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在一個書店的下午。她坐在經(jīng)常坐的靠窗位置,陽光透過她的頭發(fā),照到書上。我時常看著她發(fā)呆,她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我只是覺得這種認知沉迷跟好看,的確是真的來看書的。
我兼職的時候平均一天大概會做二十六杯咖啡。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拍照的拍照,看手機的看手機,你安靜的跟這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是動態(tài)度里的一幀卡頓。你點的是美式,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少喝點,一是有些晚了,怕你晚上睡不著,所以續(xù)杯的時候給你做了一杯卡布奇諾,有很可愛的拉花圖案,但可惜的是你好像沒有發(fā)現(xiàn)。
大概是因為你把外套落在了店里,又剛好看到你的名字,我才有個接近你的契機,不然我荒廢了半個實習生涯,才勉強跟你說句話,你還不怎么搭理我。
那天是個黃昏,我一直好奇你為什么不用上學,為什么經(jīng)常白天有時間過來。
我把外套送你的時候,你也沒有說什么,我當時在想,完了,大概我又得過完整個實習期了。轉(zhuǎn)過頭就在嘈雜的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你。怎么都叫不醒,就把你送到醫(yī)院了。是姐姐剛好在的醫(yī)院。
從那次你暈倒了,你手機里備注的師傅給你打了電話,我替你請假。我才知道你是經(jīng)常上晚班,很多時候都是半夜才下班。
我怕你有負擔,所以故意說了是書店給的醫(yī)藥費,如果想還的話,可以去書店。當然我也有私心,希望能多見你一面。這事我給姐姐說了一下,她只會笑話我。
我也不知道是應該感謝你那天把外套落在店里,還是應該感謝你那天暈倒了,總覺得感謝你暈倒了有些不地道,那還是感謝你那天恰好在店里吧。
后來姐姐給我通風報信,說你醒了吊水掛完就走了,實在是不放心,就跟著你去了你家附近的超市,提前跑到店里買了瓶水,你看這世界任何的巧合,都是有人刻意為之。
就像之前下雨了,看你沒有帶傘,我故意把傘落在店里,你應該不知道吧。
看到你又買了一大堆咖啡,方便面,想到下午醫(yī)生才說你疲勞過度,注意休息。我找個借口請你吃飯,但怕你拒絕,所以就把姐姐也拉著,想到下午書店才送你去醫(yī)院,你應該不會拒絕。
姐姐很關(guān)心你,跟你說了很多。你可能很緊張,吃到一半就說有事先走。其實你不用太介意,本身姐姐對誰都很溫柔的。
我也自作主張的想關(guān)心你,送你回去,但是你好像很難受,我已經(jīng)在盡量的考慮到你的自尊心,但是我還是搞砸了。是啊,我憑什么管你。
我那幾天畫圖紙很多時候都心不在焉,沒過幾天收到你的轉(zhuǎn)賬,我知道你肯定去書店了,我看著外面下的雨,還是帶著書,打著傘過去了。
謝天謝地,我那天幸好去了。當做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沒有問你后來怎么樣,沒有問你為什么生氣。
就從你喜歡的書聊起,你說到你的外婆,說到你喜歡的作者,說心理學,說哲學,你沒有說你有多慘,沒有說到父母是誰,做什么工作,但你說的話總不該是你這個年齡該有的通透,不管是通過什么換來的,我都喜歡你能開心點。當然更多的是聽我在說,說我大學的專業(yè),說一些你好奇的大學生活。
過了很久以后,你跟我聊起那天,你說你難得那么開心,你本以為你是個底色清醒悲涼的人,站在生死角度看問題,一切好像都不是太重要,所以你不喜糾纏,但卻徒生一些悲憫之心,所以也有很多莫須有的情緒,而我剛好是承接住你情緒的人。大概是沒有壓力吧。
所以那天你很心動,其實我沒有說,我也是。
更不敢告訴你,大多數(shù)都是我刻意為之吧,風平浪靜的表面是用是我內(nèi)心的動蕩不安勉強維持的。我只是不想給你一點再離開我的可能,當然包括壓力。
本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計劃進行,從陌生到可以跟我講很多話,我本是打算安安靜靜的陪在你身邊就夠了,可認識你越久就越貪心,開始想看你看的書,走你走的路,做你對照的鏡子,背誦并分析我們的對話,想著你引用的典故出自哪里,是什么意思,想了解你的苦痛,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的時候,我開心死了,我知道很多人把這視為理所當然,只有我自己知道其中有多少刻意。我又心虛又高興,我大概是個虛偽的人。
知道你睡眠不好,陪你會去看精神科,每次用的都是我的名字,我知道你怕被人說。醫(yī)生當然有她的職業(yè)道德,只會告訴我怎么照顧好你。
我當然每次都聽著,我每次拿著我病例和我的身份證明拿藥,回去都會藏起來,其實很好找,在放貓糧旁邊的盒子里,每次我都會盡量不讓你吃,我以一己之力試圖影響你,好在有成效。你總是說你的世界好像只有我了,我的世界還有很多精彩的事情,姐姐,偶爾生氣的媽媽,經(jīng)常出差的爸爸。同學,工作等。
“你為什么沒有讀大學”
“不想讀”
“你明明成績那么好”
“你是不是偷看我通知書了”
“怎么是偷看呢,你放在外婆那邊那么明顯的位置”
“......”
一開始我在畫圖紙的時候,你還會自己看書,后來慢慢的就也不看了,只聽我念了。
我實習結(jié)束后找的工作,工資還不錯,家里幫了我些錢,買了房子。但你太念舊不想搬走,我也能理解,我太感謝你的念舊了,那只能每天我早些起來了。
有次你自己去醫(yī)院精神科復查。
“醫(yī)生給你開藥了嗎”
“沒有,醫(yī)生今天問我,現(xiàn)在生活有什么讓我覺得開心的事”
“哦,那你怎么說”
“我想了很久,說我不知道”
我聽著其實心里覺得空落落的,但還是沒有說什么,只是抱著她。
她一直在說對不起。
我輕輕的拍著你的背“你沒有對不起我”
當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在給你念渡邊的書,你問我說,如果是我,愿意跟你一起死嗎?
“這個先天條件就不會存在。你也不可能會喜歡上這樣的我的,出軌這一條你就不可能”
“說的也是,不談出軌我也不喜歡阿里薩”
“那我真的是何德何能”
“你跟他們都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你對我最起碼客觀,失樂園是出軌就且不談了,阿里薩的話他對費爾明娜雖是感情,但他只看到他的愛了,其他人的愛都不是愛”
“那我真的是榮幸之至”
“我想到什么事最開心了,看書,對,跟你一起看書。”你突然很激動的說,
“對了,還有收集咖啡渣,讓我猜今天用的是什么豆子”
像小孩子解出難題等待夸獎一樣,真是可愛極了。
你怎么現(xiàn)在還在想這個問題,不是說了你沒有對不起我嗎。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