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狀況百出的初登臺(4)
再接下來,夏紗沫忘詞了。
宛若曠野的禮堂之中,只剩下有些凌亂的吉他弦聲和悠揚的鋼琴聲在回蕩。
面對如此狀況,程曉羽這種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老油條自然知道該怎么處理,隨便唱什么其他的詞也好,唱毫無意義的“噠噠噠”也好,只要繼續(xù)出聲,直到想起詞來,都算不上舞臺事故,只能說沒發(fā)揮好。
最怕的就是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唱了。
然而夏紗沫根本沒有太多舞臺經(jīng)驗,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是機械的扒拉著琴弦。
程曉羽曾經(jīng)歷過這樣的場景,那是他大學(xué)第一次參加學(xué)校里舉辦的“校園最佳歌手”比賽,他站在高高的舞臺上,下面烏央烏央的全是人。就在剛才,他都能將歌詞倒背如流,還想好了特別牛逼的開場白,就等著上去炸場子。結(jié)果樂器調(diào)試完,看到眼前人頭攢動,什么詞全都忘記了。
那天的太陽特別耀眼,掛在宿舍樓上面紅色彩旗鮮紅得像是血,學(xué)校操場上似乎從來沒有過這么多人,他看到大家都在笑,下意識的感覺所有人都在嘲笑他,當(dāng)時他腦子里嗡嗡作響,心跳聲似乎竄入麥克風(fēng)被音響放大后撞擊著耳膜。陽光如火,焚燒得他渾身滾燙,像是在煉丹爐里在被三昧真火炙烤的孫猴子。觀眾的眼神如刺,扎得他不知所措,恨不得變成一個氣球瞬間爆炸,消失在空氣中......
那真是地獄般的一分鐘。
直到主持人說了幾句什么鼓勵的話語,掌聲響了起來,臺下的好基友趁機提示了幾句,他才想起來掌心里寫了歌詞,他攤開手掌,想死的心都有,汗水已經(jīng)把圓珠筆寫的歌詞模糊成了一片氤氳的藍色。
于是他趕緊努力調(diào)整急促的呼吸,根據(jù)基友的提示努力的想起來了一些歌詞,他撥動了琴弦,開口唱了起來。那場演出簡直就是災(zāi)難,破音、走調(diào)了多少次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他下臺的時候如釋重負汗流浹背。下了臺,他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只想快點逃離那里,找個沒人的地方靜一靜。
在他短暫的一生中,記憶最深刻的就是這場演出,每每想起來都會尷尬的摳腳,一直到如今都沒有能釋然。
...........
吉他的聲音還在很機械的繼續(xù),比平時快了不少。程曉羽放棄了控制節(jié)奏,而是跟著加快了速度,他知道自己不跟上夏紗沫,按照平時的節(jié)奏去彈的話,只會讓聲音聽起來更不和諧。
此時此刻,程曉羽知道只有自己能救夏紗沫,于是他轉(zhuǎn)頭小聲喊道:“summer,慢一點,聽我的聲音......”他在舞臺上輕聲唱了起來,并試著穩(wěn)住節(jié)奏。
