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這邊也不管了嘛?
李磐總覺著富陽剛才的樣子不對,但是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對,腦中總有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但就是呼不出來,他看向沒心沒肺走在他身邊的鄭深,沒抱希望地問了一句:“鄭深,你有沒有覺得富陽公主剛才看起來怪怪的?”
鄭深轉(zhuǎn)頭:“怪嗎?沒有吧,富陽公主不是一直都是那樣嗎?高高在上,渾身透著仙氣兒,有距離感的很,叫人不敢靠近,我每次遠(yuǎn)遠(yuǎn)見著富陽公主都躲著她走,頭兒你剛才還差點要撞到她了,把我嚇得夠嗆。”
“富陽何至于就這樣可怕了?”李磐哭笑不得。
鄭深手舞足蹈地哇哇亂叫道:“頭兒你難道不知道嗎?富陽公主一回京就剽悍地打死了程皇后派給她的宮人啊?!?p> 李磐瞥他:“可是我怎么聽說是那名宮人先冒犯了富陽公主,仗著背后有程皇后,狐假虎威對富陽公主出言不遜,公主才將人打死的?”
鄭深一哽,似乎要證明富陽公主有多可怕,繼續(xù)嚷嚷道:“那后來富陽公主大鬧程皇后的宮宴又是如何說?我聽說她在宮宴上無緣無故開始發(fā)飆,硬要當(dāng)初的麗貴人唱小曲兒,叫好多人都下不來臺呢?!?p> 李磐:“這也叫事兒?”
鄭深不可思議:“這不叫事兒?”
李磐覺得這還真不叫事兒,失了母親的孩子,性子難免執(zhí)拗好強,可能當(dāng)初宮宴上什么人惹她不高興了,她才鬧了一出,以證明自己皇家公主的身份,叫人不敢輕視她,皇家的公主發(fā)發(fā)脾氣,再正常不過了,而且富陽的生母又是千年世家盧家的嫡出的世家女,那身份尊貴的,如今端坐中宮的程皇后給她提鞋都不配,富陽是盧皇后所出的唯一的女兒,生來便帶著世家和皇室雙重的尊貴,傲氣那是應(yīng)該的,不傲氣才叫奇怪。
鄭深并不知道這些皇室的恩怨,他撇撇嘴道:“反正我覺著富陽公主看著怪可怕的,跟以前的盧皇后似的?!?p> 李磐詫異:“盧皇后?你見過盧皇后?”
不怪李磐詫異,因為鄭深現(xiàn)在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jì),盧皇后當(dāng)年出事的時候,他都還沒入禁軍,皇宮的門指不定都不知道朝哪兒開呢,更遑論見到后宮的宮妃了。
鄭深現(xiàn)在回想當(dāng)初的那個畫面還覺得印象深刻,心有余悸。
“頭兒,你可能不知道,我祖父從前在宗人府謀過一個缺?!?p> “哦?”
這李磐倒還真不知道,能夠進禁軍的人身后都多多少少有點背景,李磐只知道鄭深的姑母是先帝的鄭妃,也就是現(xiàn)在的鄭太妃,鄭深能進禁軍除了自身的實力外,還有鄭太妃這一層關(guān)系在。
因為鄭太妃的這層關(guān)系在,就顯得鄭家的男丁不夠耀眼了,所以李磐自然也不知道鄭深的祖父還在宗人府當(dāng)過官這回事兒。
鄭深繼續(xù)道:“當(dāng)時我祖父是宗人府的一個小官,背后沒有權(quán)勢,又恰逢盧皇后被陛下幽禁在長寧宮,宗人府誰都不愿意接長寧宮的燙手山芋,所以長寧宮的一應(yīng)事務(wù)便落到了我祖父頭上。”
“那也不對啊,外男不得入后宮,你祖父便是宗人府的官,你也進不得皇宮,見不到盧皇后吧?!?p> 鄭深尷尬地嘿嘿一笑:“頭兒,長寧宮在哪兒,你再清楚不過了吧?”
長寧宮位于皇宮東北角,是歷代犯事,被皇帝厭棄的后妃們的居所,李磐身為禁軍統(tǒng)領(lǐng)自然再清楚不過。
“長寧宮的名號你也是知道的,那是冷宮!宮里但凡是個人都不稀得去那兒給自己沾晦氣,荒涼的連宮里的老鼠都不愛往那兒去,那邊的看守自然也就不大嚴(yán)了?!?p> 李磐想了想,覺得鄭深這“不大嚴(yán)”三個字不準(zhǔn)確,應(yīng)該說是“無人看守”才對。
“然后呢?”李磐問道。
鄭深:“然后有一次我就跟著來宗人府辦事的太監(jiān)混進了長樂宮了,就是那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見著了盧皇后?!?p> “哦?”李磐挑了挑眉,示意鄭深繼續(xù)說下去。
鄭深小心地看了看周圍,見他們已經(jīng)離了人群了,這才小聲道:“當(dāng)時我誤入了盧皇后的寢殿,你猜我見到了什么?”
李磐:“你看到了什么?”
“我見到了一個眼珠子被挖了的女人!她穿著一身大紅宮裝,光著腳,披頭散發(fā),跟鬼一樣在寢殿里亂晃,我當(dāng)時以為我是白日撞了鬼了,差點沒嚇得尿褲子?!?p> 李磐心底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你見到的這個女人不會就是盧皇后吧?”
