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云詭譎
紫來閣第五層鏤空,猶如涼亭一般,四面無墻,每到固定日子,子夜凌晨,暗影浮動,散布于各方的暗探踏夜而至,在頂層向這閣樓的主人呈報著指不勝屈的紛雜消息。
作為裘家長子、紫來閣的主人,裘冕掌握著各處送往裘府的第一手信息。
便是在訂親宴開席之時,紫來閣得到消息——翼洲城中混進刺客,意圖破壞聯(lián)姻。
雖說來者不善,意圖破壞聯(lián)姻自是非同小可。然錦衣玉露又豈是等閑之輩,府門前高懸的那面赤金黑底的匾額,上面所撰“錦衣玉露”四個刷金大字,正是當今圣上所賜,這裘府,乃翼洲首富,大源朝赫赫有名的皇商,與金京城中豫親王府更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今夜,竟讓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在金翼盟面前大失顏面。
此次聯(lián)姻事出突然,乃是金京城中幾股勢力斗爭的結果。
一個月前,也不知是受了誰的唆使,五皇子定王暗中向圣上進言,想納這位裘府的二小姐為側妃,
暫不提這位定王都已經(jīng)有一個正妃,另加一名側妃,都是金京城中權貴之女,這位二小姐若倘真成了定王府的側妃,那還不得仰人鼻息,生活得無姿無彩。
最關鍵的癥結還在于,這裘府已故的當家主母,裘冕和裘凰的母親朱媛,曾在辭世前叮囑裘錦衾不可讓這一雙兒女與皇族正室之人有所牽連。
錦衣玉露一直與金京城中豫親王府交好,若非兩年前發(fā)生的一件事,這兩家人也許還會加上更親一層的關系。
豫王爺同豫王妃和朱媛曾是年少時的玩伴,關系非比尋常,亦知朱媛遺愿,得知這個消息后便第一時間讓人將信送至紫來閣,提醒裘府早作部署。
眾人認定這位定王欲納裘凰為側妃看中的乃是錦衣玉露這塊招牌,定王如今掌有兵權,正是急需用錢之時,看中的無非就是錦衣玉露這個錢袋子。
這一下,三皇子桓王可就不樂意了,兵讓你拿了,錢還讓你拿了,那還了得!
最早向豫親王透露消息的便是桓王,除此之外,他還特別為錦衣玉露提供了另一條出路——在圣上未做定奪之時,盡快與淮南金翼盟聯(lián)姻。
金翼盟是這幾年才冒出來的頗有勢頭的一個淮南商盟,裘家雖知淮南金翼盟風兮揚這號人物,但翼洲淮南兩地山高水遠,兩家亦無生意往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沒有過交集,因此也不曾有過深入了解。
直到豫親王府信送到了,裘冕才特地讓暗探去摸了底。
風兮揚是個孤兒,非世家子弟,幼時清苦,早些年不知怎地發(fā)了一筆橫財,隨后生意日漸壯大,觸及行業(yè)甚廣,茶葉鋪、胭脂鋪、典當行、酒肆、客棧、綢緞莊,基本上是衣食住行,應有盡有,當上金翼盟盟主也只是這兩年的事情,先天無依無靠又能成事,都說老三桓王對金翼盟推崇備至,可金翼盟這一方似乎一直都不如老三這邊熱情,二者之間的關聯(lián),還說不準,風兮揚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無妻無妾。亦有傳聞,說他生性怪癖,行事不著常理。
裘府得到消息后,又如何不知,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金京城中,早已不似表面那般平靜,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兩股勢力角逐,卻要以裘家女兒的終身幸福為代價。
桓王給的那是選擇嗎?不,那是錦衣玉露可走的唯一一條道路。
裘錦衾深知錦衣玉露掌握著淮南以北的一半財富,而金翼盟雄踞淮南,兩者聯(lián)姻,實非小可,樹大招風,這兩家堆起的金山銀山,更加容易卷入金京城的風雨之中,可如今諸位皇子蠢蠢欲動,拉幫結派,若不適時選擇陣營站位,恐怕愈加會在這場洪流之中傷得體無完膚。
而錦衣玉露與豫親王府交好,豫親王府似乎又同三皇子更加親近,這種選擇,似乎又勢在必然。
斟酌再三,裘錦衾答應了這個提議,暗中與金翼盟通氣,可沒想到金翼盟一口答應,沒有片刻遲疑。
如今是騎虎難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訂親宴開席之時,紫來閣得到消息,說翼洲城中混進刺客,意圖破壞聯(lián)姻,”裘冕環(huán)視堂中眾人一眼,又道:“這批刺客恐怕來自金京,在座的都知道,多半是出自那人手筆,翼洲城濱臨港口,盤踞金京城大后方,為其提供源源不斷的物資供應,卻不崇武,別說是兵,就是武夫無令無邀也入不得這翼洲城,就連裘府的護院人數(shù)都有著嚴格的控制,所以今夜才讓人鉆了空子。
不過正因為翼洲有此規(guī)矩,能夠潛進來的刺客亦不會多,紫來閣預判這次的刺客人數(shù)只有一至兩名,卻都是各中高手,身懷絕技。