終于,夏紗沫在程曉羽的提醒下想起了歌詞,只是已經(jīng)亂掉的節(jié)奏,沒有能找回來。陷入了慌張的夏紗沫氣息也不穩(wěn),音調(diào)在破與不破之間游走,原先預(yù)備好的戲腔也沒有唱,直到結(jié)束都顯得沒有章法且非常潦草。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糟糕的表演,夏紗沫練平時百分之二十的功力都沒有能發(fā)揮出來。
臺下響起了興高采烈的起哄聲。
“女裝!女裝!”的呼喊聲在空曠的禮堂上空回響。
程曉羽轉(zhuǎn)身就看見臺下的李梓軒笑著向他豎起了中指。他倒是無所謂,理會都沒有理會。此刻他只擔(dān)心夏紗沫的狀況,他清楚發(fā)生這種事對夏紗沫來說打擊有多大,但他也知道這是每個歌者肯定會經(jīng)歷的挫折,失敗比成功能提供更多的經(jīng)驗。
他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了還站在麥克風(fēng)前的夏紗沫旁邊,透過厚厚的鏡片能夠看到她已經(jīng)發(fā)紅的眼眶,里面有眼淚在打轉(zhuǎn)。她站在那里,卻像是蜷縮墻角的小貓咪,面對著為未可知的恐怖怪物在瑟瑟發(fā)抖,那模樣真是可憐到了極點,讓程曉羽只覺得心疼萬分。
“summer,沒關(guān)系的。”程曉羽輕聲說,他走到麥克風(fēng)前,咳嗽了一聲,掃了眼臺下的老師,微笑著說道:“真的不好意思,讓各位老師和同學(xué)等了這么久,卻沒有能欣賞到一場好的表演。其實我們真得準(zhǔn)備的挺好的,就是沒有表現(xiàn)好而已。希望評委老師們讓我們調(diào)整一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主席臺上的老師們交頭接耳起來,崔媛媛用眼神安慰了一下程曉羽,起身走到了劉封校長那邊。
程曉羽抓住了夏紗沫汗岑岑的手,柔聲說道:“summer,沒事的,跟我來?!彼九及愕南募喣瓘街毕蚝笈_走去,夏紗沫柔若無骨的小手在他的手中微微顫抖,每一步都重若千鈞,就像澄黃色的木地板是粘稠的泥沼。他掀開厚重的紅色幕布,將宛若行尸走肉般的夏紗沫輕輕扯了進來。
幕布落下,聚光燈的強光被隔絕在舞臺上,那些繁雜的聲音也被隔絕在了外面。
世界如同進入了夜晚,寂靜了下來。
陰影給了夏紗沫一些安全感,她回過神來,低著頭細聲說:“對.....對不起?!?p> 程曉羽笑,“又有什么對不起的?。俊?p> “我沒唱好。”夏紗沫取下眼鏡,抬手抹了下眼眶里的淚水,哽咽了兩下說,“我....我連累你們了.....”
程曉羽正想說安慰的話,卻一時之間沒能說出口。夏紗沫摘下眼鏡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凝神細看,卻無法形容那是怎么樣一雙眼睛,眉睫如如孤舟一般細長,那雙眸子蒙著霧氣,像是煙波浩渺的湖泊,月光撒在上面光影輕柔。她的面容如帶雨的梨花,嬌柔可人得愈發(fā)惹人愛憐,只想要采摘下來細心呵護才能安心。
莫名其妙的程曉羽自己的心也稀里嘩啦的,好想抱住夏紗沫給她安慰。他努力克制住自己這種想法,心道你把人家當(dāng)女兒,可人家不會把你當(dāng)爸爸?。∽罱K他還是情不自禁的又站近了一些,用近乎壁咚的姿態(tài)揉了揉夏紗沫的頭發(fā),憐愛的說道:“笨蛋.....這有什么好哭的呀!”
“可是......”
“可是什么?”程曉羽笑,“又不是世界末日,最多就是王歐穿女裝去跑圈而已。”
“可是......”
