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龍井鎮(zhèn),是她繁榮昌盛百廢俱興的鼎盛時期。
臨近年終,這個屬于農(nóng)民們的小鎮(zhèn),早早的便迎來了她的繁榮與熱鬧。
古潤文和來弟、黃妹到鎮(zhèn)上時已是九點,但小鎮(zhèn)已是人流如潮,摩肩接踵的人群都是挪動著腳步隨著人流移動的,這情形猶如螞蟻行進(jìn)的隊伍一樣浩大。
古潤文、來弟和黃妹三人隨著人流沒走多久便被沖散了。
小鎮(zhèn)雖小,但若要在這如潮湧般的人群找人也絕非易事。
古潤文走到旁邊的鞋店處觀望尋找,無意中卻發(fā)現(xiàn)了正在鞋店里挑選鞋子的劉詩梅和廣紫蘭。
他的心一下子就狂跳起來,轉(zhuǎn)身就想離開,可又舍不得走。
激動與緊張使得他直打啰嗦,他想:“怕她干嘛呢?我又不欠她的?!?p> “你不是一直都想著見到她的嗎?怎么見到她了又想跑?”
就在他胡思亂想猶豫不決之時,店里面的劉詩梅發(fā)現(xiàn)了他,走出來看著他說:“你也來趕集?。 ?p> 她說話輕柔,目光如水,臉如沉月;一身上緊下寬的紅色長襯套著她高挑的身材,時尚而又優(yōu)雅大方;一頭順滑飄逸的披肩發(fā)絲,顯得文靜而又莊重。
一向能說會道的古潤文此時驚慌了,眼睛看著劉詩梅,喉嚨卻像被什么東西塞住似的,支吾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的雙手在用力地拉扯著他那件淡藍(lán)色的長袖牛仔衫的衣角,他的樣子就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的樣子。
心思謹(jǐn)密的劉詩梅哪有不知他的心理,她早就知道古潤文一直都喜歡著她,只是不敢向她表白而已。但就在最后的那學(xué)期卻變得冷漠了,她也猜出了其中道理,她自己也為她當(dāng)初的沖動的行為而感到羞愧。
因此,她為了安撫他的躁動不安的心理,她走到他身旁,大方地伸出雙手合住他還在拼命址著衣角的手,充滿關(guān)愛的眼睛柔善地看著古潤文那雙青澀而緊張的眼睛,微微笑的說:“你呀!見到同學(xué)了也不搭理了嗎?”
她的這一舉動果然見郊,古潤文明顯的鎮(zhèn)定了許多,他強(qiáng)裝笑臉故作鎮(zhèn)定的說:“嗨…!你好!”
劉詩梅微微笑問:“這段時間你都干嘛去了?。慨厴I(yè)后就沒見到你人了,去打工了嗎?”
“畢業(yè)我就去打工了,剛回來不久,現(xiàn)在在家里和我哥開墾了一片荒山,計劃來春季種上肉桂秧苗?!?p> 劉詩梅卻若有所思地說:“那你什么時候又去打工?”
“我去不去打工還不一定?打工的日子并不像同學(xué)們當(dāng)初想象那樣好過的?”
“那你喜歡在家干活?也不愿意在外工作嗎?”
“有這樣的打算!在家雖然是辛苦了些,但是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厭倦了還可以隨便的玩上一兩天,而打工就不行了,就像是坐牢?!?p> 劉詩梅沉思了一會說:“你且看看這些趕集的人流有什么不同的?”
古潤文放眼望過,蟻隊般湧動的人流中明顯地區(qū)分出兩種人來:一種是衣衫陣舊落后土里土氣的人,一看便知道那是些沒出過遠(yuǎn)門的山里人;另一種是穿戴時尚光鮮靚麗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是外出打工的山里人。
“穿著落后的山里人和穿著時髦的山里人?!惫艥櫸恼f。
劉詩梅本意是想鼓勵他外出打工,也許也是脫離大山的另一種方法。見他如此回答,未免有些失望,于是認(rèn)真地說:“穿著的改變,說不定他的人生觀也發(fā)生了改變呢?如果衣著總是一成不變的人,說不定就成了“井底之蛙”的人了?!?p> 古潤文聽明白了她說穿著的真正含義,正想和她辯論時,剛好廣紫蘭走了出來,笑咪咪地看著他倆說:“你們倆聊夠了沒?要不你們可以把我當(dāng)作透明的就好了!”
