目光殘忍,貌非善類。
陰鷙公子進(jìn)來后,也不理眾人,徑直來到紅綃面前,陰沉地說道:“紅綃姑娘,你壞我好事,今晚當(dāng)由你來陪我,算作補(bǔ)償。”
紅綃俏臉一變,眼中顯出慌亂的神色,強(qiáng)自鎮(zhèn)定答道:“公子這是哪里話,你和元瑤姐姐的賭約,我和姐妹們只是在一旁見證,與我等又何干。還望公子莫要強(qiáng)詞奪理,混淆是非。若是再糾纏不放,休怪我令護(hù)衛(wèi)將你逐出?!?p> 陰鷙公子陰惻惻地冷笑,道:“紅綃姑娘不要多想,在下欲作二十四美人圖參加美人燈會。”
“紅綃姑娘貌雖不如元瑤姑娘,但難得是五官身材比例極佳,氣質(zhì)兼具端莊大方與嫵媚嬌柔,倒有資格上我的二十四美人圖?!?p> “今夜在下并無其他心思,只是想要尋姑娘與我談?wù)劗嬜髦懒T了,難道這青樓的姑娘還有不接客的道理?”
紅綃眼珠一轉(zhuǎn),忽然柔軟的身軀靠在了顧予的身上,手臂摟著他的腰,說道:“妾身今日已有恩客,公子請勿要再多言語?!?p> 陰鷙公子目光灼灼盯著顧予,言語中帶著不容商量的語氣:“這位兄臺,今夜便請將她讓于我?!?p> 顧予瞥了紅綃一眼,再望向陰鷙公子,奇道:“這位公子難道不知先來后到之理?”
眾人本不知發(fā)生何事,還存了觀望的心思。
但此刻見戰(zhàn)火燒到顧予身上,邢如明作為他的頂頭上司,當(dāng)先跳出,抽刀怒道:“你這腌臜腐生,敢到我們宴席搶人,要不要先和我這寶刀比劃比劃?”
陰鷙公子被他氣勢壓迫,氣息一窒,掃了一眼席間眾人,知道難敵,口中卻不認(rèn)輸,冷笑道:“武比爾等人多勢眾,勝之不武,可敢與我文比。”
“你想怎么比?”老邢氣勢不輸,吹胡子瞪眼。他肚中鮮有文墨,但料想這宴席間一個二甲進(jìn)士在著,怕他一個公子哥作甚。
“便以人之相貌為詩,如何?”陰鷙公子想了想,盯著顧予道:“這位兄臺可敢應(yīng)下?”
詩詞他倒不懼,顧予點(diǎn)頭道:“既然要賭,不如賭注再加一點(diǎn)賭注?!?p> 陰鷙公子眉毛一挑,帶著倨傲的神色:“可以,你想再賭什么?”
“你剛才說的二十四美人圖和美人燈會是怎么回事,你輸了,就一五一十告訴我等?!?p> 陰鷙公子神色一愣,不明白他為何要問這個,略一思索,點(diǎn)頭道:“可以。但你輸了,你們今夜幾人都不得宿于蘭桂坊內(nèi)?!?p> 顧予沉吟,京城宵禁,此時已經(jīng)到了時辰,他們不宿于此,街頭亂走,被官差索去,尋常百姓至少要被關(guān)上一年半載或是打上百大板。
他這要求,看似普通,但實(shí)則頗為毒辣。
還未說話,陳縣令卻主動開口,答應(yīng)道:“可以?!?p> 顧予看了陳縣令一眼,見他老神在在,絲毫不慌,知道他應(yīng)該還有后手,便道:“你且開篇?!?p> 陰鷙公子想了一會,望著顧予突然大笑,道:“有了。眉間千尺高,額頭天地寬。眼如賊眉鼠,嘴尖無輕重?!?p> “怎么樣,你可曾想出?”
“這片刻功夫,也只得一首打油小詩?!鳖櫽椟c(diǎn)頭,道:“百煉千錘一根針,一顛一倒布上行。眼晴長在屁股上,只認(rèn)衣冠不認(rèn)人?!?p> 席間眾人望著陰鷙公子的綠豆大的小眼,轟然大笑。
詩詞一道,講求“意”與“象”的融合。
有意無象,或是有象無意,都落了下乘。
試想,冬季菊謝,卻說“采菊東籬下”,亦或者從小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說出“潦倒新停濁酒杯”。
縱然意境再佳,詞藻再華,也終缺少了那情那景。
陰鷙公子詩雖然可以,但頗多夸張之詞,席間眾人均無此面貌,詩詞離了現(xiàn)實(shí)的“象”,又缺升華的“意”,詞藻雖然可以,卻如無根之萍,讓人困乏無味。
反觀顧予,雖然詠針,但將陰鷙公子相貌和脾氣性格諷刺了個遍,詩句略顯粗糙,卻得了上乘。
陳縣令開口贊道:“此詩貼合,立境極好,可當(dāng)上乘?!?p> “好!好!好!你們給我等著!”陰鷙公子也不是不學(xué)無術(shù)之人,知道已輸,大怒拂袖,竟將折扇重重摔在地上,便要離去。
“等等。”顧予叫住對方,提醒道:“你還未說那二十四美人圖和美人燈會之事。”
陰鷙公子面色陰晴不定,看了席間眾人幾眼,才道:“美人燈會是京城民間一個神秘的組織,聽說他們手中有京城最頂尖的美人資料和消息?!?p> “要想加入燈會,至少要一張上乘的美人圖和一個凄美的美人故事。如此,會中人員才會討論你是否能夠加入。”
說完,轉(zhuǎn)身準(zhǔn)備再走。
“站住,我等席宴豈是爾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标惪h令突然喊住對方。
陰鷙公子不耐煩地怒道:“還有何事?”
陳縣令面色緩和,呵呵笑道:“我看這位公子文采斐然,可有功名在身?”
陰鷙公子傲然道:“功名于我如浮云?!?p> “那是書院學(xué)子?”
“我豈會和那些窮酸腐儒同窗?!标廁v公子不屑冷哼。
陳縣令不厭其煩,再問道:“可有詩書傳家?”
“家財萬貫,有錢什么書買不到,何曾需要傳家詩書?!标廁v公子厭煩道:“你問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做什么?”
陳縣令冷笑,既沒功名,又沒身份地位,實(shí)力低,老子還是個商人,誰給你的膽量來掀我的場子。
他手持朝廷縣令金印,突然一拍桌子,厲聲大喝:“大膽狂徒,爾既無功名,見官為何不跪?”
突然。
虛空之中,一股玄之又玄地氣息憑空生出,仿佛山巒崩塌,巨石飛落,轟然而下。
撲通!
陰鷙公子一下就跪了下去,俯首帖耳于地。想要掙扎站起,卻被死死摁在地上,面色漲得通紅,不知是氣,還是怒。
“你們給我等著?!彼哪槺凰浪缐涸诘匕迳?,絲絲血跡流出,但卻無可奈何,發(fā)出了憤怒的嘶吼。
“此屋還容不得你撒野,滾出去。”
陳縣令一聲叱喝,屋內(nèi)莫名升起一道狂風(fēng),將陰鷙公子倒卷而出,在庭院中滾了數(shù)十圈才落地。
“你是官!”陰鷙公子掙扎起身,咬牙切齒,眼帶陰毒,憤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