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福爾摩凝與華仙
“這韓晉元干嘛要認(rèn)罪？”
一糕點鋪子里，吳小仙手里抓著一塊綠豆糕，好奇地問道。
“劉世成那個小妾柳意茹你還記得吧？”趙凝反問道。
又想起那天的齷齪情景，吳小仙臉色微變。
“那個小妾與韓晉元是青梅竹馬?！壁w凝解釋道。
“韓晉元生于商賈之家，從小家境富裕，但他不喜經(jīng)商，卻好讀圣賢之書。柳意茹本是他家一下人侄女，因姿色出眾，被家人送進(jìn)韓家，當(dāng)韓晉元的伴讀丫頭，其實就是賣給了韓家。后來兩人日久生情，韓家也是開明，竟也同意韓晉元娶柳意茹進(jìn)門。不過還沒成親，韓家便橫遭變故，偌大的一家僅剩下了韓晉元一人，韓晉元便沒娶成柳意茹。這之后如你所見，柳意茹攀上了劉府的高枝，拿著韓家的聘禮作嫁妝，嫁給劉世成作妾室，風(fēng)光一時。自己未過門的夫人成了他人妾室，韓晉元還一無所知，一直被柳意茹一家人瞞著。后來事情瞞不下去了，韓晉元想討一個說法，卻反被那一家人污蔑，說是韓晉元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敗壞了他們柳家名聲。韓晉元沒再追究，但他幾個好友氣不過，將這事寫成了詩文話本，足有六十六頁之多，整個洛陽便都知曉了這個笑話。”
趙凝滿臉譏諷。吳小仙驚得拿著綠豆糕半天，愣是一口沒吃。趙凝單手撐著額頭：
“高門大戶中的齷齪事可多著呢，我都見多了。”
吳小仙將綠豆糕塞進(jìn)嘴里，含糊不清道：“那韓晉元還要為了柳意茹認(rèn)罪？”
“有的人就是蠢?。 壁w凝攤攤手，“我皇妹瞧中了他，他如今作為吳大師弟子，向父皇討個一官半職不難的，過兩年待皇妹成年，做我趙氏駙馬自然也就不成問題?？伤辉?，說什么身份卑賤，不敢玷污公主……腐儒。”
“那你要救他？”吳小仙問。
趙凝嘆口氣：“我不救還能誰救？他畢竟與莊生哥哥交好?！?p> 吳小仙點點頭，她也覺得這人還挺有意思的，至少是個好人。
“走！”趙凝起身。
“去哪？”吳小仙疑惑道。
“驗尸。”
半夜，劉府。祭奠的人早已散去，忙了一日的仆從也已就寢，只剩幾個夜巡的家丁提著昏黃的燈籠尚在庭院緩緩穿行。微風(fēng)吹蕩著四處掛著的白綢，一晃一晃，有如身形詭異的游魂，月光下有些瘆人。
靈堂里，兩名女子跪著。不同的是，妝容華貴的女子跪在蒲團(tuán)上，在火盆里燒著紙錢，面容憔悴穿著布衣的女子跪在地上，給面前的女子揉著肩。燒紙錢的，是劉世成正妻王氏，而給她揉肩的，則是妾室柳意茹。
“啪！”王氏忽然轉(zhuǎn)身打了柳意茹一巴掌。
“賤人！沒吃飯嗎？不知道用點力？”
柳意茹顧不得火辣的臉龐與昏昏沉沉的腦袋，忙磕了個頭，重新去給她揉肩。她確實一日沒進(jìn)食，再加上受了不少折磨，實在沒了氣力了，若不是強提著口氣，她怕是要直接暈倒了。但她不敢開口。劉世成活著她痛苦，死了一樣痛苦。
“嗒?！?p> 棺木前的紙人突然倒在地上。
王氏身子一僵，柳意茹也嚇得清醒過來。
白色的燭火閃爍著，地上與墻上的影子也隨之不斷舞動，那些紙人的影子尤其詭異。而紙人本身，在燭光的映射下有如索命的冤魂，慘白的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瞪大的雙目似要將人神魂攝入。本就有些壓抑的棺木在昏暗的光線下，如若一座貫通地獄的深淵，好像隨時都會爬出點什么（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你……你去看看……”王氏聲音發(fā)顫。
柳意茹臉色煞白，只能硬著頭皮爬起身，顫抖著身子往那邊移過去，不知是跪的太久，還是恐懼，雙腿發(fā)麻，有些不聽使喚。不過數(shù)步的距離，她卻走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她每往前一步，于她與王氏來說，內(nèi)心的壓迫便多了一分，她們的呼吸隨之艱難起來，卻誰也不敢用力吸氣。
終于她到了近前，小心翼翼地查探了番，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她松了口氣，將紙人扶了起來。
“一……”喉嚨有些沙啞，她輕咳了聲：“應(yīng)是沒放好?！?p> 王氏也松了口氣，隨后因突然受了這么一個驚嚇，有些惱怒：“還不快過來！”
柳意茹有些絕望地向她走過去。才走了兩步，王氏卻突然看向她身后，瞪大了眼睛，渾身顫抖，隨后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柳意茹感覺后背一涼，她緩緩轉(zhuǎn)過頭……
劉世成恐怖的鬼臉距她不過半尺。
她慘叫一聲，迅速跑了出去。
待她的聲音逐漸聽不到了，靈堂角落里兩道身影顯出形來。
“干嘛不跟外面的人一樣打暈？”吳小仙撤去幻術(shù)，納悶道。
