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刺史大人的頭痛病
宣州的案卷,在半個月后放到了靖帝的龍案上。
李府則是十天前便已經(jīng)知道了消息。
李林洧一面跳著腳大罵李林江愚蠢,一面日夜不停翻騰,終于在三日前將二女兒李鶯鶯送進(jìn)了皇宮。
次日,便傳出李鶯鶯被封了美人。
宣州的案卷,讓靖帝心中震怒,李美人的入宮,也變得意味深長。
既然李林洧如此著意討好,他便大可笑納。
幾個朝臣在下面相互傾軋掣肘,他樂見其成。
只要朝臣們不是結(jié)成一團(tuán),他這個皇帝就永遠(yuǎn)有威懾,讓他們立于他的至高權(quán)威之下。
扔下案卷,靖帝吩咐福海,擺駕御花園秋韻樓,去欣賞李美人跳舞。
宣州府內(nèi),氣息凝重。
趙貞石愁眉緊鎖,吳和臉上陰晴不定,只有楊敦才大大咧咧,嗓門照樣粗,腳步照樣咚咚,似乎一切都無所謂。
李林江侵地一案,已經(jīng)上報內(nèi)閣和宗正府二個多月了,竟如同泥牛入海,不起波瀾。
眼看著就快到年底,朝廷察考也早已經(jīng)結(jié)束,本來想著動一動的各位宣州大員們,因為突然冒出的李家侵地一案,變得驚疑不定。
趙貞石現(xiàn)在,又開始后悔,自己當(dāng)初是太欠考慮了,怎的一下子熱血就上頭,不顧一切就把這案子上報了呢?
還不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唉,還是沖動啊,白白在官場混了半輩子。
趙貞石按著腦袋,他這兩個月,頭暈頭疼的毛病愈發(fā)嚴(yán)重了,現(xiàn)在,還加上了兩個黑眼圈,原本平和的面容,也眼見的迅速蒼老。
“趙大人,要不,請?zhí)葡壬鷣頌槟\診脈吧?”楊敦才看到趙貞石又在按腦袋。
“唉,我這毛病,不是唐先生能夠治的啊?!?p> 李林江被傳到宣州府,也沒有將他羈押,只是讓他住在宣州城內(nèi)的李宅里,派了兵士守在宅外,不得外出。
剛開始時,李林江戰(zhàn)戰(zhàn)兢兢,低三下氣,一味討好求饒,并不敢多說一個字。
一個月后,看著朝廷并無動靜,便開始站在宅門前喊冤咒罵,眾人一商議,只得將守著的兵士撤了回來。
兵士撤去后,李林江更是有恃無恐,天天帶著林管事和一群奴仆,跑到府衙胡攪蠻纏,要趙貞石將從他家拉來的十二車銀錢退回,揚言還要上告朝廷,宣州府強搶民財。
罵得趙貞石那幾日頭皮發(fā)麻,只得裝病躲在后堂,一步也不邁入前院,留了楊敦才和吳和應(yīng)付。
楊敦才嗓門粗大,吳和心思慎密,兩人一個和李林江比聲音大,一個和李林江比言語犀利,加上圍觀百姓眾口一詞指責(zé)李家不講理,那李林江倒也沒占到半點便宜。
宣州官員們也沒有想到,官場混跡半生,第一次看到治下百姓如此維護(hù)官府,楊敦才的嗓門更加大了,吳和越發(fā)是口吐蓮花。
熱鬧了幾日,突然有一日,府衙前倒是異常安靜了,李林江不再來了。
本來已經(jīng)精神抖擻準(zhǔn)備開始對仗的官員們心下詫異,每天定時來罵李家的宣州百姓也奇怪。
一連幾日,都沒見到李林江,派人去打探,才知道他已經(jīng)悄悄回了下屯縣,閉門不出。
趙貞石心中稍輕,也有些幸災(zāi)樂禍,到底,銀子是保住了。
十二大車銀錢,差不多有三十萬兩,拿了一部分安撫了受傷的村民,一部份兌了賑災(zāi)的糧食分給了那些被搶了糧食的百姓,余下的入了府庫,將這幾年墊出去的虧空補了回來。
這件事情上,趙貞石至少認(rèn)為自己是正確的。
至少,今后朝廷來人查官庫,他也再不會受到追責(zé)了,除去了這個隱患,也算是這件倒霉事中的一個收獲了。
至于下屯縣令李長茂,只是傳來訓(xùn)話了一頓,他無權(quán)處置。
“趙大人,不如您試試這藥,這是唐先生給的,天寶樓制的新藥?!?p> 楊敦才拿出一個姜黃色硬紙的方形盒子,趙貞石接過一看,盒外貼著一張拓印的紙,寫著“天麻正天丸”,下面是天寶樓的標(biāo)記。
“這是天寶樓的藥?”趙貞石大喜。
天寶樓現(xiàn)在推出大靖大國手陸定一研制的成藥,攜帶方便,靈驗無比,一藥難求。
趙貞石有耳聞,卻沒有辦法弄到,聽說,天寶樓現(xiàn)在的藥,光是供太醫(yī)署都不夠。
紙上有服用說明,趙貞石急忙按著說明,取出一粒,放入口中嚼食,只覺得藥味濃郁中,有一股香甜,倒也不難吃。
咽下藥丸,喝上一口茶,趙貞石覺得頭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唐先生如何會有天寶樓的藥?”趙貞石問了一句。
“唐先生和陸大國手是至交,不管什么藥,只要是天寶樓有的,他都能弄到。”楊敦才心中得意,唐先生有的,他也有。
“哦,這個唐先生,看著年紀(jì)輕輕,卻是人物,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能小覷?!?p> “是啊,唐先生圣手仁心,雖未開館坐堂,但求醫(yī)的人無數(shù),凡是窮困之人,他都義診,不收費用?!?p> 這個事情,宣州官府的人都聽說了,自從上次當(dāng)街救人,唐先生的名聲在宣州人人皆知。
“既然唐先生在這里,趙大人不必?fù)?dān)心自己的頑疾,改日我請了唐先生過來,好好為大人看上一看,肯定藥到病除。”楊敦才現(xiàn)在只要沒事,就天天去找唐纓閑聊,和唐纓成了好友。
“唉,如此倒是好,只是唐先生能醫(yī)病,不能醫(yī)人啊。”
醫(yī)病不就是醫(yī)人嗎?楊敦才有些莫名其妙。
吳和聽懂趙貞石的意思,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將李家案卷上報朝廷,是他力促趙貞石去做的,當(dāng)時的情況下,也只能如此做。
只是,朝廷一直不置可否,楊家公子也再沒有傳信來,他著意探查了一番,聽說早在案卷轉(zhuǎn)呈皇上之前,李尚書家又有一位女兒入宮做了娘娘,正得圣寵。
官場如同博弈,看來,自己和宣州這一寶,怕是押錯了。
“大人,大人!”
門外,差役高喊著跌跌撞撞沖了進(jìn)來。
這個場景太熟悉,趙貞石口中的茶水差點又噴了出來。
怎么了?難道,那些小民,又來府外跪著了?
“圣旨,圣旨到!”
差役跑得急,一下了撲倒在堂內(nèi)。
趙貞石猛然站起身來。
是他的官當(dāng)?shù)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