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的流逝,那股劍意逐漸隱去,花雨落也不再感受到任何的壓迫感。
“這……是你找畫師畫的吧?”
林朝雨死氣沉沉的嗓音響起,如行尸走肉般的說著,語調(diào)平靜,好似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無形中的壓力讓人心里生堵。
“手法看上去像是羅剎那邊的畫師,畫工確實不錯……但拿來嚇唬師姐可不太好哦…哈,哈哈…”
林朝雨感覺自己的聲音有點嚇人,干澀到沙啞,沙啞到瘋狂,足以引起任何人的負面情緒。
不過……無所謂了。
林朝雨站在桌邊,握著那張照片的手不停顫抖,看不清她低下的臉上什么表情。
“師姐,”
花雨落歪了歪頭,微笑道:
“畫上的是真是假,你心里其實比我要清楚,不是嗎?”
空!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凌厲的劍芒已經(jīng)穿過了他的身體,聲勢浩大,卻在臨近那扇腐朽的木門前,恰到好處的停泄。
林朝雨保持著揮劍的姿勢,低垂的腦袋緩緩抬起,盯著那道消散的殘影,目光轉(zhuǎn)至身側(cè),臉上還保持著微笑的花雨落身上
“其實,我個人還是建議師姐您先冷靜一下的?!?p> 花雨落伸出手,清脆的嘎達聲響起,林朝雨下意識扔出照片,然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她手中的那張照片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地板,半空,桌椅上都不見蹤影,仿佛被一張看不見的大嘴,在暗中吞噬了一般。
“萬一,我已經(jīng)想好該怎么弄死你的計劃了怎么辦?”
花雨落變戲法般的從懷里摸出那張本該消失的照片,神色似是嘲諷,又似是炫耀,但他并沒有繼續(xù)多說,后退一步,靜靜等待她的反應。
“不……不可能,以你的實力……怎么可能傷得了他!”
林朝雨不可置信的呢喃著,聲音都在顫抖。
“嗯,馬師兄當初也是這么想的。”
不管怎么說,馬彥卿翻車那是事實,花雨落也懶得解釋,直接擺出事實比一切的言語都有用。
林朝雨聽懂了他話語里的潛意思,悄悄按耐住原本蠢蠢欲動的某個想法,她望著花雨落,只能不甘的抿緊嘴唇,用那雙殺意凜然的眸子瞪著他。
似乎是被嚇了一跳,花雨落臉色微變,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師姐請放心,馬師兄傷的雖然重,但在醫(yī)師的治療下,傷勢已經(jīng)穩(wěn)定了,并無性命之憂?!?p> 此言一出,花雨落能明顯的感受到四周的溫度在下降,當然,這是他的錯覺,具體點大概跟你在動物園晃悠的時候,碰到一頭也在晃悠,且饑腸轆轆的獅子一樣……
花雨落閉上嘴,嚴陣以待,但實際上他挺想吐槽的,你說你打又不敢打,罵又罵不過,擱這嚇唬誰呢?
片刻后,房間里的氣氛稍緩,林朝雨輕吐一口濁氣,勉強將那股狂暴的殺意按耐下去,她抬起頭,聲音平靜。
“說吧,你們的目的是什么?!?p> 花雨落擦了擦額頭細密的冷汗,一邊感慨著“晚飯必須給大師姐加兩個雞腿”,一邊開口道:
“很簡單,只要你們把赤鳶仙人引誘到天穹峰即可,事后不光是馬師兄,相應的謝禮我們也會一并奉上?!?p> 林朝雨冷笑著,神色嘲弄地仰視花雨落。
“呵!你就不怕我去告訴師尊,新來的小師弟與外人勾結(jié),妄圖暗害她嗎!”
“原本是挺擔心的,”
花雨落頷首,揚起勝券在握的微笑。
“但你說的這些倒是讓我放心了不少?!?p> “你什么意思?”
“這還用問?”
花雨落鄙夷的神情讓林朝雨san值狂掉,她的眼神開始暴戾,表情逐漸兇惡,怒由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想砍死花雨落這貨,現(xiàn)在!立刻!馬上!
