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雙贏的利益
姜尚一夜未睡，他站在自己臥室的窗前注視著這座依賴于荒漠的庇護下生存的廢墟，直至天光乍現(xiàn)驚出一抹魚肚白，神父才翻開了手中的書。
書本顯露出來的內(nèi)里第一句話便挑起了他的興致，唇角微勾，那段令他欣賞的話從唇邊溢出“我是把你們從埃及地領(lǐng)出來的耶和華，要作你們的神，所以你們要圣潔，因為我是圣潔的……”
化加他們昨晚剛商討完，今早太陽剛上升一半基地上層就迫不及待的派人過來履行職責。
研究員被姜尚請進屋，江流坐在沙發(fā)上搖搖晃晃一副快要睡過去的模樣，直到男人開口她才讓自己強打起精神專心聽對方演講。
“聽說你們帶回來了一棵極了不得的樹，”那男人脖子一伸臉一扭，看向少女的眼睛里充滿了不屑“這棵樹應(yīng)該上交給基地！”
洋越剛想張口吐毒就被身旁的少女攔下，而那個前來交涉的人似乎也沒有聽他們回答的打算還不等他們說話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現(xiàn)在正直基地建設(shè)時期，物資方面有多匱乏你們也都知道，這棵樹能為前來投靠基地的人們提供數(shù)不盡的新鮮水果……相信在前幾個月顛沛流離的你們也能知道這棵樹本身的存在價值有多么珍貴，你們也不想見到自己的同胞或因營養(yǎng)不足或因沒有食物而死吧？”
聽著那個人滿口仁義道德各種靈魂綁架，少女但笑不語。
直到‘交流會’后期，來人嘴都說干了，自己的意見已經(jīng)充分表達完畢，卻因少女的不為所動而只得灌下一壺水歇息片刻后繼續(xù)。
洋越坐在一旁重新打起了瞌睡，化加坐姿端正，偶爾給這個可憐人添水。
“為了基地里其他人的生命安全考慮，你這棵樹一定要上交給我們?！边@段話說完，那人隱隱松了一口氣。
江流眨眨眼，扭頭看向化加“他這篇稿子背了挺久的吧？”
化加深思了幾秒，微微點頭“看他的黑眼圈，應(yīng)該是背了一宿。”
那怪不得。
少女了然的點點頭，轉(zhuǎn)回頭開口，說話方式卻極其敷衍“辛苦了，但這樹不是我們想給就能給的?！?p> 研究員的臉色當即就黑得能滲出水來“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誒誒誒，別氣別氣，和氣生財和氣生財，”打瞌睡的少年跳起來笑嘻嘻的安慰他“我們老大從來不唬人，你先聽她說說?！?p> 江流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少年，眼里滿含贊賞。
她確實不唬人，她唬的一般都不是人。
研究員憋著一股子氣，重重的“哼”了一聲，他倒是要看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能說出個什么借口來。
江流收回視線攤手，故作無奈“那是一棵有自我思維的樹，你可以試著自己去和它談?wù)?，如果它想跟你走，我不攔著?！?p> 話音剛落，那人的表情變得極其古怪。
讓他？
和一棵樹聊天？
他看那些人就是想看他笑話！
“哼！”研究員拂袖冷笑“我倒要看看是棵什么脾氣的樹，如果你們騙我，那你們也不必在這基地里呆下去了?！?p> 研究員一點也不相信樹會有自主意識，他只覺得這群人就是在編著謊話耍著他玩兒，因此也并未對一棵樹設(shè)防。
想想也是，有哪個正常人會對一棵樹有防備的。
江流見識過的最速度的打臉現(xiàn)場大概就是這一次了，所有人都搬起小板凳或坐在門口或坐在窗前看戲，然后，他們看見，走到樹邊的研究員剛清了清嗓子就被樹枝給抽飛了。
江流：……
狼牙眾：……
不知道為什么，他們從這棵樹的動作里看到了它對研究員的嫌棄以及不耐煩。
孫盛抹了把臉低聲嘟囔“芽兒喲，這棵樹嘞脾氣少大（好大），話都不聽人嗦完就讓別個飛回切（去），初生牛犢不怕虎蠻?！?p> 果樹不知道自己的那一抽算是讓狼牙小隊與整個基地半步?jīng)Q裂，它只由著自己的脾氣來做事，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任誰叫嚷都沒用。
化加跟著滿頭黑線的江流回了屋子，姜尚偏頭對少女揚起一抹溫柔的微笑，江流點點頭，示意神父跟上。
三人聚在屋子里，少女懶散的癱在木質(zhì)椅子上，沒骨頭似的。
把這模樣收入眼底的化加深信，如果讓少女躺在沙發(fā)上，她定能毫不顧及的給你來個某癱。
