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公主為啥要告訴我這些
在一眾竊竊私語中，麗貴人三拖四拖最終拖延不過，期期艾艾地出來了。
富陽：“喲，千呼萬喚，麗娘娘終于舍得出來啦，”她高坐于上，睥睨著殿中央的麗貴人，下頜微抬，語氣隨意道：“既然出來了，那便唱吧?！?p> 太欺負(fù)人了，眾人心中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麗貴人眼尾微紅，瑩瑩美目中顯然已經(jīng)噙了淚，淚珠欲墜不墜，紅唇怯怯微抿，螓首微垂，如弱柳扶風(fēng)盈立于殿中，端是一幅我見猶憐，杜鵑嬌泣。
看麗貴人這副樣子，程皇后到底是不忍心，她輕嘆了一口氣，對麗貴人道：“麗貴人，你就隨意地唱一下吧，富陽就是圖一時新鮮，唱兩句，富陽的好奇勁兒過了也就過了，就不會再難為于你了。”
富陽冷笑一聲沒說話。
話已至此，再拗著不唱就真是不給皇后面子了。
大殿中央，麗貴人終于緩緩地吟唱出聲：
采蓮歸，綠水芙蓉衣。
秋風(fēng)起浪鳧雁飛。
桂棹蘭橈下長浦，羅裙玉腕輕搖櫓。
……
歌聲清麗婉轉(zhuǎn)，嬌嬌動聽，殿內(nèi)眾人皆是沉醉。
不知何時，一曲唱畢，余音猶繞梁，殿內(nèi)一時靜默無聲。
“啪啪啪?！焙鋈灰坏劳回５呐恼坡暺?，打破了殿內(nèi)的沉寂，也喚回了眾人的神志。
富陽：“不錯，不錯，南域采蓮女的歌喉果然曼妙動人，名不虛傳，”富陽贊到這兒，頓了頓，突然轉(zhuǎn)過臉來，看著下首的一處，問道：“秦小姐，覺得如何？可好聽？”
她口中的秦小姐正是鎮(zhèn)北侯府的大小姐，秦鳳華。
殿內(nèi)諸人的目光歘地一下射向秦鳳華，心里都犯著嘀咕，富陽公主這是要將矛頭轉(zhuǎn)向鎮(zhèn)北侯小姐了？她們倆之間又有什么齟齬。
坐在秦鳳華身邊的福安公主同樣是一愣，不知道富陽又要發(fā)什么瘋。
她心中擔(dān)憂秦鳳華應(yīng)付不來富陽的瘋病，于是扭頭向秦鳳華，準(zhǔn)備悄悄給她支招，但目光剛轉(zhuǎn)過來，就見秦鳳華臉色古怪，目光直直地盯著站在大殿中央的麗貴人。
福安奇怪，扯了扯秦鳳華的衣袖：“小妹，回神了，富陽問你話呢？”
秦鳳華“啊”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收了神色，轉(zhuǎn)向福安：“嫂嫂，你說什么？”
福安小聲提點她：“富陽問你覺得麗貴人的歌聲如何，你隨便敷衍她一下，有我在你身邊，你不用害怕她?！?p> 秦鳳華笑笑，承了福安的好意，然后抬眸看向富陽，高聲道：“回大公主的話，鳳華覺得貴人娘娘的歌聲很好聽?！?p> 眾人以為富陽會像刁難麗貴人似的，再刁難鎮(zhèn)北侯小姐幾句，或者過分的還會讓鎮(zhèn)北侯小姐出來也唱上一曲，但沒想到的是，富陽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她好像一瞬間對采蓮曲失去了興趣，整個人窩回了椅子里，看也不看麗貴人了，就把她那樣不尷不尬地晾在了大殿中央。
有人失了興致當(dāng)甩手掌柜，那就一定有人要出來主持局面，而那個主持局面的人恰好就是程皇后。
程皇后略咳了咳，正色道：“辛苦麗貴人了，唱的不錯，本宮很喜歡?！?p> 說著便當(dāng)庭賜下諸多賞賜給麗貴人，已做嘉獎，不過大家也都知道，皇后此舉也是在補償麗貴人今晚受的委屈。
麗貴人乖順領(lǐng)賞后，又款步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福安覺得秦鳳華從剛才起就有些奇怪，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麗貴人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東西。
“小妹，你在看什么？”福安低聲問道。
秦鳳華看著沉默了片刻，忽然輕輕笑了一聲，福安眼瞅著，覺得秦鳳華這笑委實有些滲人。
只聽她語調(diào)也同樣滲人地道：“我在看一支紅杏?！?p> 福安：?。?p> 她四下望了望，哪來的紅杏？她怎么沒看見。
福安目光掃過一周，確定沒有看見什么紅杏，狐疑地看向秦鳳華的側(cè)顏，暗道：小妹這打的是什么啞謎。
富陽公主和麗貴人的這一個小插曲過后不久，宮宴也正式結(jié)束了。
福安和秦鳳華一同步出大殿，到了殿門口，皇室的人往西，去往內(nèi)廷，官家女眷往東，去往外苑，于是二人不得不在此處分開。
福安拉著秦鳳華又說了幾句體己話后，便讓秦鳳華盡快回去了。
秦鳳華點頭答應(yīng)，剛要轉(zhuǎn)身離開，就見富陽公主從里頭出來，她裙裾拖長，后背挺拔，像個驕傲的孔雀，眼尾都不屑給秦鳳華一個，高昂著頭，姿態(tài)萬千地朝著內(nèi)廷的方向去了。
“嘖，什么臭毛病?！备０部粗魂栠h(yuǎn)去的背影，嘲諷了一句。
