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陷害
“如此說來,是朕當初錯殺了靈王和趙家?還有獻王,爾等意思,是不是也要一起重查?”眼看著內(nèi)閣大臣有逼宮之態(tài),靖帝拿出皇威,冷聲喝問。
“陛下,獻王帶兵謀反,證據(jù)確鑿,也實有謀逆之舉,朝臣和天下百姓看得明明白白,獻王也認罪,所以到如今,并無人質(zhì)疑。然則,靈王一案,事發(fā)突然,且僅憑一封密信,實在難以服從。臣記得,當年,靈王和趙仆射至死都不認罪,”
楊成伏跪在殿前,聲音洪亮,并不因靖帝惱怒而退縮。
“楊成,你可知,你此舉,實為靈王翻案,無論結果如何,便是在向天下宣告朕殘殺手足之過,而你,身為內(nèi)閣中杼,已意在結黨?”半晌,靖帝冷冷冒出一句。
刑部尚書等一干人跪伏其后,均冷汗涔涔,不敢喘氣!
楊成頓了一頓,“陛下,老臣萬萬不敢有此惡念?!?p> “既然不敢,那就好好查侵地、賣地的案子,不要翻古弄今,肆意攀咬!”啪的一聲,靖帝將手中的奏章重重擲下。
“陛下……”楊成口中喃喃,還想再言。
“陛下,您進清心丸的時候到了?!备:LO(jiān)捧了一盅茶,另一手托著一個錦盒,快步從殿外進來。
越過下面跪著的人群,手輕輕一抖,寬大的袖袍掃過楊成的肩頭。
“陛下,這是昨日瑞王殿下進獻的清心丸,特意讓陸大國手新調(diào)了配方,這個季節(jié)吃著,最是養(yǎng)脾清心。瑞王說了,這丸藥,不是治急病,只是慢慢調(diào)理陛下的心氣脾肺?!?p> 福??谥行跣踹哆叮蜷_錦盒,用錦帕墊著手,拈出一丸藥,托在手里遞到靖帝口邊。
靖帝就著他手,吃了丸藥,又喝了福海遞過來的熱茶,半晌,微微抬頭,看著龍案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伏跪著的一眾臣子,緩了緩語氣:
“黃忠侵地賣田的案子,該怎么查就怎么查,該嚴辦就嚴辦!至于其他的,日后證據(jù)充足,再行議處?!?p> 楊成抬頭看了看龍案后面的靖帝和一旁侍候的福海,嘴張了張,伏下身去:“老臣遵旨!臣等,告退!”
一干人等,輕輕退出殿外。
“楊相國,此案,如何是好?”劉郡守擦了把汗,天氣并未到炎熱之時,天子之威,不是他一個小小郡守可以承受的。
極少直面君上的他心中惶惶,黃忠私賣官田案,畢竟是首先從他手中奏報上去的,當時圖心中一時痛快,眼看事后掀起的波浪有越來越大之勢,又是惴惴不安。
他這個心思的,何嘗不是刑部和其他幾位共同審案大人心中所懼?
刑部尚書謝眺掌尚書還不滿一年,之前是刑部侍郎,前任尚書柳之荀在去年定王宇文碩謀逆案后,便向朝廷遞交辭呈致仕,他便頂了缺。
說起來,刑部這一年的這些案子實在是不好辦,明面上都不復雜,案件都是擺在世人面前,也沒什么疑難的地方,關鍵是案子一查就是一大片,涉及都是吃皇糧的官宦,多數(shù)還是相識多年的同僚,總有些不自在。
涉及官員一多,枝枝末末的,總是會牽扯出一些棘手的事,看似一條無關緊要的線,輕輕一扯,可能就觸到了天。
去年初的侵地案倒了一個工部尚書,連帶了一片大大小小的官員,風波未停,今年兩個紈绔子弟爭奪花魁的一起尋常斗毆,竟又扯出一片私賣官田的大案。
一個正三品的史部尚書和一個正四品的御史被削官下獄,連帶了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員們好一番翻騰。
他這個刑部尚書當?shù)檬切捏@肉跳,此時,他倒是羨慕那個不到花甲之年便提前告老還鄉(xiāng)的前任。
見主辦案件的中書令默不作聲地徑直往前走,似乎沒有聽到劉郡守的問話,謝眺也忍不住問了一句:“相國大人,下官接下來要如何是好?”