“沒什么好可是的,summer,相信我,臺下沒有人會在乎你唱得好不好。我有過這種經(jīng)驗,那時我參加鋼琴比賽特別的害怕,害怕自己彈不好丟臉,后來才發(fā)現(xiàn),觀眾們根本就聽不出來你彈的好不好,而那些聽得懂的人,巴不得你彈的不好。至于評委......”程曉羽聳了聳肩膀,“他們只是無情的打分機器。很多時候緊張只是.....一種自我保護?!彼中α诵?,“不過后來認(rèn)識到了這一點,還是會緊張,知道了原因根本就沒有什么卵用,上臺一樣會發(fā)抖。我記得我最后一次參加鋼琴比賽,抬頭一看,媽呀!我們那個組別全是有名有姓的牛人,就其中一個人的名字沒見過。大概是他也是這么看我的,在后臺等待的時候,我們兩個年紀(jì)比較小一點的互相都看對方不順眼,就是“別人都比我厲害,就你比較弱,我還弄不過你嘛”的那種心情。對我來說,不得最后一名,就是我最后的驕傲。但對其他人來說,沒有人在意兩個已經(jīng)殺紅了眼的下等馬,奇怪的是,因為對自己沒有太大期待,所以那一次比賽我表現(xiàn)的特別好,超水準(zhǔn)發(fā)揮,拿了個相當(dāng)不錯的名次......”
夏紗沫抬起頭,淚眼朦朧的凝視著程曉羽問:“第幾名?。俊?p> “第二名!”程曉羽豎起了兩根手指,“也許是那屆比賽的水平比較爛吧!沒有第一名。所以我這個第二名實際上差不多第一名吧!”他義憤填膺的說,“當(dāng)然,也可能是那群老頭子評委比較壞,不想給出第一名的獎金!”
夏紗沫笑了一下,隨即又很是沮喪的說:“大家.....大家都這么努力,我卻讓你們失望了?!?p> “說些什么啊!”程曉羽裝作沒好氣的樣子,“多大一回事,不是比賽,還沒錢拿,只是一場篩選而已,選上了其實還是件麻煩事。你沒看見那么多同學(xué)都恨不得自己落選??!開始那兩說相聲的,簡直就是自殺式襲擊,站在臺上每一句話都像是在說,‘不許笑,別選我’,后面唱民歌的,伴奏里的墊音比她本人的聲音還大,還不如放原唱呢!還有剛才拉小提琴的,說實話,我都拉的比她好.....我們應(yīng)該驕傲,起碼和他們比,我們態(tài)度夠端正。”
程曉羽的安慰讓夏紗沫的情緒好多了,這時幕布那頭也傳來了腳步聲,也傳來了王歐心急火燎的叫喊:“程曉羽?夏紗沫?”
夏紗沫這才意識到自己和程曉羽竟離得這么近,兩個人幾乎要貼著一起了,她慌忙將眼鏡戴上,然后挪動身子站到了一旁。
在夏紗沫站到調(diào)音臺那邊時,程曉羽才注意自己的口鼻間還殘留著夏紗沫身上的茉莉花香氣,而自己剛才和夏紗沫的姿勢有多曖昧。不過他也沒有太過在意這種細節(jié),對于成年人來說,這樣的曖昧實在也算不上多曖昧,于是他應(yīng)了一聲“欸”,掀開了厚重的幕布,走了出去。
王歐急切的說:“怎么回事啊?不是說還唱一次嗎?現(xiàn)在老師們都走了呀!”程曉羽朝臺下看去,李梓軒他們正沿著臺階向后面的出口走,坐在主席臺的老師們則早已經(jīng)走出了側(cè)門,只有崔媛媛還留在原地。他連忙跑向了舞臺的樓梯,“噔、噔、噔”的下了樓,飛快的跑到了崔媛媛的身邊。
“崔老師.......”
崔媛媛轉(zhuǎn)頭看向了他,問:“怎么了?”
程曉羽喘息著說:“....不.....不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嗎?”
王歐也焦急的說道:“是呀~崔老師,再給程曉羽他們一次機會吧!”
夏紗沫也抱著吉他跑了下來,氣喘吁吁,卻語氣堅定的說道:“崔老師,再讓我唱一次,我這次一定能唱好!”
崔媛媛看了看面紅耳赤的夏紗沫,又凝視著程曉羽,猶豫了一下說道:“我還是很想給你們一次機會的,可剛才跟劉封校長說了,他覺得如果是樂隊表演的話,淘汰了就淘汰了,沒有太大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