姜尚看著少女此刻的形象倒是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如老僧入定，整個人都淡定的很。
“想好接下來該怎么做了嗎，”化加坐在少女對面，食指輕輕叩擊桌面“剛才的那一抽算是把我們從基地培養(yǎng)名單中除名了，接下來準備怎么做？”
江流隨手抓著一撮頭發(fā)把玩，她笑嘻嘻的看向男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p> 基地上層的意圖沒有完全摸透，那些人的脾氣秉性還不清楚，現(xiàn)在做打算只怕是徒勞無功。
姜尚勾唇，捧著圣經(jīng)溫聲問道“那么最近沒有什么行動了嗎？”
少女眨眨眼，慢吞吞點了點頭“只要每天出去砍砍喪尸鍛煉鍛煉自己，大概就不會有什么大活動了?！?p> 仁慈的神父微微頷首，他合起書笑道“我在基地里閑逛時在這附近看到了一間教堂，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想每日去那里進行禱告。”
“沒問題，注意安全?！鄙倥斓拇饝?yīng)了。
化加悠悠瞥了眼男人，收回視線后打開窗子接過敲窗的大樹遞進來的水果。
很好，這次是菠蘿。
好極了，繼西瓜葡萄之后連鳳梨都耐不住寂寞跑出了軌道長在了樹上，這棵樹要是被幼兒園的小朋友看了去怕是常識都得被扭曲一回，簡直是教育界的打臉神樹專治各種正統(tǒng)教學系統(tǒng)。
在內(nèi)心吐槽良久，化加削好鳳梨拿簽子戳了一塊遞給少女“補充補充維生素，天天吃肉容易膩。”
江流接過來邊啃邊說“沒法兒，末世里的蔬菜不好找，水果更別提，除了偶爾能找到一點兒肉以外其他時候只可能啃土了?！?p> 擁有無限水果山和無限魚肉山的江流說著毫無人性的話。
化加面上無奈搖頭內(nèi)心卻是復(fù)雜無比，少女說的話屬實沒錯，他們被覬覦上也是應(yīng)當，與其說他擔心他們會被搶，不如說他擔心少女那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來的愚蠢正義感會來作祟。
江流內(nèi)心自是有一番自己的思量。
正午吃飯的時候就連神經(jīng)大條的肖尤都看出了少女的心不在焉，更何況其他人。
孫盛皺著眉頭看向體型壯碩的男人，眼底是一片詢問之意。
化加微微搖頭后繼續(xù)吃起了飯菜。
他又看向了神父，卻只見神父面目露溫柔微笑著用筷子挑起一塊肉放進嘴里。
所有人皆是抖了三抖。
見突破口不愿開口，他們只得收回視線靜悄悄打量他們的老大，企圖在少女的身上看到什么線索。
江流的腦子里編織著一套又一套的想法，pass掉一個后換下一個繼續(xù)。
思來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壓根兒沒有夾到食物就往嘴里塞，于是她咬到了筷子，木筷子懲罰她吃飯不專心直接硌了她的牙。
“嘶！”少女捂著腮幫子悶悶不樂。
餐桌上隨即彌漫起一陣詭異的氛圍。
邱健借餐桌布的掩蓋踢了踢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在少年疑惑看向他時隱晦的用眼神示意對方‘你要不上去問問？’
洋越撇撇嘴，微微偏頭對少女所在的位置揚了揚下巴，然后指了指自己，做了個擺手的動作后又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直白的表達了自己的畏懼。
那一套手勢的意思是：詢問一時爽，事后火葬場。
邱健：……
邱健翻了個白眼：拉倒吧，你就是慫。
洋越眼睛瞪得滾圓：你不慫，那你上！
邱健收回了視線低頭專心吃菜。
實在不好意思，他更慫。
直到天黑這群人都沒一個敢上去詢問的，就怕少女是在憶往昔。
等到天徹底黑沉月亮垂直懸掛于上空，一群人都歇息下了后江流悄咪咪的出了樓。
她爬上樹摘了一簍子果子就往平民區(qū)跑。
化加站在窗前注視著少女遠去的背影，眼底的復(fù)雜毫不掩飾。
姜尚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捧著圣經(jīng)聲音平淡“不去攔著大人？”
“攔不住，”男人低嘆“她決定好的事誰也攔不住?！?p> “既然攔不住，那就護著吧?！?p> 話音剛落他便聽到了關(guān)門聲，神父臉上掛著的的微笑真實了幾分。
