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
那個時候城里還有許多路邊買燒烤的，燒烤攤老板下午五點左右開始準備將食材鋪開，燒烤架下炭塊燃起來，慢慢的燒得通紅。夜市燈光下，小兩口帶著孩子，踩著拖鞋開始每日散步。五六歲的小孩在街道人群中竄來竄去，被閃著彩光的玩具吸引。
蕭大石常常喜歡在下工后和一起做工的那些人到燒烤攤幾個人點上一盤燒烤再來幾杯冒著白沫的啤酒，幾個人就開始扯些有的沒的，往往這個時候是蕭大石最為輕松的時刻。
和蕭大石一起的幾乎都是結(jié)婚有孩子的男人，他們倒也常常說起他。“大石啊，你說你也沒遇到一個合適的，這么多年，兄弟我看著都替你焦心?！敝x杰喝一口打了一個酒嗝。
蕭大石自己倒覺得沒什么，一個人能養(yǎng)活自己，這日子倒也過得去，雖說不上什么滿意，卻也不壞。
“走，走，你周姐和她們逛街去了，咱們一會兒去打桌球去。”謝杰
又點了幾根豆腐串。
“誒，那不是老黃的閨女嘛！來來，小因，過來”謝杰朝那個短頭發(fā)的女孩子招手。
女孩六歲左右，個子小小的，卻沒什么表情。謝杰遞了幾根燒烤給她，她也不說什么，接過去了。
“小因不怎么說話啊?！?p> “小孩子都不會喊人，小時候懂什么？”
女孩扯了扯蕭大石的衣角把手里的肉串給他。
“你不吃這個？”
女孩點頭，在蕭大石接過去后就和他們揮揮手走了。
蕭大石謝絕了他們打桌球的邀請，一個人走回了租房。
沿著掉漆的樓梯扶手，摸黑打開燈，黃色的燈光將狹窄的樓梯照亮，他一個人慢慢上樓，樓梯轉(zhuǎn)角進去是一個大的房間里面用木殼隔出了幾個小間，蕭大石走到最靠大窗的那一間用鑰匙開了門，他躺在床上，屋外似乎有一些響動，輕輕地，門開了。
是小因，她提著一個袋子里面放了一條橙色有黑斑的小金魚，正在水里游著。
“小因，你來干什么？”
“給你”她將袋子遞過來。
“我不要，你拿回去自己養(yǎng)著玩兒”
女孩搖搖頭“它陪著你”
“好吧，你爸爸呢？”蕭大石接過來。
“他和謝杰他們一起在打球那兒”女孩不當(dāng)面的時候從來都直接叫名字。
“我去找他們了”說完就跑了。
蕭大石看著水里的金魚，它瞪著大眼睛看著他。他能裝水的除了碗和平常用來盛菜的盆就只有一個洗腳盆了。
過了一會兒，魚兒有了新家，他想起樓頂有個石缸那兒正合適。
“你把它放這兒啊”小女孩趴在缸沿。她撒了幾顆魚食，金魚張嘴吞進去又吐出來。
又過了幾天，蕭大石在樓頂抽煙。女孩又在石缸前看里面的金魚“我養(yǎng)的金魚都死了，還好它還沒事?！?p> “要就拿回去吧”蕭大石熄了煙。
“不行，它是你的，送出去的不能收回來的”女孩認真看著他。
老黃一家在半個月后搬走了，據(jù)說老黃在外省找了份廚師的工作，一家人要搬過去。
“明天我就要走了，小丑魚要乖乖的，小心那只大肥貓哦”女孩用手點點魚缸的小金魚。“要好好陪著蕭大石哦，爸爸和他關(guān)系很好的，我也很喜歡他，要一直陪著他哦?！?p> 老黃搬走了，和謝杰他們還時常有聯(lián)系，不過最近和謝杰他們在夜市吃燒烤的時候聽謝杰說起老黃家的小孩。
“好像是上學(xué)的時候被同班小孩欺負，被騙去了他們學(xué)校后山，幾個小孩可能只是想捉弄她一下，騙她一個人進山找什么精靈，結(jié)果小孩就迷路了”謝杰喝了一口酒繼續(xù)說。“等晚上了，她奶奶看她沒回來就去學(xué)校找她，學(xué)校沒人，找到老師，老師一問，知道她是進山了，那山里說來也怪，怎么就進了一只黑熊呢？”謝杰疑惑停了一下，蕭大石已經(jīng)知道了。
“要說老黃也后悔當(dāng)初不該把孩子送回鄉(xiāng)下，但是人都沒了，我們也幫不上什么忙...”