趙凝心情愉悅：“這兩人活該受些懲罰。”
吳小仙無可奈何，她微微抬手，沉重的棺蓋自動掀開，懸浮于空中。劉世成的尸體飛了出來，落在地上。
“將他上衣去掉?！壁w凝道。
吳小仙一彈指，劉世成上衣消失不見，露出瘦弱的身軀。
趙凝拿起一支蠟燭，有些嫌棄地靠近了些，上下細(xì)細(xì)打量著。
“果然，沒有任何傷口，也沒有淤青，肝臟亦無問題，絕非喪命他人之手。依我看，是酒色掏空了身子，縱欲而亡。”
“你懂醫(yī)術(shù)？”吳小仙問。
趙凝點頭：“從吳署令那里學(xué)過不少，沒想還是學(xué)藝不精，瞧不出死因。”
“他是陽氣散了才死的，你當(dāng)然瞧不出來?！眳切∠梢槐菊?jīng)道。
趙凝一愣：“你知道？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吳小仙理所當(dāng)然道：“看到他尸體的時候啊。”
“那你還讓我看這混蛋身子？”
吳小仙反駁道：“我這不是聽你的？”
“吳小仙！”趙凝有些抓狂。
“算了。”趙凝想了想，“你方才說他陽氣散了是怎么回事？”
“凡人憑精氣而生，精氣越旺，壽命越長，氣運也會受之影響越強。精氣散了，自然也就沒得活了?！?p> “所以他是沒了精氣，自然而亡？”
“是也不是。”吳小仙組織了下措辭，“精氣散是自然而亡，但卻不是自己散的，而是有人……”
吳小仙又仔細(xì)瞧了兩眼，才繼續(xù)道：“是有人強行將他為數(shù)不多的精氣聚集，本也不過是縮減十余年壽命，來換得一時的生機，但他確實太虛了，這下便猶如回光返照，死得快也正常?！?p> “那究竟是誰做的？”
趙凝沉思道：“又為何要這么做？與劉府有仇，還是意圖陷害韓晉元？”
“一般來說……”
吳小仙沉吟道：“這種邪術(shù)是要沾染莫大因果的……高修為的，不管是道士還是妖，都不會做這種自毀前程的事?？蛇@種法術(shù)又必須煉神以上才能施展……又或者，有本命神通的妖。”
“妖？”趙凝一愣，隨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走，我們?nèi)フ依畎彩溃 ?p> 李府，李安世被李宏關(guān)進(jìn)了柴房，還下了令：任何人不允許看望，更不許給他送吃喝。
但就這么一個心頭肉，李宏“鐵石心腸”，李夫人又哪舍得？跟李宏鬧了半日的脾氣。不過李宏鐵了心要關(guān)這個令他失望透頂?shù)膬鹤訋兹?，任李夫人怎么鬧怎么勸都不愿意放人，卻也不說關(guān)李安世的原因。李夫人偷偷摸摸給兒子送了不少美食、軟被不說，最后甚至還塞了個女婢進(jìn)去。
看門的家丁哪肯？可這李夫人直接拿出了賣身契，叫囂道：狗奴才，敢不聽話便把你賣出去！家丁頓時偃旗息鼓，不敢再出聲。
這深更半夜，李安世與女婢歡娛一陣，已是睡沉了許久，夢中卻還在與柳意茹云雨。突然間天旋地轉(zhuǎn)，如若跌落深淵。李安世驚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倒吊在房梁上，他有些迷茫。但瞬間下意識地大喊“救命”。
面前的吳小仙與趙凝沒有理會。
吳小仙搖搖頭：“他沒有?！?p> 趙凝皺起眉頭，她氣惱道：“別叫了。”
李安世聽出來趙凝的聲音。
“公……公主？”他不確信道。
趙凝沒有理他：“我問你幾個問題，老實回答，不然你就下去陪劉世成吧！”
李安世嚇得肩膀一顫：“好……”
“你與劉世成拍過狐女？”
李安世猶豫了半晌，才答：“沒……”
趙凝直接喚了聲：“小仙兒。”
吳小仙屈指一彈，一道細(xì)小的電光射中李安世，柴房內(nèi)頓時響起一陣凄厲的哀嚎。
瓊香居的掌柜可是姓趙。
趙凝冷哼了聲：“再有半句假話，你便永遠(yuǎn)不必再開口了?！?p> “不……不敢了……小人不敢了……公主?！崩畎彩揽嗫嗲箴垺?p> “為何要陷害韓晉元？”
李安世哭訴道：“劉世成求不到天工坊的飾品，是我出的主意，讓柳意茹去出賣色相。我以為韓晉元會因舊情，而接受此事，誰知他竟然拒絕了，還痛斥我們。劉世成便一不做二不休，污蔑韓晉元欲要強暴柳意茹，后面便起了爭端。我若是說實話，我爹一定會打死我的……我不敢?。《覄⑹莱杀淮虻臅r候，我沒有出手相幫，劉大人便以此威脅我，我若是不配合，他肯定會報復(fù)我的……我是無辜的啊……”
“閉嘴！”
趙凝又問：“你們都碰過狐女？”
李安世明白她的意思，忙搖頭道：“我沒有。我與劉世成湊齊錢后，得了一宿，但當(dāng)晚我……我是與柳意茹同房的，狐女給劉世成一人享用了。”
趙凝冷然道：“希望下次公堂上你說實話，不然有你好看的?！?p> 李安世忙答應(yīng)，下一刻他便跌落在地，而面前的兩人已消失不見。
趙凝領(lǐng)著吳小仙直奔瓊香居而去。
“我們?nèi)デ魄坪！?p> 趙凝譏諷道：“正巧正是那些人盡興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