“如何?”楊成正在獨自沉思,聽得謝眺聲音有些急燥,才反應過來。稍微站了一下,旋即一笑:“幾位大人,陛下不是有了明旨了嗎?黃忠的案子,要嚴查嚴辦?!?p> “那,趙承恩家仆為主鳴冤案該當如何?”大理寺卿和劉郡守急急問道。這兩個案子,現(xiàn)在可是直接告到了他們面前,成了一個燙手山芋,不敢接,也不敢不接。
“兩位大人,陛下說了,其他的案子,待日后證據(jù)充分再議?!睏畛尚Φ溃骸皟晌淮笕藳]有聽清嗎?”
“這個……”劉郡守和大理寺卿相互看了看,聽是聽清了,但還是沒聽明白要怎么辦呢?
“既然現(xiàn)在證據(jù)不充分,就等著證據(jù)充分啊?!睏畛捎忠恍?,拱了拱手,匆匆而去。
要怎樣證據(jù)充分啊?劉郡守和大理寺卿面面相覷。
“劉大人,皇上和楊相國的意思,好像是說讓我們等著?!贝罄硭虑淝昧艘幌履X袋,似乎突然間開竅了。
“等?對,對,等著?!眲⒖な匾不腥淮笪颍骸澳蔷突厝?,收了這些證據(jù),等著!”
事急從緩,從緩則圓,圓則變通。
事實上,劉郡守和大理寺并沒有等待太長的時間。
再一次重新提審黃忠,三司并沒有提及靈王案件,而是將這些年以來他當所受的貪墨、私賣官爵、評定官績中徇私舞弊等種種罪行一一抄了遍,加上此次的侵田和私賣官田案,將大靖律法條條規(guī)規(guī)用到了極限。
這可算是一抓一個準了。這么多年的史部尚書嘛,怎么會沒有些營營茍茍見不得人的事呢?
按照所查出罪行的嚴苛律法,不只黃忠一人性命不保,黃氏一族也將家破人亡。
然則,事有變通,律法也有寬嚴相濟,到了萬念俱灰之際,黃忠不再申辯,只求自保,將功贖過,或可不致連累父兄族人。
于是,結案之前,黃忠供出一起舊案。
十四年前,先帝駕崩,新帝登基,除國舅王知節(jié)統(tǒng)領京城內(nèi)外十萬大軍守衛(wèi)外,在外眾王爺和軍中各都將統(tǒng)帥均嚴禁擅動。
然,外放黃州牧的靈王都接內(nèi)閣發(fā)出的詔書,令其急率衛(wèi)兵二千,速回京護新帝登基。然而在京師城外,被早已先行接到密報的王知節(jié)率守城兵伏擊全殲。
靈王被俘后,其辯稱令其進京的內(nèi)閣詔書竟然不翼而飛,而從王府搜出的,卻是右仆射趙承恩寫給靈王的密信一封,上書先帝被宇文雍謀害,乞靈王率兵入京,殺宇文雍,扶被廢的皇長子上位。
就因此信,靈王全族被滅門,右仆射趙承恩九族被誅。
黃忠當時是靈王府的掌事,靈王被俘時,就是他交出了這封自稱靈王交由他保管的密信。
事隔十四年,黃忠供述出,此封密信,是有人事先傳遞到他手中,讓他在靈王被俘后交出,同時,從靈王身邊偷走了先前的內(nèi)閣詔書。
而讓他做一切的人,就是時任少府互市監(jiān)的李林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