皎潔月光灑在書上，模糊了其他卻僅有一段話清晰可見：耶和華若喜悅我們，就必將我們領(lǐng)進那地，把地賜給我們。那地原是流奶與蜜之地。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緩地摩挲著紙頁，昏暗的客廳里傳出一聲極為溫柔的輕笑。
江流背著藤簍快速的跑到了平民區(qū)，與安靜的別墅區(qū)相比，此刻的平民區(qū)不僅龍蛇混雜，甚至還有幾番笙歌的味道。
若說兩者的比較，別墅區(qū)的空氣較為清新，而平民區(qū)的氣味則是渾濁不堪。
鮮血，汗味，無處不在的糜爛氣息如血吸蟲一樣緊緊黏附在皮膚表面直叫人喘不過氣。
少女皺著眉頭站在屋頂向下眺望，搜尋著可以下手的地方，然而時常出入的巡衛(wèi)隊卻似是在嘲笑少女的想法有多么漏洞百出。
“嘖，麻煩。”低聲嘟囔了一句，江流把簍子往身旁一放，盤腿坐下盯著下面的景象支著頭發(fā)起了呆。
跟在少女身后的化加眉頭緊皺，生怕少女看到了什么不好的景象污了少女的眼。
如果姜尚在這里只怕是又要嘲笑露出這副表情的男人口不對心。
江流不知道坐了多久，化加不知道陪了多久，直到兩人的腿都坐麻了喧嚷的人群才逐漸散去。
百無聊賴的少女目送最后幾名巡衛(wèi)員離開，心里正思量著要不要潛入房內(nèi)做個賊就聽見樓下的巷子里傳出了極微弱的交談聲“你們今天收獲了多少？”
嗯？小孩兒？
她拖著藤簍躡手躡腳走到天臺欄桿旁趴著向下望去，只見幾個穿著破爛，骨瘦如材，頭發(fā)如枯草般看起來僅有七八歲的小孩兒們聚在一塊兒，左右張望了一番后從自己的衣服里翻出來一些東西。
有的掏出來了一兩塊餅干，有的是半塊已經(jīng)發(fā)硬甚至生霉了的面包，幾個孩子得到的東西里最拿得出手的大概是一個小男孩手里握著的那一小瓶已經(jīng)過期了許久的牛奶。
在末世前被人棄之不顧的東西在現(xiàn)在卻被這群孩子奉若珍寶般的攥在手心里。
江流單手支著頭聽著底下的小孩兒們的議論聲沉思了一會兒后開口道“下面的幾個?！?p> 少女的話音剛落就看見那群孩子跑到了年齡看起來最大的孩子的身后，男孩看清了來人的容貌后微微放下了警惕心，只是他的語氣并不怎么好“你是誰。”
少女眉頭一挑，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手腕一動拽住擱置在一旁的藤簍，雙腿一躍竟是從三樓直直跳了下去。
小孩子們看直了眼。
安穩(wěn)落地，她笑嘻嘻的看著那群半大點兒的孩子說道“我們來做筆交易吧？你們幫我做事，我給你們新鮮水果?！?p> 少女翻手從身后的筐簍里拿出一個蘋果，水果獨有的香氣在小孩兒們的鼻尖彌漫開來。
小孩兒們互相看了一眼具是拿不定主意，他們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目光扭頭看向領(lǐng)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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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帶著空簍子回來的時候臉上的笑意不減，這模樣看得狼牙隊員們迷茫不已。
“孫大廚我今天早上就不吃飯了，我去補個覺?！?p> “哦……好嘞好嘞?！睂O盛不解的撓撓頭，目送少女上樓，他剛準備回廚房就見化加面帶笑容走了進來。
狼牙隊員們此刻更是一臉懵。
這倆大佬今天咋了，好事兒全聚一塊兒去了？
化加的心情用好來形容都差強人意了些，他的心情豈止是好，簡直就是原地飛升的加強版。
江流并沒有把自己的水果義務(wù)饋贈給小孩兒們，她用水果和小孩兒們做了筆交易，一個基地上層情報換取一枚水果。
這算是雙贏的利益。
少女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而那些不受人防備的小孩兒就是她手底下的情報探子，小孩兒可以用自己的勞動力換取他們想要的水果。
欣慰之后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小孩兒不會為江流帶來威脅，但小孩兒們的父母卻是一枚赤裸裸的行走式炸彈，成人比小孩子懂得多，接受了隱晦救助的那群人安分點還好，若是不安分，那么江流勢必會遭受那群人的瘋狂蠶食。
化加看向窗外懶洋洋曬著太陽的大樹憂愁的嘆了一口氣。
不論接下來面臨的是什么，這都是少女必須要走的路，而他，只能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