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8]西疇白帝

　　話說盟誓之后，秦伯熱情挽留，王使們又多住了兩日，隨即南歸。剛送走王使，秦伯及眾將便開始商議，籌備立國大典之事。

　　秦伯說道：“我們嬴族，偏處西垂邊境，熬了這么久，現(xiàn)在終于翻身了！咱們這立國大典，必須要辦好，大啟我秦人之心！國之大事，在祀于戎。這立國的頭等大事，就是祭祖，諸位議議，我秦國當(dāng)祭誰祖？”

　　千夫長克父率先說道：“當(dāng)祖非子！昔戎狄侵鎬，懿王遷居河?xùn)|。孝王繼立，命申侯數(shù)伐西戎，申侯之婿、我嬴之嫡大駱自西垂犬丘率師助之。

　　吾先祖非子隨大駱勤王有大功，王得以初牧于汧渭，孝王嘉之，欲更立非子為嬴族之嫡嗣，申侯諫之。

　　孝王乃別封非子于秦邑，命為秦氏，以御西戎。今戎狄復(fù)占宗周，先王死于難，主公勤王，亦有大功，天王繼立于申，賜土封爵，乃有我秦國。”

　　秦伯正在要點頭應(yīng)允，老費伯突然正色說道：“非也！我嬴姓之族，本少昊之后！不忘遠(yuǎn)祖，不沒于辱，是以延綿至今?！?p>　　克父問道：“白帝少昊，乃青帝太昊之子也，二帝皆東夷之祖，我贏族實居西垂，如是為何？”

　　老費伯說道：“天之初時，我嬴族之人即居?xùn)|土，起于泰山之下。積年累月，開疆?dāng)U土，北至于河，東達(dá)大海，西及泗水，南抵淮瀆。

　　至四帝相爭之時，我太祖太昊，自號青帝，都于丹土，臨于海濱。數(shù)戰(zhàn)黑帝蚩尤不利，墜亡失國。

　　及黃帝定天下，乃命我曾祖少昊，繼守東土，賜以嬴姓。及少昊自號為白帝，乃別其嫡為子姓，故我嬴與商，同宗共祖。商興之時，我諸嬴皆貴，為諸侯者十有五國。

　　至我遠(yuǎn)祖蜚廉之時，為帝紂大司馬，育有四子，父子俱以材力事帝紂。其長子曰惡來，續(xù)守東之故地，都于少昊之墟曲阜，國號為奄，是稱商奄。

　　少曰季勝，隨父居于商都朝歌。帝紂末年，我遠(yuǎn)祖蜚廉北伐朝鮮，紂叔箕子從之。周武王遂率西夷諸侯，趁虛攻入朝歌，襲滅我商。帝紂不降，寧為玉碎，自焚而死。

　　我高祖惡來，聞武王伐商，自曲阜率師救之，為周師伏擊，惡來戰(zhàn)死，武王亦傷于師。

　　武王以我贏族眾諸侯之未服也，乃封帝紂之子于殷，號曰武庚，以續(xù)殷祀。

　　封管叔于商都亳城，命蔡叔霍叔居于殷都朝歌，以相武庚。此周之三叔，名為殷相，實為三監(jiān)，以防殷人之反也。

　　商滅之時，蜚廉少子季勝，率其族人，逃于王都，入于太行，竄于戎狄，北奔冀地，是其后習(xí)于養(yǎng)馬。其后有曰造父者，以良馬四，獻(xiàn)于周穆王。穆王悅之，以為嬖御，封之趙城，別為趙氏，自是季勝之后，離我嬴族。我嬴族惡其降于仇敵，又媚侍之也，世不相認(rèn)，以至于今?！?p>　　克父接著問：“我諸嬴既原居?xùn)|土，乃漁鹽豐碩之地，何又至此西垂貧疾之邊？”

　　老費伯嘆了口氣：“哎！追及其由，實我為嬴族之辱也?！?p>　　千夫長威鎮(zhèn)忍不住也問道：“何辱至此？”

　　老費伯說道：“武王既滅商，又殺惡來。大懼于東嬴諸侯之未服也，乃封太師望于營丘，封母弟周公于惡來故都曲阜，封叔振于曹，以周之三公守而御之。武王傷重，周公親送之歸，乃不就國。