然后才再次轉(zhuǎn)向秦鳳華道：“富陽就那臭德行，你不用往心里去?！?p> 秦鳳華笑笑，與福安道了別，便帶著空香往外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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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陽回了宮殿，梳妝畢，屏退左右，支著頭，歪在榻上，開始小憩。
殿中，銅爐紫香四溢，悄寂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輕悄的腳步聲忽然在殿中突兀響起。
富陽耳朵動了動，眼睫微抬，看向來人。
“見過大公主?！鼻伉P華屈膝行禮。
富陽笑笑：“來了，坐?！?p> 此刻的她與宮宴上判若兩人，大約是臉上的鉛華洗盡，眼尾眉梢不再犀利，透著一股溫和平靜。
秦鳳華依言坐了半個屁股，看了富陽一眼，腦中轉(zhuǎn)過一輪，直接開門見山：“公主，第三個人是你吧？”
秦鳳華出口的雖是疑問句，但話里的意思卻帶著篤定。
富陽微微頷首，道：“是我?！?p> “那我的荷包也是公主撿走的？”
富陽不言，轉(zhuǎn)身，從身后的一個抽屜里拿出了一個東西，推遞到了秦鳳華面前。
秦鳳華低頭看去，那東西正是自己遺落的荷包，東西都在這里了，不需要富陽公主多說，秦鳳華也知道了。
但是她還是不解，于是抬頭問富陽：“公主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秦鳳華原本也不明白富陽為何執(zhí)意要讓麗貴人唱曲，也以為她只是一時興起故意刁難麗貴人，等到麗貴人真正開嗓的時候，秦鳳華心底駭浪突起，心中疑竇叢生。
而富陽當(dāng)眾問她的那句話，讓她確定了，富陽就是當(dāng)時在場的那個人，只是她不明白，富陽為何要如此提點她，提點她麗貴人就是與二皇子茍且的那個人。
二皇子睡了自己的庶母。
富陽將那混了泥的荷包又往秦鳳華面前推了推，答非所問道：“東西收好了，可別又弄丟了。”
“至于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這些，我只是不想看見你死的不明不白罷了?！?p> 秦鳳華腦中如過電，瞳孔驀地一縮，聲音一緊：“你是說，是二皇子殺了梧桐？二皇子知道我了？”
富陽轉(zhuǎn)眸看她，反問道：“你說呢？”
秦鳳華心中一凜，富陽沒有殺人動機(jī)，那么就只有二皇子了。
那天，梧桐去找過自己，還碰見過二皇子，二皇子是不是就是當(dāng)時起疑的呢？而第二天，梧桐又去了那里找東西……
富陽：“所以你就自求多福吧，以后走路小心點兒，千萬別像你的丫鬟似的不明不白的死了?！?p> 想通了一切，秦鳳華心中難道，是她害了梧桐。
“殿下，你知道梧桐的尸身在哪兒嗎？”秦鳳華艱難問道。
“不知道，人不是本宮殺的，這事兒你得去問二皇子厲云宣。”
秦鳳華苦澀一笑，去問二皇子？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好了，本宮告訴你這些，也只是給你提個醒，宮里的人都是吃人的怪物，你這個小白兔就自求多福吧?！?p> 這是下逐客令了。
秦鳳華識趣地起身，屈膝行了個告退禮，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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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華池。
“嗚嗚嗚……”女子的哭泣聲在夜中響起。
“好了，別哭了，你跟富陽那個瘋子較什么勁兒啊，她就是一條瘋狗，連我都被她咬過，人難道還能真跟狗計較？好啦，以后躲著點她走就是了?！眳栐菩ǖ酐愘F人臉上的淚珠，輕哄道，“你看看，這小臉都哭花了，哭花了可就不美了?！?p> 麗貴人聞言嬌嗔地瞪了他一眼，道：“殿下的意思是我不美了，殿下就不要我了是么？”
厲云宣捏了捏她的粉紅小臉蛋，愉悅笑道：“卿卿，這你可誤會我了，我是那么膚淺的人嗎？我愛的一直是你的內(nèi)在，是你的這兒?！闭f著，手朝她的心點了點。
“我才不信呢?！?p> 厲云彥最愛她這副驕矜的樣子，被她眼波橫掃一眼，覺得心里怪癢的，他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吐氣道：“口說無憑，我做給你看好不好？”
說完，也不等她回應(yīng)，抬手就要解她的裙子。
這事兒兩人已經(jīng)做過很多次了，麗貴人也就半推半就讓他碰到了裙子的條帶，兩人衣襟正窸窣摩挲間，只聽暗里驚起“咔嚓”一聲。
這一聲宛若驚雷，驟然在靜謐的春華池上爆開，爆在了厲云宣的耳畔，也爆在了他的心頭。
厲云宣驚懼回頭：“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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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采蓮曲》出自【唐】王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