在花雨落期待的目光中,林朝雨握劍的手緊了又松,仿佛下一秒便會沖上來干掉他,然而最終還是克制了殺意,只是低著頭,靜靜的站在原地。
這讓花雨落很失望,馬彥卿的照片是一次,之前的威懾是一次,現(xiàn)在的挑釁又是一次,連續(xù)三次,林朝雨都克制住了自己,足以見得她有多么的謹慎,再刺激她的意義不大,純粹是在浪費時間。
他頓時沒了說下去的興趣。
“推理的依據(jù)很簡單,你心里要是沒點鬼,在我說出計劃,或者拿出照片的那一刻,就該把我拿下了?!?p> “那之后,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主動權(quán)都在你們手上,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白白讓我獲得了珍貴的情報不說,還被我牽著鼻子走?!?p> “當然,主要還是馬師兄提供的那些幫助,不然也就不會有我們的這次見面了,我這個人比較喜歡賭博,有了基礎的籌碼才會去冒險?!?p> “多的話我也不說了,總之明晚天穹峰,希望你能完成我們的要求,不然馬師兄接下來會變成什么樣,我可就不敢保證了?!?p> 說完,花雨落不管林朝雨那吃人的眼神,推開門,消失在夜色中。
他走后,房間安靜了下來,悄無聲息,靜謐的讓人害怕。
咔咔~
隨著一陣骨響聲,林朝雨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怒吼:“可惡?。∵@混賬……這混賬啊啊??!”
她急促的呼吸著,夜晚的風很涼,攜著半山腰花圃的清香,拂著林朝雨的臉龐,在它輕柔的安慰下,她的表情漸漸平靜,坐在房間里僅有的一張椅子上,望著窗外,出了神。
悲,她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
淚,她早在床上哭干了。
怒,也只是空洞又虛無,單純?yōu)榱伺ヅT了。
她現(xiàn)在很迷茫,迷茫于自己今后何去何從,襲殺赤鳶是為了給父母報仇,保護江婉兮和江婉如。
但之后呢?
是代替師尊去神州各地降妖除魔?還是開宗立派,將一身所學傳承下去,讓世人都擁有自保之力?
從小被赤鳶收養(yǎng),在太虛山接受她的教導,十余歲便跟隨她在神州各地游歷,林朝雨見識了很多,經(jīng)歷了很多,也學到了很多,但除了這身力量,還算豐厚的學識,自己又還剩下些什么?
她不知道,這些問題也一直困擾著她,她想知道她在這個世界的定位;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虛無縹緲的仙的痕跡;也想和普通人一樣在家相夫教子,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完這一生。
但是這不可能。
在世人的眼中,她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不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染指的,也從未嘗試過接近她。
“見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歡狗”,這句話林朝雨沒聽過,但她卻懂得這個道理,她見過的人真的很多,雖然大多數(shù)的時候都并未打過交道,然而僅僅是旁觀,她就覺得人這種東西,其實挺……
……挺不值得存在的。
是啊,至少無論是什么動物,哪怕是豬狗,它們也從來沒對養(yǎng)了它們的人露出過爪牙。
——哪怕是在被宰殺的時候。
她覺得豬狗不如這個詞對她而言,很貼切。
但即便如此,她也有想要保護的人,有她所珍視的事物,她深愛著馬彥卿,愛到不顧世俗的偏見,相差十余載的年齡并不能成為她的阻礙,最終,在人們的非議中,她與馬彥卿成親了。
可惜,愛這種東西,往往不會因為個人單方面的付出而得到回報,親情的愛如此,夫妻的愛亦是如此,遇人不淑這個詞成了她最真實的寫照。
馬彥卿完全辜負了她的一片心意,常年在外闖蕩,對自己名義上的妻子態(tài)度冷淡,反而對蘇湄言聽計從。
正常人碰到這種渣男,肯定會與其恩斷義絕,但林朝雨不同,她愛著馬彥卿,愛到不能自已,連理智都被這份感情所影響,她選擇和蘇眉反目成仇,哪怕過去了幾十年也一成不變,否則馬彥卿這行為要是隔別的番劇里,女方估計已經(jīng)從裙子里掏出一門比他還粗的大炮,一發(fā)送他去見見他遠在天國的岳父岳母。
林朝雨對馬彥卿的愛真的很深,深到哪怕他的尸體已經(jīng)擺在眼前,她也仍在期待那不可能的奇跡發(fā)生。
所以在花雨落來臨,透露出馬彥卿已死的消息后,她再回如此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