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找錯方向了?
夜晚,營地內(nèi)燈火通明,大皇子的營帳內(nèi),黃暈燭火搖曳跳動,美人的倒影也跟著在燭光下幽幽爍動。
富陽公主出神地望著眼前的男人,陷入往昔的回憶,久久沒有言語。
“厲紂,父皇詔我們回去呢!父皇是不是原諒我們了?!”
富陽記得她當時接到永嘉帝召他們回京的圣旨時高興極了,迫不及待地與弟弟厲紂分享喜悅,然而厲紂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神情冷漠,一句都沒說。
富陽看著厲紂的眼神,到底不甘心,咬著唇道:“厲紂,那人是我們的父皇。他從前很好的,如果,如果不是母后犯了……”
“夠了!富陽,”厲紂忽然大喝道,“姐姐,我們不是狗,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是什么人,你難道還不清楚嗎?從母后被廢,我們姐弟倆被他丟到東海,不聞不問,這么多年了,你難道還不清楚他的為人嗎?自私自利,冷酷無情,翻臉不認人……”
“厲紂,我不準你這樣說父皇!”富陽激動地站了起來,揮舞著手,頭上的金玉步搖隨著她激動的情緒不斷地發(fā)出脆響,“那是生養(yǎng)我們的父皇,你怎么可以這樣說他!你……你簡直大逆不道!”
厲紂冷笑一聲:“自從母后那件事后,我心中的父皇就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他在我這兒就是個冠了個‘父親’名號的陌生人,我沒將他作仇人已經(jīng)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了,姐姐,你還要我怎樣,當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繼續(xù)演著父慈子孝的戲碼?”
富陽清楚的記得當初收到那封回京詔書的時候,正值夏末,屋外蟬聲嘶鳴,聒噪不絕,像是與即將枯竭的命運做最后的斗爭。她與厲紂因為永嘉帝在書房中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兩人吵的面紅耳赤,她指責(zé)厲紂不該如此無情,連生身父親都不認,厲紂則罵她天真癡傻,竟然還對永嘉帝抱有希望,永嘉帝根本容不下他們姐弟倆,回京死路一條。
富陽至今還記得當初自己的神情,倔強、不屈、執(zhí)拗又天真,她倔強地不信父皇會置他們于死地,她天真的以為經(jīng)過這么多年,當年那件事的影響已經(jīng)淡去,父皇終于想起來他們,召他們回去了。
厲紂當初的警告猶言在耳,他說:“姐姐,你以為那人是真心想召我們回去嗎?那是上京城,不定什么陰謀詭計在等著我們呢,一招不慎,我們姐弟倆可能就下黃泉了!”
“砰——”一聲脆響忽然在營帳中響起。
富陽從回憶中抽身,循聲看去,原來是厲紂要喝水,不小心將水杯碰掉了,白凈的碎瓷破了一地,厲紂蹙著好看的眉,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突然整個人俯趴到地上要去舔地上的水漬。
“厲紂!”富陽猛地站起身,幾步?jīng)_到厲紂面前,伸手阻止了他的動作,“地上的水臟了,不能喝,快起來,姐姐讓人給你重新倒水?!?p> “水,水,我要喝水?!眳柤q雖然失了心智,但力氣卻還在,此刻像個三歲小孩兒似的,盯著地上的那淌水漬,執(zhí)拗地要趴下去喝。
富陽死死地抓住他,不讓他去舔地上的水。
幾番爭執(zhí)不下,厲紂急了,他現(xiàn)在是小孩心性,眼前的事,誰不讓他干,誰就是壞人。
“你走開,你走開,你是壞人,我不要你。”厲紂猛地一把推開了富陽,蹙著眉,一臉憤恨地盯著她說道。
富陽被他推得跌倒在地,頭上的金玉朱釵搖晃著墜到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她滿臉的不敢置信,厲紂竟然推了她,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有和睦有爭吵,但是哪怕他們吵的再厲害,厲紂也從來沒有對她動手過。
看著面前無知無覺的弟弟,富陽的心好像撕裂了一般疼痛。推開富陽后,厲紂終于不再受束縛,高興地趴下去舔地上的水。
“不!”富陽像瘋了一樣從地上爬起來,她什么都顧不上了,她心里唯一的念頭就是絕對不能讓厲紂去舔地上的水,他是大夏的東海王,是這個帝國的嫡皇子,她絕對不允許,不允許自己的弟弟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去舔水喝!
