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抬不起頭了
路云景請坐看茶,曾廣悅也不客氣,欣然與路云景對面而坐。
路云景徑直問道:“曾銀憲不想讓我見無相子?”
曾廣悅道:“路公子想見他的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二。如果是詢問昨日之事,我想你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無相子見人說鬼話,見鬼說人話,旁人非但不能猜透他的心思,反而會被他牽著鼻子走,還會被他三言兩語就氣得暴跳如雷。我聽公子的丫鬟說你現(xiàn)在需要靜養(yǎng),所以現(xiàn)在最好不要見他,免得被他攪亂心神。
“如果路公子是想詢問上一代人的恩怨,我想公子日后還是去請教路谷主比較妥當?!?p> 路云景道:“我明白了,多謝曾銀憲指點,我不見他便是。”
曾廣悅問道:“敢問路公子,這幾日的打算如何?可否要回轉(zhuǎn)靈秀谷?”
路云景自嘲地笑了笑:“在谷里我就被大家勸阻不要出來,好不容易過了那關(guān),想不到出來以后還要過關(guān),無相子不惜把我的人趕盡殺絕也要逼我回去,曾銀憲亦是如此。
“我不明白,是我不該出來,還是也象山真有什么豺狼虎豹,曾銀憲能幫我解惑嗎?”
曾廣悅有些尷尬,沒有說話。
路云景道:“看來曾銀憲也不知道也象山那里到底有什么危險,那就是我不應該離開靈秀谷了。是不是我一輩子在靈秀谷里終老到死,就能讓很多人安心?”
曾廣悅道:“路公子言重了。我們只是希望你平安無事,倘若你身邊的保護力量足夠,也沒有人想限制公子的自由?!?p> 路云景有些激動:“保護?為什么我一定要被這么多人保護?小姨南下朱雀海,只帶了一個古叔叔。他們一個五品,一個八品,為什么不見你們?nèi)ケ扑仂`秀谷?”
曾廣悅也有些性急:“你跟她能一樣嗎!”
路云景道:“有什么不一樣!咳,咳咳……”
路云景想不明白,和小姨路毓秀比起來,他身邊的防衛(wèi)力量已經(jīng)強大了數(shù)倍,甚至雁湖書院的姑姥姥也派了兩個高手前來。
小姨南下,是去南仙界幫助火狐妖族抵抗烈焰城的入侵。
南疆民風彪悍,南仙界的作風也如出一轍。烈焰城在南仙界獨霸一方,門內(nèi)有三位天仙坐鎮(zhèn),行事素來蠻橫霸道。
小姨上品仙門當家人的身份,在烈焰城南仙界首席仙門的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和自己比起來,小姨的處境無疑更危險,為什么大家就是對他的安全如此不放心?
靈秀谷自家人這樣想,靈秀谷外面的人也這樣想。
不一樣,有什么不一樣?
路云景情緒激蕩,干咳不止。
木小綿關(guān)心地上前安撫:“公子,不要太激動了?!?p> 然后她對曾廣悅道:“曾銀憲,我家公子一直被病魔纏身,始終沒有精力去了解病痛以外的事情,對于長輩們的事其實知之甚少?!?p> 曾廣悅皺著眉,將信將疑地看著木小綿,再看看稍一激動就干咳不停的路云景,心里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曾廣悅解釋道:“雖然路谷主現(xiàn)在只是一位五品地仙,但她曾經(jīng)也是一位地仙巔峰境的高手,而且成名數(shù)百年,兇名遠播,自然有以前積攢下來的余威和人情,所以即便是她孤身在外行走,也無人擔心她的安危。”
路云景詫異道:“你說我小姨曾經(jīng)是地仙巔峰境的高手?”
曾廣悅卻比他還詫異,看向木小綿:“路公子連這個都不知道?”
木小綿抿了抿嘴唇,輕輕點頭。
“那跟當年那場青園大戰(zhàn)相關(guān)的事情,他也一概不知?”
木小綿還是點頭。
曾廣悅轉(zhuǎn)向路云景:“那路公子你都知道些什么?”
曾廣悅的語氣聽著是詢問,卻好似在嘲弄他的無知。
路云景的心中微微刺痛,他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輕視和鄙夷。
他賭氣地道:“義父是在也象山失蹤的,我就要去也象山找他?!?p> 曾廣悅頓感無力,覺得還不如去面對無相子那個瘋子,起碼自己說什么對方都能聽懂,而眼前這位分明就是個一無所知卻一廂情愿的大孩子。
曾廣悅沒有耐心給路云景仔細地梳理背后錯綜復雜的利益糾葛和人物關(guān)系:
“總之,路公子你要清楚一點,那就是你的命很金貴,非常金貴,如果你死于非命了,那么會有成千上萬無辜的人跟著你陪葬。
“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這么多人,所以為了大家著想,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回轉(zhuǎn)靈秀谷的建議。我還有事,就不打擾公子靜養(yǎng)了?!?p> 路云景心中涌起怒火,氣急攻心,再次劇烈干咳起來。
木小綿送曾廣悅離開。
在曾廣悅下到云車一樓的時候,樓上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她極為憤慨地叫嚷:
“你神氣什么!真有本事,你昨天倒是把無相子抓住啊!天獄的銀憲章都是耍嘴皮子吃干飯的嗎?說風涼話的時候顯著你了,真到干正事的時候你干嘛去了?死了這么多人,是我們想讓他們死嗎?你奈何不了無相子,撬不開他的嘴,就反過來指責我們!你們放開,別攔著我。唔……我倒想問問你,他袁清寫的《天獄二十一章》里,唔……有哪一條是這么教你的!唔……唔……”
曾廣悅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女、豪門貴女,自小便受到眾星捧月般的擁護和愛護,成長過程一直順風順水,少遇波折,自然而然地養(yǎng)成了一種目高于頂?shù)陌翚狻?p> 剛才她與路云景說話雖然已經(jīng)刻意收斂,但是態(tài)度語氣的微妙變化卻逃不過素纖的眼睛。
在素纖看來,曾廣悅處處顯著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感和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若只是這些素纖也就忍了,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兒,她有那個資格。
但曾廣悅最后那番話里顯露出的不耐煩和頤指氣使,卻徹底把素纖激怒了。
若不是雅魚、玉竹和可心三個人拼命攔著,素纖已經(jīng)跑下來當面指責曾廣悅了。
曾廣悅從未被人這般直白地指責過,而且還是被一個彼此身份懸殊的丫鬟指責,偏偏對方說得還直戳痛點,自己毫無反駁的余地。
曾廣悅俏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腦中一片混亂。
木小綿面無表情地比了個“請”的手勢:“曾銀憲不必放在心上,奴婢們不懂事,公子一定會狠狠責罰的。”
曾廣悅渾渾噩噩地出了云車,又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棧,打開房門以后發(fā)現(xiàn)步永昌和賴池兩人全都暈倒在地。
而被兩人看押的無相子卻是沒了蹤跡。
曾廣悅又急又氣,又驚又惱,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
“完蛋了,這下在那個丫鬟面前徹底抬不起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