　　武王返及豐鎬，次年即崩，成王繼立。周公以天下初定，民心不服，攝政當(dāng)國，眾王叔聞之，是皆不悅。

　　周公更命其子伯禽，東入封國。王叔勛貴，已就封地者，聞之不服：周公之子伐商毫無寸尺之功，何能位同伯舅，爵超王叔？是以其父子二人，乃皆僭越，故叛周公。

　　我遠(yuǎn)祖蜚廉及箕子既定朝鮮，聞商既滅。于是留箕子居守，蜚廉自朝鮮率舟師復(fù)歸東土，入于曲阜，率商奄、徐嬴等眾東嬴諸侯，因武庚及周之三叔以叛。

　　武王既葬，周公乃作師旅，潛師東征。周公長子禽父，成王母弟叔虞，率師從之。周師悄然速至朝歌，而東之諸侯未聚，殷大震潰，乃克三叔，紂王之子祿父北奔，管叔自勁而卒，乃囚蔡叔于郭陵，執(zhí)霍叔以歸。于是大遷殷民于商丘，改國號為宋，更立微子，以守商祀。

　　周師又東伐諸嬴，得祝融氏四姓之諸侯相助，以為內(nèi)應(yīng)，乃大敗我嬴姓諸侯。殺我遠(yuǎn)祖蜚廉，盡滅諸嬴之國一十有五。

　　成王惡我諸嬴之不降于周也，乃大遷其民。遷以殷民六族于商奄，封之于魯，使伯禽守之。遷嬴姓七族于朝歌，賜予衛(wèi)叔。又遷殷都遺貴于洛邑，以建成周，居之洛南。

　　因我遠(yuǎn)祖蜚廉、惡來父子，皆不服于周，致死盡忠于商，成王大惡之，是以不赦其族。乃以我商奄之人，贏姓諸氏，皆為戰(zhàn)俘，遠(yuǎn)遷于宗周之西垂邊境，以御奴戎。故我嬴姓秦、費、威諸氏，僻居西垂，以至于今?！?p>　　“哎呀！我的老費伯喲，今兒這么高興的日子，你提以前的血淚史干啥呢？”千夫長克父埋怨道：“這都啥年月的事了，忘了得了。此些敗興之事，有啥好傳的?！?p>　　老費伯嚴(yán)肅的說道：“不忘遠(yuǎn)祖，方為有根，以繼祖宗之祀；不沒于辱，激勵后世，以創(chuàng)我輩功業(yè)；不享于安，勿亡于樂，以福子孫之長?！?p>　　“說得好！”秦伯聽了深受感動，不由贊許道：“老費伯言之有理！今我秦嬴雖復(fù)為諸侯，歷代先祖忍辱負(fù)重，累功積業(yè)，自今乃大，方得以封。我秦當(dāng)繼祖輩之功，創(chuàng)我輩之績，開子孫之業(yè)！”

　　三人立即拜禮：“君上圣明！”秦伯也回了禮。

　　老費伯接著說：“今我諸嬴，居西垂之地者，仍有秦、威、費、廉等諸氏，若祖非子，是獨尊秦氏，而棄諸嬴也。”千夫長威鎮(zhèn)聽罷，低頭不語。

　　費伯繼續(xù)說道：“昔少昊契之立于曲阜也，以其位于東土之西，故號曰西方白帝，是為五帝之一也。今我秦封于西土，國于西垂，正為西方之位。故祖少昊，祠白帝，上順天命，下慰諸嬴之心！”

　　“老費伯所言極是！”秦伯聽罷，覺得非常有理，當(dāng)即改變了原來要祖非子的計劃。他問道：“若祖少昊，當(dāng)如何祭之？”

　　老費伯答道：“請于我都之西郊，起高臺，建祭壇，名為西畤，以祠白帝。祭祀之物，以白馬、黃牛、白羊各一?！?p>　　秦伯說道：“既如此，我秦之立國，當(dāng)祖少昊！祭祀白帝之事，就請費伯籌辦?！?p>　　老費伯欣然領(lǐng)命：“諾！”

　　千夫長克父說道：“主公！立國大典，臣請例定在明年春正月初吉日?！?p>　　秦伯答道：“準(zhǔn)！克父，這立國大典，就由你來籌備?！?p>　　千夫長克父高興地道：“諾！”

　　威鎮(zhèn)也請命道：“主公！今兒既為諸侯了，咱這宮殿也應(yīng)當(dāng)擴(kuò)建翻新下。日后諸侯使臣來訪，也氣派些！”

　　秦伯答道：“那這事就交給你了，稍作擴(kuò)建翻新即可，切記要省民力，節(jié)費用。”

　　“諾！”

　　于是三大夫拜禮散朝，各司其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