從前宮中一直瘋傳一種流言,說盧皇后是被永嘉帝折磨致死的,死狀凄慘,不光被挖了眼睛,還被毒啞了嗓子,最后好像是被活刨了心臟凄慘死去的,不過這說法是從一個瘋了的長寧宮宮女的嘴巴里流出的,可信度不高,所以大家都不愿相信一向仁厚寬和的皇帝會如此殘忍地對待自己的結(jié)發(fā)妻子。
只是如今看來,那流言似乎并非空穴來風(fēng)。
鄭深點頭:“對,那個瞎眼女人就是被幽禁在長寧宮的盧皇后?!?p> 鄭深邊走邊轉(zhuǎn)頭看李磐:“頭兒,你當(dāng)時是沒在場是不知道哦,當(dāng)時盧皇后的寢殿里有多恐怖,整個寢殿都是用血寫的詛咒,詛咒有新有舊,舊的血跡都發(fā)黑了,新的都還望下滴血呢!”鄭深一邊說,一邊上下比劃了一下,繼續(xù)道,“盧皇后就穿著一身紅,大紅,在那些詛咒中間游蕩,你說嚇不嚇人?當(dāng)時要不是看到她光腳踩著地上,我真以為是碰見紅衣厲鬼找我索命來了!”
李磐聽著聽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道:“那些詛咒寫的什么?”
鄭深臉色忽然變得暗沉極了,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壓低聲音道:“以吾之魂,咒隆之命,永墜阿鼻,不得超生。”
“這個‘隆’?”李磐忽然毛骨悚然起來,“不會指的是陛下吧?”
永嘉帝的名諱為玄隆,名字里恰好有一個“隆”字。
鄭深點頭:“應(yīng)該是,不過我覺得詛咒這種事太玄乎了,你看盧皇后當(dāng)時又是紅衣服,又是血的,咱們陛下到現(xiàn)在不是還獲得好好的嗎?什么事兒也沒有,”鄭深搖頭晃腦地對這件事品評道,“可見真龍?zhí)熳幼杂猩咸毂佑?,這些詛咒害不到咱們陛下?!?p> 見李磐久久不說話,鄭深偏頭看他:“頭兒,你說是不是?頭兒?頭兒?你想什么呢?”
“一點紅?!崩钆秃鋈坏?。
“啥?”
李磐忽然轉(zhuǎn)頭看向鄭深,眉頭緊蹙。
“頭兒,你怎么了?什么一點紅?”
李磐恍然回神,覺得自己剛才心底涌出的那一點念頭太過荒謬,決定還是不說了,于是搖了搖頭,道:“沒什么。”
鄭深:“?”
“頭兒,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啊,我都跟你說我的秘密了,你怎么還藏著掖著,非人哉了??!”
李磐:“……”
“臭小子,說什么呢,罵我不是人?”李磐氣的擼起袖子,作勢就要揍人。
“誒,誒,頭兒!別,別,打人不打臉……”鄭深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臉,那熟練的樣子看起來平時沒少挨揍。
李磐被鄭深鬧的沒了脾氣,舉起的拳頭到底沒落下:“好了,別鬧了,正事要緊。”
鄭深放下手,不服氣的嘀咕一句“誰鬧了”。
他話音剛落下,一個他手底下的禁軍忽然跑到他跟前,氣喘吁吁道:“老大,找……找到了!”
“什么?!”鄭深和李磐異口同聲道,“找到什么了?”
“找到秦津他們幾個了?”鄭深上前兩步抓住那禁軍的胳膊追問道。
之前他以為找人無望,加上天色已晚,為了安全考慮,所以他將大部分人都撤回了營地,只留下一小部分人繼續(xù)在附近尋找,不成想,無心插柳,竟然還真找到人了?
不夠,鄭深臉上的高興還沒持續(xù)過半分鐘,那禁軍接下來的動作就叫他失望地耷拉下了嘴角。
只見那禁軍搖了搖頭,回答道:“不曾找到秦二公子他們,不過我們找到了與秦二公子他們走散的幾名鎮(zhèn)北侯府的侍衛(wèi)?!?p> 到底不算沒有收獲,李磐精神稍振,夸了句好,然后問道:“那幾人現(xiàn)在何處?”
那禁軍道:“他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現(xiàn)在鎮(zhèn)北侯府那邊的營帳,侯府的府醫(yī)正為他們療傷?!?p> “走,我跟你去看看那幾個人?!崩钆驼f完,拔腿就要往鎮(zhèn)北侯府營帳的方向走。
“誒!頭兒,你這邊不管了?”鄭深在李磐后頭嚷道。
這眼看著就要到子時了,那法恒大師說了,驅(qū)邪儀式就是在午夜子時啟動,要他們禁軍守好營地的幾個出入口,無論出去的,還是進來的,一個都不能放過,頭就這么走了,陛下要是追究起來,可夠他們禁軍喝一壺的,更遑論東廠的人可能還會在一旁添油加醋了。
鄭深這話,讓李磐成功停了腳步,他抬頭望了望天,月上中天,時間確實晚了,他低頭想了想,邁回了步子,同時對鄭深道:“這里有我,鎮(zhèn)北侯府那邊你替我去一趟,務(wù)必要把事情事無巨細(xì)都問清楚了。”
鄭深點頭應(yīng)了,這才跟著那名禁軍走了。
李磐望著鄭深遠(yuǎn)去的背影,心里盼望著事情可千萬別像自己想的一樣,不然,將來他都不知道要如何伺候那位主子了,他固然為皇權(quán)效命,但心中的良知和道義卻絕不允許他助紂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