大約是信念使然,富陽力氣大的出奇,竟然真的就將厲紂推翻在地,營帳內(nèi)的地是用木板臨時鋪的,粗糙的很,厲紂的手瞬間被地板割出了幾道血痕,他狼狽地從地上坐起來,攤開手看著自己手上的血,害怕地哭了出來,邊哭邊扽著腳,對富陽大罵:“壞女人,壞女人,不讓我喝水,還推我,嗚嗚嗚,我都流血了,我都流血了!好痛,我的手好痛?!?p> 富陽恍惚地坐在地上,聽著厲紂小孩兒似的哭鬧聲,愣愣不知所措。
厲紂的哭聲引來了營帳外的嬤嬤,嬤嬤姓柳,是程皇后特意撥來伺候厲紂的。
“喲,大皇子,大公主,你們這是怎么了?”柳嬤嬤進來看著一地的狼藉和一哭一愣神的姐弟倆,不解問道。
厲紂認得她,這幾日都是這個嬤嬤在伺候他,于是自然與她親近,當即就沖柳嬤嬤告起了狀:“嬤嬤,她是壞人,你幫我打她,打跑她,我討厭她,我討厭她!”
柳嬤嬤從地上扶起厲紂:“殿下,地上涼,咱們先起來。”
厲紂乖巧地就著她的攙扶起了身,嘴里還不依不饒地告狀:“嬤嬤,你看,我都流血了,她推的。”
“喲,真流血了!”柳嬤嬤扶著厲紂在椅子上坐下,看著他手上血跡斑斑,連忙喚人去請?zhí)t(yī)過來幫厲紂看傷。
厲紂兩手攤開擱在膝頭,手上絲絲的疼痛讓他滿臉的燥郁不高興,又帶了小孩的委屈,癟著嘴問柳嬤嬤:“嬤嬤,她真的是我姐姐嗎?”
“是啊,殿下,她是富陽公主,是您一母同胞的姐姐呢。”
“我不信,姐姐才不會這樣對我,姐姐是壞人,我不要姐姐了?!眳柤q前言不搭后語,一下不承認富陽是他的姐姐,一下又不要這個姐姐。
厲紂現(xiàn)在的智商頂天了也才三歲半,柳嬤嬤一遍哄著這個三歲成年人,一遍扭頭問還呆愣著的富陽:“公主殿下,你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和大皇子殿下吵起來了?還動了手?”
富陽抿著唇不說話,她不信任這個柳嬤嬤,也不會跟她說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她斂了神色,從地上站起來。
“嘶——”腳踝處忽然一陣鉆心的疼痛傳來,富陽這才感覺到剛才被厲紂那一推崴了腳。
“公主,你怎么了?”柳嬤嬤聽到了富陽的痛呼聲,連忙問道。
富陽強作自然挪到了椅子上,腰桿坐的筆直,說了一句“無事”。
那邊厲紂拉了拉柳嬤嬤的衣袖,不甘心地還要再鬧:“嬤嬤,你把她趕出去,我不想看見她,我討厭她。”
柳嬤嬤尷尬地朝富陽笑笑,道:“公主,大皇子現(xiàn)在情緒不好,您多擔(dān)待,別跟他計較?!?p> 富陽沒有吭聲,只是木木地看了厲紂好一會兒才喚來自己的婢女,攙扶著她出去了,身后簾子落下,厲紂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壞女人走了,太好嘍,我把壞姐姐打跑啦!”
富陽站在門口,閉了閉眼睛,宮女姚青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自家公主:“公主,您沒事吧,大皇子他就是生病了,病總會治好的,您別難過,也別把大皇子的話往心里去?!?p> 富陽斂了眉目,鴉黑的睫毛投下一重重濃厚的陰影,她聲音低落難過極了:“姚青,你聽見了嗎?”
姚青:“什么?”
富陽:“厲紂說他討厭我,他討厭我?!?p>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富陽低垂的眼眸中滑落,她眉目微抬,喊著淚光望向姚青,重復(fù)道:“姚青,他討厭我,怎么辦,我唯一的弟弟討厭我?!?p> 姚青心疼地安慰她:“公主,大皇子現(xiàn)在不清醒呢,生病了,您不要與病人一般見識,您想想從前,從前您與大皇子殿下的感情多好啊,自從先皇后去了以后,你們這么多年相依為命,互為倚靠,大皇子怎么可能討厭你呢,公主,您不要多想,等大皇子把病治好了,就一切都好了?!?p> 富陽帶著濃濃的鼻音,悶聲道:“嗯,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等厲紂好了,我們就回東海去,再也不回來了?!?p> 她仰起頭將自己的眼淚逼回去,望著頭頂?shù)哪禽喢髟拢嬖V自己,現(xiàn)在不是落淚的時候,厲紂現(xiàn)在還要她照顧,她不能懦弱地倒下去,她必須站起來。
夜很黑,頭頂?shù)脑铝羺s出奇的亮,富陽默默地看著它,心底輕輕道:母后,你在天上看見了嗎?你會保佑厲紂渡過這個難關(guān)的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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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鳳華他們一行兩百余人,一路往西找尋容景的蹤跡,一直找到烏金西墜,還是一無所獲。
眼看著天色將暗,黑霧漸起,王羽蘭終于忍不住了:“秦鳳華,你確定你那個白臉小侍衛(wèi)是去這個方向了?會不會我們方向找錯了?不然怎么到現(xiàn)在一個人影都沒看見?!?p> 秦鳳華擰著眉,也覺得奇怪,她挑眉看向秦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