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來臨的時候,很突然,我們都沒有準備好。感冒也很突然。稍微下個雨就要被你裹成大粽子。
不過裹了也沒有用,上班的地方還是很冷。
你最近比較忙,好像有個新的項目,非常上心。每次下班的時候,都會忙很晚,看你畫的很多圖紙,其實我也不是很懂,但是看著那些我總是會想是不是我耽誤了你,明明你是有能力考研的。
因為我每次都是趴在附近桌子上看書,有時候跟西瓜一起玩,有時候就睡著了??茨銓嵲谡J真的時候我也不好真的去鬧你。
你實在不忍心就每次把工作帶到了臥室,蓋好被子你總是會問我,這個光會影響你嗎?我搖搖頭?!罢娴氖窃诠ぷ魃系牧奶毂任疫€多”說著還擺出不開心的樣子。
“哎呀,我們加小蘇終于會吃醋了,出息了,哈哈哈”說著很開心的樣子,還是放下了手里的聊天,接著畫你的圖紙了。
“這畫的是什么”我心虛的不想再說那個話題,仿佛連同我那天想偷看你聊天也被看穿了。
“一些建筑設計圖,和一些數(shù)學原理”
“數(shù)學真浪漫”我看著你畫的圖紙,像個房子也像個迷宮。
“從你嘴里說出來可真不容易,你不是向來偏愛文學嗎”說著摸摸我的頭
“文學固然浪漫,但是總覺得很遠很遠,此刻看你這條條框框,一橫一豎,都覺得浪漫”
“早點休息吧,感冒才能早點好”你摸著我的頭,只是微笑。
我轉(zhuǎn)過去蓋好被子睡覺了。
“我們下次搬點東西到你那里吧”說著我就睡著了,實在是不忍心看你每天起來那么辛苦,起那么早,工作還那么忙。
也可能是吃了感冒藥的原因,也或者是你在身邊比較安心,總是犯困。
那天上班的時候,師傅跟我說,今天的姑娘死的真的是太可惜了,看他抽煙的樣子,應該是死的蠻年輕的。
我去看了一下,摔到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樣子,看了一下照片,才二十歲出頭,長的很好看。
我走到抽煙的師傅旁邊,看著路邊很多黃葉落下。
師傅吐著眼圈說,“你看醫(yī)院送過來的資料了嗎?”
我回頭往剛過來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一尸兩命,唉可惜了”師傅說著,也朝我看的方向看了看。
“是啊,他們說是自殺”我在轉(zhuǎn)述,想到剛才她的臉。也是想求證些什么。
“不是自殺。”師傅很冷靜的跟我說。
我知道師傅一般是不會騙我的,他以前是做法醫(yī)的,就是不知道因為什么事情現(xiàn)在來做這些。
他說這行做久了,就見慣人心了,以前年輕氣盛喜歡追求證據(jù),現(xiàn)在看兩眼就知道什么情況了
至于人心是什么呢?是小時候在媽媽的葬禮上看到一些人出去之后就開始談笑風生嗎?這些都是平時對我很好的人,媽媽還送了不少珍貴的物品給他們。
但那時候太小,也無從考究,后來外婆去世后就沒有找過別人,自己也對別人沒有什么期待,已經(jīng)快忘了很多??晌椰F(xiàn)在想來,又不怪他們。
其實對于這份工作能堅持下來,也是十分艱險,剛開始的時候會吃不下飯。后面師傅看我這個樣子還沒有把我嚇跑后面就開始認認真真的教我了。
以前看師傅抽煙的時候我也抽,他總是不讓我抽煙,但是我性格叛逆,也許是喜歡他管我。每次看到年紀輕輕的死者,尤其是葬禮上有孩子的時候,不管是他們的爸爸還是媽媽,我都會出去抽根煙,從一開始的阻止,后來偶爾會遞根煙給我??粗切┖⒆涌抟埠敏[也好,可能他們還以為這是有生以來最差勁的一天了,卻不知一切可能都才剛開始,不知道未來等待他們的是什么。
我當然沒有師傅的能力,不知道他是從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我只能開始從整個工作過程中就開始觀察來參加她葬禮的每一個人。試圖暗暗的較勁。
同事們盡可能的做了一些遺體修復,我也只能盡量整理其他裝束。她應該是沒有兄弟姐妹,家庭還不錯,爸爸媽媽都很有錢。
她老公哭起來很傷心,一直在哭,他的父母在勸他,他一直在打自己的臉。
女孩子的父母哭到?jīng)]有力氣了,就坐著。
“你是不是在開玩笑,你們一定是在開玩笑把,我當初是反對她跟你在一起,但是后來她聽說她懷孕了,我還是準備了很多孩子的衣服,你今天就跟我說她自殺了”“找個摔成這個樣子的人就塞過來說是我女兒,我不認,我怎么可能認”
她媽媽說這些話的時候我還是想哭。
“我也不知道怎么會是這個樣子,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做的不好,才會讓她受委屈”她老公邊哭又打起了自己的臉。男孩的爸爸看不下去了拉著他。
果然都是自己家孩子自己心疼。
“別人家的孩子不認識,自己家的孩子還能不認識嗎?你說這個話也不怕小玉傷心。”女孩的爸爸對媽媽說。
女孩的媽媽聽到這些哭的更兇了。
看著那個那人才想起來原來剛才說想給那個女孩穿鞋的人,說是結婚的時候他們都沒有出席,希望她不要生氣。最后為她穿一次鞋子。后來言語中又聽到他們說女孩的遺書,說給每個人發(fā)的短信,說男孩剛好在外地出差。我看著他們,頓覺頭疼,又覺得自己無聊。
出門左轉(zhuǎn)旁邊有棵樹,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樹,之前別人覺得這樹擋著視線,但是始終沒有人真的怎么樣。
我站在樹底下,想抽煙發(fā)現(xiàn)沒有,才想起來已經(jīng)戒了快四年了。大概從認識他開始吧。
師傅看我惆悵的站在這里,過來跟我說了很多話,我們大概都知道什么情況了。但誰都不去說什么,我們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管里面現(xiàn)在的這些人以后是對簿公堂也好,還是相安無事也好,都不是我們的事了。
那天最后走的是她的老公,等送完了人,眼睛哭的只能帶著墨鏡。很多人對死都就是那么膚淺,只要你哭的最厲害,你被諒解被安慰的機會就越大。
所以《局外人》里在媽媽葬禮上不哭的默爾索這么難被世人所容。所以爸爸最后一次的樣貌我印象深刻。
載著那雙哭腫的眼睛,車子左轉(zhuǎn)再左轉(zhuǎn),仿佛是完成了某項課題,解放了,越使越快。越使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