裘府共有二十四名護院,八人常駐府中,近日裘府喜事,又派出十二名在城中巡邏,僅剩四名,兩名是父親的隨護,余下兩名,若要做為你們隨身之護恐怕有些不足?!?p> 裘冕最后說這話時卻在風兮揚和祝余身上打量。
他說刺客一事“多半是出自那人手筆”,雖不便明確道出,可誰都明白,聯(lián)姻一事,誰的利益?zhèn)ψ畲?,那么破壞?lián)姻一事,自然“多半是出自那人手筆”。
風兮揚回應道:“在下亦知翼洲城的規(guī)矩,故而,此番進城,只帶了祝余一人,另有八名隨護,卻是歇在城外的‘聚友客?!瑳]有帶進城來?!?p> 裘冕淡淡一笑,裘錦衾道:“好,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兮揚、冕兒,即刻安排他們進城,還有凰兒的安全,恐怕你那邊也要多費費心?!?p> “那是自然?!憋L兮揚躬身頷首,態(tài)度極為恭敬。
說完這件事,裘錦衾面容仍舊十分嚴肅,裘冕亦無絲毫松懈之意。只見裘家主呼了口氣,眸光沉沉地瞟了裘冕一眼,又道:“冕兒,你繼續(xù)說吧?!?p> 裘冕擺出一副比之方才更要嚴峻的表情道:“這是第一件事,仍可防范,而這第二件事,卻是迫在眉睫?!?p> 錦玉堂中,除裘錦衾外,眾人又是一凜。
這時裘冕從袖中取出一個藤結的物件,手藝極其稚嫩,只能勉強看出是只帶翅膀的飛禽一類的東西。
裘冕將這藤結的物件遞到裘凰手中,道:“這是阿煦送你的雨燕?!?p> 他所說的阿煦便是裘府的表少爺,姓簡名煦,是裘凰的姨母朱嫣和當朝監(jiān)察御史簡言之子。
裘凰這才想起,前些日子跟表弟提過那么一口,說自己真希望能夠化身一只雨燕,飛出這禁錮人的牢籠,那時候裘凰剛剛知曉聯(lián)姻一事,她自己雖不樂意,可此事牽連甚廣,更是將整個錦衣玉露的前程都賭在其中,她,不得不妥協(xié)。
那個當下難免會有此感慨,只不料簡煦將此事悄悄記在心中,如今自己編了這么一只雨燕要來送她。
想到這里,裘凰心中頓生不安,暗道:“這幾日,簡煦一直住在裘府之中,若要送她這只雨燕,何須假以人手?”
“他人呢?”裘凰急切地問道。
“這便是第二件事,阿煦失蹤了?!?p> “什么?”裘凰急得從座椅上跳起。
“訂親宴開席之前,阿煦便是拿著這只藤結的雨燕去梧桐小院找你,胡媽媽以為你在,便沒跟進去,想著晚些時候再過來接,后來跟你院里的丫頭們聊起,才知道你根本不在府中,阿煦更是不知去向,府內(nèi)和外圍都找了好幾遍,如今已過了兩個多時辰,確定是失蹤了。
這幾件事情,同時席卷而來,對錦衣玉露目前的人手而言,十分吃力,刺客今晚已經(jīng)動了手,內(nèi)外布防自然更加不可松懈,如今遇上簡煦失蹤,已無力再騰出手來?!濒妹嵴勗捴锌桃庥糜喙鈷吡孙L兮揚他們幾眼。
裘凰即刻會意,亦向風兮揚投去求助的目光。
阿煦除了是裘府的表少爺,裘凰疼愛的表弟,他還姓簡,倘若真在翼洲裘府中出事,那又勢必會引起另一場風波。
只聽得風兮揚自若道:“我身邊只需一個祝余足矣,只要,她能一直跟著我,也可保無礙。另八人,可為裘府調(diào)遣?!?p> “好?!濒缅\衾鏗鏘擲地。
“不過……小婿還有一個懇請?!憋L兮揚起身對著裘錦衾躬身道:“小婿希望尋回簡煦后,能和凰兒即刻啟程回陵城?!?p> 裘家三人臉色皆是一頓,裘錦衾面上更是閃過一絲厲色,兩道眉毛壓在一起,他抬眸和裘冕對了一眼,笑道:
“既然訂親宴已經(jīng)辦過了,翼洲城中我們可用之人太過有限,你們兩人盡早啟程也是好的,回淮南去吧,出了翼洲,錦衣玉露還能調(diào)出一隊人馬,為你們一路保駕護航。”
裘凰自然是不想那么早就離開翼洲的,父親一直對她要求不嚴,與作為接班人的裘冕相比可謂是兩套標準,先前她還抱怨是父親對她關心不夠,可如今,卻要叫她背負起裘家未來的命運和表弟的安危,讓她連聲苦也喊不出來。
敲定好一切,眾人各自散去,風兮揚被裘冕安排在與梧桐小院僅一墻之隔的蜜官齋中,兩人不免要同路。
裘凰手里捏著藤結的雨燕在前踱步,風兮揚慢悠悠地在后面跟著,玄衣使祝余重新隱入暗夜之中,不見蹤跡。
風兮揚抬頭凝視著似有若無的隱隱星辰,心道:真好看,這個世界里打造出的瀚海、星空、密林、院落,都格外唯美。
回首一路坎坷,自他進入密林幽澤這個游戲系統(tǒng),就沒過過幾天舒服日子,一開始是生存戰(zhàn),他贏了,才有了今日金翼盟主的地位,而如今只要集齊七把開啟游戲選擇界面的鑰匙,就能夠離開這里,回到現(xiàn)實中去。這一次,他終于找到了本服唯一的向導,集齊鑰匙,指日可待,他絕不會放手!思及此處,不禁勾唇一哂,凝視著在前面帶路的一抹木槿紫色的裘衣。
“裘凰?!彼麑⑺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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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孓
接下來的可先不看哦,明天再修改第四章和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