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交響曲,前奏響起。
天空一點點地暗了下去,窸窸窣窣地,鬣狗和禿鷲試探性地向著場地中的尸體圍攏過來。王千度從繳獲來的醫(yī)藥箱里取出了紗布和藥品,給受輕傷的同學(xué)一一包扎。他的手法雖然青澀,但勝在干脆有力,一會兒功夫,就替在場的所有輕傷者包扎完了。
做完這些之后,王千度和我們站在一起,沉默地看著仍躺在地上呻吟的重傷員。
那個被打斷手腳的女生痛苦地哀嚎著,她呼喊一發(fā)子彈,一發(fā)能夠讓她擺脫痛苦的子彈。她張大了嘴巴,胸膛微微起伏著,用無助的眼睛哀求地望著王千度。
王千度痛苦地從懷中掏出了一把手槍,他輕輕走到了女生身旁,輕輕地把她抱在懷里,輕輕地將槍口塞進(jìn)了女生的嘴里。女生顫抖著,她像掉入冰窟一般,牙齒不斷地敲打在槍口上,咯咯作響。
“沒事的,沒事的,很快,就像睡著了一樣?!蓖跚Ф容p輕地幫女生閉上了眼睛,輕輕地在她耳邊安慰道。
聽,有一只夜鶯,她發(fā)出了清脆的叫聲,一口氣飛到了月亮上。
王千度抹去了臉上的紅白之物,將手槍拔了出來。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轉(zhuǎn)身看向了另一位重傷員,一位男生,他離手雷爆炸時很近,身上嵌進(jìn)了七八個彈片,鮮血把他包裹成了一個血人。
王千度提著手槍向他走去。
“不,不!求求你,求求你!我還不想死,我還有救,我還有救……”男生哭道。
王千度扔掉了槍,他走到男生身邊安慰道,
“放心吧,能救的,只是皮外傷而已?!?p> 男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真的嗎?我還能活下去的對吧?我還能活下去的吧?”
“當(dāng)然可以。只要你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活下去?!蓖跚Ф仁卦谒磉?,不停地安慰道。
王千度和他聊著天,一直聊,一直聊。聊人生,聊哲學(xué),聊愛情,聊青春……一直聊到夜的交響曲奏完了第一章,聊到男生安詳?shù)剡M(jìn)入了“夢鄉(xiāng)”。
在黑暗之中,王千度將男女生的尸體堆到了一起。他默念起了咒語,一團(tuán)火球包裹住了他們。在火焰的上下飛舞中,他們洗去了肉體的沉重和桎梏,像夜鶯一樣,輕盈地化作了夜的天使。
我們走掉了,離開了那塊土地。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聽到王千度說道,
“今天就在這里吧。各小組清點人數(shù)?!?p> 我們在一塊巨大的黑石下停了下來,安安靜靜地,再也沒有半句抱怨。王千度此時已經(jīng)建立起了至高無上的威信,對他的所有質(zhì)疑與恨意悉數(shù)化作了敬畏、崇拜與依賴。
在場還剩三十六人,不算王千度的話,重傷加死亡的八人全都回到了地母的懷抱。
王千度重新編排了組別,每組六人。我、劉曉月、小胖毫無爭議地成為了組長。或許這一次是王千度點名指派的緣故,小胖并沒有推辭組長一職。
讓我驚訝的是,王千度依然指派天宸、周嘉、程楊為小組長。
天宸三人受寵若驚,看向王千度的目光中充滿了感動。不管王千度此舉是收買人心還是真的任人唯賢,至少從現(xiàn)在開始,王千度已經(jīng)徹底掌控了整個組織,他的領(lǐng)導(dǎo)核心地位已經(jīng)無可動搖。
王千度自己并沒有擔(dān)任組長一職,他的地位早已是至高無上。
穿越到異世界的第四天晚上,我們終于形成了以王千度為核心的嚴(yán)密組織,在這個組織中,只會有一個聲音,而這個聲音會得到整個組織無條件地堅決執(zhí)行。在《三體》中,從民主到集權(quán)只用了五分鐘;但在我們這里,這個時間被延長為了四天。也因此,我們付出了異常慘痛的代價。
我們?nèi)〕隼U獲來的快捷食品和清水聊以慰藉空空如也的肚腸。雖然已經(jīng)整整一天沒有進(jìn)食,但是我們都沒有絲毫胃口。夜的交響曲繼續(xù)演奏著,我們安安靜靜地聆聽這場沾染鮮血的音樂會,脆弱的內(nèi)心被死亡的陰影包裹,生存的壓力與突如其來的苦難像麻藥一般使我們喪失了敏銳的情感。
我們變得堅強(qiáng)了,或者說,我們變得麻木了。
一夜無話,一夜無眠。
在魔獸森林的第五天,天降大雨。我們緊緊圍坐在大黑石下,沉默地望著晶瑩的雨簾。
好久好久沒有這樣看過雨了。不看手機(jī),不玩游戲,既不上課,也不工作,就這樣坐著,看著雨水融進(jìn)時間,在空間上綿延,在時間上延宕。
時間過得好慢好慢,慢到我的思緒也像冬眠的熊一樣安靜地睡著了。
在這樣的氣氛里,男女之別徹底消失。女生靠在男生的肩上,男生躺在女生的懷里,無窮無盡的雨幕將世界冷冷地隔絕開來,我們緊緊擁抱,相依為命。
睡意洶涌地襲來,將我們吞入深深的海底。我們沉沉地睡去,卻又很快地驚醒。醒來之后,一瞥這天,這雨,便又陷入沉睡。
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真實和虛幻疊在一起,我們早已分不清是在現(xiàn)實里還是在睡夢里。
僅僅過去了一天,我們卻像是過了一年。在魔獸森林的第六天清晨,雨停了。我們又一次背起了行囊,扛著繳獲來的槍支彈藥、食物藥品,繼續(xù)前行。
在經(jīng)歷過血腥殺戮和昏睡一整天后,眼前的世界似乎被披上了一層薄紗,灰蒙蒙的。我們開始變得粗魯、野蠻,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沉默著一言不發(fā),一旦有機(jī)會就放肆地大笑大叫,似乎非得用一種刺激的方式才能掀開這層薄紗,感受到徹底活著的滋味。
王千度開始教我們打槍。跟我們講解槍械的基本知識,他從槍械的結(jié)構(gòu)講起,和我們講彈匣、機(jī)匣、擊發(fā)裝置、拉機(jī)柄、標(biāo)尺、準(zhǔn)星、握把……
他的每一個字像鑿子一樣一下一下地鑿進(jìn)我的腦子里,刻進(jìn)了我的腦海深處。
我們行走在原始森林中,幸運(yùn)的是,獸潮那日所遇見的龐大魔獸一只也沒碰上。偶爾撞上來的狼熊虎豹,看著兇猛,實則一槍撂倒。
我便秘了三天,然后突然拉稀,我的屁股上滿是黃褐色的液體。我沒有紙,隨手撿了樹葉擦拭。干澀的樹葉上有堅硬的條紋,竟將我的屁股刮出了血。
我一瘸一拐地拉上了褲子,決心要一直便秘下去。
我曾經(jīng)以為,拉屎沒有紙會死;現(xiàn)在想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
在魔獸森林走了一個禮拜,我們所有人都成長了十歲。
找影子里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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