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是你的錯
周氏接過藥碗，奇怪的看一眼秦鳳華，才道：“自然是趙道長開的藥?！?p> 秦鳳華朝母親伸手，周氏于是將藥碗遞給了秦鳳華。秦鳳華接過那碗藥低頭端詳，那藥的顏色有些泛藍(lán)，秦鳳華將藥碗舉到鼻間嗅了嗅，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一時半會兒死活想不起來。
對面秦沐見妹妹秦鳳華臉色一臉凝重，擔(dān)心道：“小妹，這藥可是有不妥？”
秦鳳華又細(xì)細(xì)地分辨了一番，始終想不起這縷若有似無的味道是什么。
見秦鳳華一直不說話，秦沐急了：“小妹，你別不說話??！”
這時秦鳳華才抬頭看向秦沐，下了定論：“這藥沒毒?！?p> 秦沐聽后先是舒了一口氣，然后又覺得不對，皺眉道：“那你剛才為何那副樣子？”
秦鳳華將藥碗擱回桌上，才又道：“我是覺得這藥有些奇怪，有股奇異的味道，似乎在哪里見過。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p> 秦沐詫異，秦鳳華自從拜入了趙士言門下，于岐黃一術(shù)上進(jìn)步可謂神速，竟然還有秦鳳華辨不出的藥材。
“那這碗藥到底是喝還是不喝？”秦沐看看母親，又看看秦鳳華。
“喝自然是可以喝的，”秦鳳華轉(zhuǎn)頭望向母親，問道，“娘，師父走前有同你交代些什么嗎？”
周氏搖了搖頭，低聲道：“這個倒沒有，趙道長替我診脈以后，換了新的藥方，急匆匆地就回上華觀去了，具體去做什么，趙道長并未明說?！?p> 秦鳳華低頭深思，覺得此事隱隱地透露著一絲怪異，這般急匆匆地走了，連招呼都沒跟秦鳳華打一聲，著實不像趙士言的風(fēng)格，于是帶著心中的疑問，秦鳳華又問周氏道：“母親，師父替您診脈的時候可有發(fā)生什么事兒？”
未等周氏開口，周氏身邊一直跟著伺候的周嬤嬤搶先道：“這還真有！”
“發(fā)生了什么？”秦鳳華看向周嬤嬤，追問道。
今天剛發(fā)生的事兒，所以周嬤嬤回憶起來并不困難，她不待停頓，很順暢地說地道：“下午的時候，趙道長像平日一樣來給夫人診脈，那時，剛好一個丫鬟端了一杯熱茶進(jìn)來，原是要擱在趙道長旁邊的小幾上的，但那丫鬟是個迷糊的，走路不看道兒，一不下心腳絆腳，摔了個跟頭，手中熱茶盡都潑到了夫人的袖子上?！?p> “母親沒有被燙著吧！”秦鳳華忙道。
周氏搖了搖頭，示意周嬤嬤繼續(xù)說下去。
“那茶雖不是滾燙的，但到底是杯熱茶，還是有些溫度的，老奴擔(dān)心夫人手臂被燙傷了，于是請趙道長幫著一起看看?！?p> 秦鳳華贊同地點點頭，周嬤嬤做的沒錯，當(dāng)時的情況確實應(yīng)當(dāng)那么做，于是她追問道：“然后呢？”
“然后，夫人挽起袖子，露出被熱茶潑濺到的地方，誰知趙道長一見了夫人的手臂就變了臉色?！?p> 趙士言平日在侯府里，總是裝作一副閑適自若，寵辱不驚的高人樣子。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侯府眾人面前變了臉色，所以周嬤嬤印象特別深刻。
周嬤嬤又繼續(xù)道：“之后，趙道長為夫人診了脈，說是要換一副新藥，開了藥藥方后就急匆匆回道觀了?！?p> 秦鳳華和秦沐對視一眼，不清楚趙士言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秦鳳華大概知道問題出在哪了，于是秦鳳華對周氏道：“母親，我看看您的手臂?！?p> 周氏點點頭，撩起了袖袍。
寬大的袖袍緩緩撩起，蒼白羸弱的手臂出現(xiàn)在秦鳳華的面前，秦鳳華執(zhí)起母親的手，低頭看去，因為久病不愈，母親的手腕很細(xì)，細(xì)得秦鳳華一只手就能圈住，手腕連著的前臂，不過比手腕略略粗些，白得近乎透明的膚色，預(yù)示著主人的身體情況并不好。
秦鳳華低著頭，拼命壓下眼角的淚意，心底很是難過，一是難過母親是因為生了自己才落下了病根，身體虛弱至此，二是恨自己醫(yī)術(shù)不濟，不能治好母親的病。
周氏察覺到了秦鳳華的變化，嘆息一聲，輕輕摸了摸秦鳳華的頭，柔聲道：“鳳華，人的壽數(shù)冥冥中自有定數(shù)，你不必自責(zé)，這不是你的過錯?！?p> 秦鳳華原本就是強忍淚意，此刻又聽見母親這般好似看淡生命無常的溫言安慰，眼底的淚再也控制不住，透明的一滴淚從眼眶中滑落，滴到了周氏蒼白中帶著病氣的手腕上。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母親那一抹身影在秦鳳華的心中總是最溫柔，最溫暖的存在，上一世，秦鳳華因為愧疚，與母親并不親近，但只要母親在的場合，秦鳳華每次回頭，總能看見母親一臉溫柔和煦地看著她笑。
上一世，母親的病也是這樣，斷斷續(xù)續(xù)地病了十幾年，不見好，但也不見更壞，所以秦鳳華就以為身后那道溫柔的目光會一直伴隨著她，母親會一直在那，一直一直在那。她從來沒有想過那道光會消失，十幾年如一日的伴隨已經(jīng)讓她習(xí)慣了。所以上輩子，在母親去世之時，秦鳳華只是愣了愣神，又恢復(fù)了正常，她正常地參加母親的葬禮，正常地看著母親的棺槨被送入黑暗的地下，正常地看著侯府撤下白幡，又恢復(fù)了原來的樣子，日子平穩(wěn)地過著，好像與從前沒什么不同。
彼時的她并沒有意識道，那道跟隨在她背后的光永遠(yuǎn)消失了。
直到往后那些或平?；蚩嚯y的日子里，秦鳳華下意識地往身后望去，那種細(xì)細(xì)密密的痛才漸漸從心底浮現(xiàn)，一點又一點的將她擊垮，她終于完完全全地意識到，身后那道溫柔和煦的光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母親真的已經(jīng)離開好久好久了……
秦鳳華低著頭，盈滿杏眸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恐慌和害怕不住地從心底蔓延開來，難道哪怕她重生了一世，還是救不回母親的命嗎？是不是如果母親沒有生下她，就可以長命百歲？是不是沒有她，上一世的侯府就不回因為她而敗落，父親和哥哥們就不會被厲云洲陷害戰(zhàn)死沙場，就連容景……都不會死……
這一刻無數(shù)頹喪的念頭占據(jù)了秦鳳華的腦海，將她拖入無盡的黑暗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