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令人作嘔

　　時勵冷哼了一聲，沖進(jìn)陶藝棚，撈起那團(tuán)東西，一路飛奔。

　　驟然而來的冰冷讓林星移烤成了漿糊的腦子彈了彈，她抽搐了幾下，嘴一張就喝了幾口冰水進(jìn)去。

　　燙得失去了知覺的舌頭也彈了彈，發(fā)出了一個單調(diào)的咕音。

　　冰涼的毛巾蓋到了她的眼睛上，有人提著毛巾的兩頭把她從水里拔高了些。

　　“時勵？”聲音不成調(diào)，像勺子刮著陶鍋底一樣刺耳。

　　沒人回答，毛巾兩頭被人收緊了，眼部有些疼，林星移下意識地嗯了一聲，“疼。”

　　兩秒后，毛巾松開了些。

　　“死也不死遠(yuǎn)一點(diǎn)?！睍r勵冷冷地說。

　　“我怕死遠(yuǎn)了，你找不著?！绷中且泼摽诘馈?p>　　“我跟你不熟，沒有為你收尸的義務(wù)?！睍r勵說。

　　那倒是，現(xiàn)在的他們，的確不算太熟。林星移默然?？墒牵粊硎帐?，又不熟，你現(xiàn)在來干啥？

　　“我是來找你簽字的。”時勵說。

　　哦，原來是為了這個啊，這人，也真是鐵石心腸名不虛傳啊，她都這樣了，還沒忘記讓她簽字啊……

　　林星移頭一偏脖子一歪，人直往水里滑。時勵用手指戳她也沒反應(yīng)。遠(yuǎn)處傳來救護(hù)車的鳴笛聲。

　　時勵把人從水里撈出，脫掉自己的襯衣把人飛快地裹了起來。

　　穿在時勵身上剪裁合體的襯衣，套在林星移身上卻十分寬大，哪怕她身上布滿了水泡，也沒能撐起這件襯衣。

　　林星移裹在雪白的襯衣中，是得尤為嬌小玲瓏。

　　醫(yī)護(hù)人員推著移動平行車飛速進(jìn)了陳家主樓，正好碰到時勵把人扛在肩膀上往外走。他皺眉看了看跑在前面那名男醫(yī)生，飛快地把林星移身上襯衣下擺扯了扯。

　　年輕的小護(hù)士看了時勵一眼，怔了怔，兩腿發(fā)軟地推著車過去。

　　時勵輕輕點(diǎn)了一下頭，側(cè)身背對著那名男醫(yī)生把人放到了平行床上。

　　小護(hù)士在時勵的注視下抖抖索索地把一塊蓋布抻開，蓋到了林星移身上。

　　林星移被推上救護(hù)車之后，時勵猶豫了一下才爬了上去，坐到了床邊的長凳上。

　　林星移陷在前世的惡夢里，時勵身材高大，緊緊地抱住她，擋在她的身后，他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襯衣傳遞過來，燙得她全身直打顫。

　　狹窄空間里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和著雜物垃圾腐爛的味道，令人作嘔。

　　惡心的笑聲一直在耳邊上回響，是那兩個看守他們的人的聲音。

　　“這兩人，可真有趣，老公不喜歡老婆，老婆不喜歡老公，不喜歡抱一起干什么？放開啊，讓我們來替你抱啊。”

　　“再不喜歡，她也是我的！只要我活著，就不允許別人動我的東西。”時勵全身因疼痛而顫栗，氣勢卻沒掉一分一毫。

　　“這時家的人就是骨頭硬，嘴更硬啊……都摘了他一對罩子了，他還不怕咱們呢！“

　　“是啊，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他這副模樣，我真的想搞死他，看他死的時候是不是嘴還這么硬？”

　　“要能搞死，我早搞死了，用得著等現(xiàn)在？！算了，看在錢的份上，玩玩可以，人不能弄死！”

　　“嗯嗯，聽黑哥的。姓時的不能死，那個姓林的可沒說不能弄死……”

　　“姓時的擋著，看那架勢，你不把他扎死，你把那女的拽不出來……”

　　“呸，我看他能擋多久！他能不吃不喝不松懈不累不困不乏？總能逮著機(jī)會把人拖出來玩的?！?p>　　兩個聲音漸漸遠(yuǎn)去，危險(xiǎn)卻一直都在。他們就像兩只狼一樣，時刻惦記著屋里的兩塊肉。

　　時勵抱著她，環(huán)在她前腹間的兩手十指緊扣。

　　他一動不動，足足站了好幾個小時。

　　林星移能感覺出他身體的緊繃和他對屋外兩人的防備。

　　可人是血肉之軀，不是鐵打的，這樣下去，時勵很快就會倒下。

　　“時勵，放開我……”

　　扣在她腹間的手反而收緊了些。

　　“你需要休息……你要是倒下了，面對他們倆個，我毫無反抗能力?！绷中且茝?qiáng)忍著淚意力持鎮(zhèn)定道。

　　時勵不為所動，像是一尊石頭雕塑一樣就那么矗著。

　　時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過去，時勵的頭慢慢地低了下來，下巴落到了她的后肩上。

　　林星移盡量踮起腳拔高自己的身體，想讓他依托著她的肩膀休息一下。

　　沒過兩分鐘，時勵卻又突地抬起了頭，扭了扭脖子，重新站得筆直筆直的。

　　林星移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窗外有兩只眼睛正在往里看，是兩個歹徒中那個瘦高個兒。他看到時勵還那么站著，嘖嘖了幾聲，搖頭晃腦地離開了。

　　時勵就那么站了足足一天，到了晚上也不肯放松警惕。

　　林星移突然就發(fā)飆了，惡聲惡氣地：“你不睡我要睡啊，你能站著睡我不行啊，放開我！”

　　時勵沉默了片刻，慢慢地往下蹲，連帶著林星移也往下蹲。他一只手死死摟住她，騰出一只手在地上摸索了一會兒，在離墻壁不遠(yuǎn)的地方躺了下來，給林星移留了個只能側(cè)躺的地兒。

　　林星移面向墻壁，背后緊挨著時勵，時勵還伸手摸了摸她和墻壁之間的空隙，又往里擠了擠。

　　那一刻，林星移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奔涌而出。

　　“時勵，我們……我們從認(rèn)識那天起就相互怨憎，到頭來連命都要送掉，時勵，如果我們從來不曾認(rèn)識，那該多好。”

　　時勵沒說話，呼吸聲壓抑而沉重，他貼在她腦袋頂上的臉龐上，有什么濕潤的東西滴了下來，涼涼的，腥腥的。

　　“時勵，我真的從來沒喜歡過你……”林星移哽咽道，垂在腿側(cè)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

　　時勵的下巴用力地頂著她的腦袋頂，頂?shù)盟^皮都發(fā)痛了。過了幾秒，他開口了，“我知道，我也一樣不喜歡你。但是，沒離婚前，你還是時家人?！?p>　　“時勵，你聽不明白嗎？我不喜歡你，從一開始，到后來，沒有任何一刻喜歡過你！我姓林，不姓時，我根本算不上是你的家人！也用不著你來管！”昏迷中的林星移突然大喊了起來。

　　坐在救護(hù)車上的時勵冷哼了一聲，眼神如刀，凜冽可怕。

　　都快成烤肉團(tuán)了，還惦記著舊情人呢。

　　救護(hù)車半道停下了，過了十幾秒又重新啟程，只不過，車上少了一個人。

　　時勵站在敦和橋頭，看著閃爍的手機(jī)屏幕，一個183開頭的手機(jī)號碼正在使勁地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