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踐行酒

　　夜間的西安府和李寒所待過的地方截然不同，后世的大唐不夜城在這個時代就以初步體現(xiàn)出來。火紅的燈籠掛滿街道，照映著整座城都變成紅色。

　　李寒出了悅來客棧，順著方才二人走過的地方，前去。

　　一路上和二人離得不遠不近，也就半百之距。還好整座城燈火通明，要不然隔得那么遠，真的很難看清。

　　走了差不多半條街，這二人一拐，鉆進了一個巷子。李寒趕緊快步跟上。身影如同鬼魅，消失在街道之上。

　　這二人走在巷子里，邊走邊小聲的說著些什么。外人聽不清楚，只是面容都有些嚴肅，顯得頗為緊張。

　　走到巷子盡頭，二人一個轉(zhuǎn)身，打開旁邊一院子，走了進去。

　　李寒此時正在屋頂看著二人，手持一根木棍，一壺酒，看著天上的月牙，喝了口酒。

　　二人到了院子，說話聲音大了起來。一人說道“大哥，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高府那群賊人可不是好惹的?！闭Z氣中似有恐懼。

　　之前出言邀請李寒喝酒的漢子，聽到這話，面容有些怒意，怒斥道“不這樣做，我們對的起三弟嗎？三弟臨終前是怎么說的，你忘了嗎？”

　　那人聽到漢子如此說道，也是不再說話，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復雜。

　　“二弟，我也不為難你。你若不想，罷了，你現(xiàn)在出了院門就是。只當做我們沒這個兄弟?！蹦凶右娝绱耍彩怯行┦涞恼f道。

　　“大哥，你當我是什么人。我們?nèi)值軓男∫黄痖L大，我是什么樣的人你不清楚嗎？三弟的仇我也想報。只是。。。”男子反駁道，又停下下來，沒再說下去。

　　李寒待在屋頂，這二人的談話聲也是盡聽耳底。事情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故事回到三十年前。

　　不知名的一村子外，一不知名的小河里，三個少年不過七八歲的年紀，正在光著屁股摸著魚，在水中嬉戲。

　　“大哥，來這里，這里的魚多。”一人喊道。語氣中帶著微微的得意。

　　另外二人聽到此聲音，也是興奮的朝說話的那個少年游去。三人臉上的笑臉映出一整個夏天。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變。三人也是收拾起仍在岸邊的魚，興沖沖的朝村子走去。三人不是親兄弟，但自小都在一個村子長大，彼此間也是跟親兄弟沒什么區(qū)別。一路邊走變笑，互相比著誰捉的魚多。想到回家后，爹娘的夸獎。尤其是爹爹酒后和自己說的那些江湖上的大俠故事，腳步更是輕快。

　　剛剛翻過一個不小的山坡，就見村子那邊火光沖天。三人又驚又怕，忙丟下手中的魚，沖著村子跑過去。

　　三人剛跑到村口，第一眼就看到那一直笑呵呵的黃爺爺?shù)氖w橫在路上。有些蒼老的面孔上滿是驚恐。雙目還沒合實。見到此場景，三個孩子嚇得當即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來。仿佛有什么在緊緊握住喉嚨。

　　呆坐在地上許久，三人像是想起什么一樣，忙朝這自家的院子跑去。邊跑臉上還帶著淚。結果當然是可以想象的到，三人的父母皆慘死于自家院子之內(nèi)。整個村子也無一人存活。

　　三人哭的是聲嘶力竭，趴在自己母親的身邊，似乎這樣便覺得自己的親人還未離去。

　　天黑了下來。

　　三人也是哭得嗓子有些啞了。為首的一個稍微高一點的少年，映著火光，雙目中滿是仇恨，嘴角沁出鮮血，恨恨的說道“鐵牛，小虎，別哭了，挖個坑把村里的人埋了吧?！?p>　　三個少年原本都有著幸福的家，這一夜，家沒了，只有村外那幾十個墳堆聳立。

　　和每個俗套的故事一樣，三人流浪江湖遇到一山野老者。這老者可憐三人，待之如同自己子孫。又教授自己三人功夫，能夠有報仇的機會。所幸，三人遇到老者，在這個殘酷的江湖中得以棲身。也正是因為老人言傳身教，三人逢此大變，心性還算正常。

　　老人身亡以后，三人也是長大了。這些年待在老人身邊，三人也是沒有放棄過報仇的念頭，一直在四處打聽當年屠村的到底是何人。這一路上倒是也鏟除了不少為禍一方的惡霸土匪，因此兄弟三人也闖下了“關中三俠”的名稱。

　　這名稱也并不是像許多人那樣，徒有虛名而已。三人在這一路復仇的過程中，也是和朝廷認證的“關中大俠”打過交道，有些交情。

　　后來，在“關中大俠”的幫助下，知曉了當年做下屠村之舉的就是當時不遠處山頭的一群土匪，只不過在屠村不久以后，這群土匪就被朝廷剿滅。想來，當時做出如此之舉，也只是秋后的螞蚱，最后的蹦跶。

　　三人知道大仇已報，心恨自己不能親手報仇外，倒是也覺得輕松了很多。在走南闖北這些年，兄弟三人中的老三也是有了自己的生活，找了個心儀的姑娘，生了個漂亮的女兒，在西安府安定了下來。三人自此分道揚鑣，余下兩位也是各自去闖生活去了。

　　十幾年的時間未見，但兄弟三人的關系卻從未減輕，反倒隨著時間的推移，長久未見，更是濃厚。

　　前不久，有人送來一封信。信上所說，老三突然重病，即將不久于人世，希望在生命的最后關頭見到兄弟二人。

　　就這樣，這二人來到了西安府。事情也果然如信中所說的一般。老三在見到兄弟二人后，也是不日便離開了人世。想來必定是憋著最后一口氣，等待著兄弟二人的到來。

　　臨走前，老三將自己只不過十五六的女兒的手放在兄弟二人的手中，再三叮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唯一剩下的血脈。兄弟二人自然應允。

　　可是就當處理好老三的后事之后，突發(fā)變故。

　　這西安府有一戶人家，姓高。據(jù)說有關系在朝中，手下也養(yǎng)了好些武夫，在西安算是一霸。魚肉鄉(xiāng)里，無惡不作。這日，小姑娘上街購買臨行時的物品，恰被高府的紈绔公子撞見。

　　小姑娘雖然不過十五六歲，但出落的相當水靈，尤其是自小就熟讀詩書，氣質(zhì)不似關中女子的潑辣好爽，反而有幾分江南女子的婉約。

　　這高府公子何時在關中見過這樣的女子，心里是癢癢萬分。當即，將姑娘搶回家里。有圍觀的熱心人報官，反倒被關進衙門，打了三十大板。

　　兄弟二人待在老三家里，只等侄女回來，便出發(fā)回到自己的家里。可是等到天黑了，還是久久未歸，立刻出去尋找。

　　知道了被高府公子強搶回府以后更是大怒，當即跑到高府要人。兄弟三人雖然年輕時也有過關中三俠的稱號，但那么多年過去，身體上也有暗傷，又怎能敵過那高府養(yǎng)的如狼似虎的惡仆。

　　二人只好暫時離去，另謀他算。

　　兄弟中老大定了主意，趁著今夜夜深，二人闖入高府，將侄女救了出來。其實也知道此舉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又怎能不做。

　　二人之前在悅來客棧喝酒，想必也算是給自己的踐行酒。也就有了今晚李寒月下獨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