蕭大石知道那個女孩已經(jīng)死了，黑熊...謝杰沒說，但他知道她一定非常痛苦。蕭大石起身向謝杰他們說先回去了，等回去了又不自覺地走向樓頂。
角落里那只石缸還漾出水光，那條金魚已經(jīng)長大了。
蕭大石走近一看，卻沒有發(fā)現(xiàn)那只金魚，邊上蹲著一只花貓嘴里呼呼吃著什么，他猜到了，果然那只貓叼著的就是已經(jīng)長大的金魚，它還沒死，可能剛剛被抓到，眼睛大大的，身體擺動掙扎，可是好似臨死前的抽搐。
“滾開”他趕走那只貓。
魚尾一下下微弱拍打著地面，他覺得它活不成了，可他還是撿起它放回石缸里。它沉下去又無力的浮起來，橫在水面上一動不動。
蕭大石只覺得是天意吧，那只貓又回來了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他知道他一走，它就會把它撈出來繼續(xù)吃掉。
“天意吧”蕭大石說了一句就離開了。他聽見后面?zhèn)鱽硭暎幌牖仡^。
隔天他們那里新住進一個女人，穿著白裙子一頭烏黑長發(fā)，手上戴著一個小孩喜歡的那種會發(fā)彩光的手環(huán)。
那個女人經(jīng)常來找他，主動約他出去。謝杰他們打趣他“人家對你有意思，你怎么想，答應(yīng)了唄，現(xiàn)在哪里找那么好的女孩子。”
蕭大石卻不信，多半人家沒別的意思呢？
但是確實如此，那年冬天，女人和他坐在一家羊肉火鍋店里，他們面對面坐著，女人在火鍋氤氳水汽中說“蕭哥，你看我怎樣？”
他抬頭，一時不明白。
“蕭哥，我想和你有個家”
他驚訝，不知所措
女人等他答復(fù)，溫柔的笑在冬天的大雪中讓他莫名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從心里溢出來。
“不急不急，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我這人什么都沒有，也沒什么賺錢的手藝，跟著我可能一輩子也熬不出頭”他冷靜一下對她說。
女人笑意更濃，她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她牽起他的手“是你，就夠了”
他們結(jié)婚的那一天，謝杰他們都來了連老黃也過來隨了份子。
司儀小姐動情說：“蕭大石先生，你愿意娶你對面的女人為妻，一生一世對她好嗎？”
蕭大石看著對面的新娘由衷說“我愿意”
“秦離離小姐，你愿意嫁給你對面的男人，為他洗衣做飯一輩子嗎？”
新娘昳麗的面容上淡淡地微笑：“我愿意，一生陪著他?！?p> 那天，蕭大石知道自己已經(jīng)有了牽掛，他有了自己的家，于是他辭了那份工，聯(lián)合謝杰他們一起做起生意，開始的時候很不好，被騙被坑，沒有經(jīng)驗，謝杰他們被自家人罵的狗血淋頭。而離離卻是沒有責(zé)怪，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把錢從騙子手里弄了回來。
后來，他和離離用手里的錢開了家面館，離離做得面很好吃份量足漸漸地生意好了起來，兩人買了房只是一直沒有小孩。
那天，離離起的很早向往常一樣但是卻穿上了初見的白裙子。她在揉面，蕭大石惺忪地起床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過去從她身后抱住她，鼻子聞到她身上微微的水腥味，他皺眉，她身上從來沒有過這種味道。
離離從容的搟面：“去把桌子收拾干凈，今天不開店了”
“怎么了？”他問。
“今天是我們結(jié)婚五年紀念日啊”她笑著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面上桌了，紅油面條上面撒著翠綠的蔥花，他夾了一筷子卻被燙到。
“慢點吃，先吹吹”她說。
“那今天你想去哪里？”蕭大石問她。
“河邊，我們?nèi)ズ舆叞伞彼蔡羝鹈鏃l吹著。
蕭大石陪著她在河邊轉(zhuǎn)了一個小時覺得有些無聊。“不如我們?nèi)バ麻_的電影院看電影吧。”
“好”
他們一起去了電影院，他說“這票竟然這么貴，可以買好幾斤肉了。”
“對，太貴了，以后我們不來了”離離靠著他的肩膀，閉上眼睡著了。
那場電影太無聊了，沒有幾個人看，蕭大石他們坐在前排，離離小聲地對他說“以后你要一個人開店了，再找個人吧”
“離離！你！”他自然聽出她語氣里的告別之意。
“你知道的，我沒時間了?！?p> 她的手冰涼。
“那天，我從水缸出來，你看見了吧。”
“什么？”他不解。
“原來你不知道?！彼曇羧趿恕耙埠谩?p> “離離，離離，你怎么了”他抱著她
“怎么了？”
“發(fā)生什么事？”
“能不能小聲點？！”
“再見”
“離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