劉詩梅瞪了瞪廣紫蘭說:“你再胡言亂語,看我怎么收拾你。”
古潤文的臉一下子熱了起來,連聲說:“哪里?哪里?你可別亂說才好!”
廣紫蘭笑得彎了腰,眼睛跟著彎得像鐮月,她把劉詩梅拉回到古潤文前面,瞅著古潤文責(zé)怪著劉詩梅說:“你看你看,都是你把人家羞得臉都紅到了脖子上了!”
古潤文被廣紫蘭這樣一逗比,更慌得不知所措,手不停地往頭上撥弄,就是說不出話來。
劉詩梅倒是不慌不忙說:“他才沒你的臉皮厚呢!”
廣紫蘭白了白眼睛,然后故意提高了嗓音仰望著天空自言自語說:“唉!想不到曾經(jīng)能言善辯巧舌如簧的風(fēng)流才子,如今在我的劉詩梅大美人面前卻成了啞子了!”
劉詩梅聽她越說越離普,怕會傷害到古潤文,忙去拉開廣紫蘭對古潤文說:“你可別聽這瘋妹子亂說話,她可是越來越不正經(jīng)了的?!比缓罄鴱V紫蘭往外走并說:“走了,我們回去啦!”
廣紫蘭順勢把臉附到劉詩梅的耳邊,悄聲說:“這個男子才是你的真命天子,療傷良藥,你不要就讓給我唄!”
說完掙脫廣紫蘭的手,跑回來對古潤文悄聲悄息地說:“她家的地址是鎮(zhèn)中大街東12號,記得和她聯(lián)系呀!她是喜歡你的!但你可別那么膽小鬼啦!勇敢點!”
說完用力地推了推古潤文,然后快步流星地追趕劉詩梅去了。
廣紫蘭的話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使得古潤文又驚又喜又詫異,惆悵迷惘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但這時的劉詩梅和廣紫蘭已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了。
心事重重的古潤文在街上轉(zhuǎn)了兩回便覺得索然無味,他甚至是討厭這些在街頭巷尾來來回回而又無所事事走動的人們。
“這樣走來走去的有什么用???該買的早已買好了,該玩的也該玩膩了,就巴掌大的小鎮(zhèn)?!彼搿?p> 于是,他不再尋找來弟和黃妹,直接一個人就往回家的山路走去。
寧靜的山路上,廣紫蘭的話不斷地在他耳邊響起,他想:既然說是喜歡我的!怎么又會和紅毛在一起看演唱會?廣紫蘭表面上看似無一正經(jīng)的話,但她是絕對不會騙我的。
“對,肯定錯不了,她是喜歡我的!她的眼神就已告訴我了,那是只有愛才有如此關(guān)懷的眼神,還有,她那雙拉著我的雙手,不也是愛的象征呀?”他這樣一想,心情竟然又暢快起來。
走過村莊的小路,便是人煙稀少的山洼路。這些山洼里的山路古潤文上學(xué)時不知走了多少回,如今他一個人走還是第一次。
山路的幽靜與冷清使他突然間感覺到孤獨與寂寞,他又想起了熱情洋溢的黃妹來:“如果黃妹在此,也不至于那么孤單無聊了?!彼胫?,甚至有點想返回鎮(zhèn)上去找她的沖動,但當(dāng)他停下了腳步正欲打算回去時,他又沉思了一會,然后自言自語說:“還是算了吧,都走了四分之一的路了,還怕這點路程的孤單嗎?”
古潤文回到了家,變得心事重重悵然若失,少了些歡聲笑語,多了些牽腸掛肚。廣紫蘭的話像蜜蜂飛翔的“嗡嗡”聲在耳邊響起,而劉詩梅的音容笑貌像寄生藤一樣纏著他左右前后,揮之不去。
終于,他鼓起了勇氣給劉詩梅寫了一封信:
詩梅同學(xué):
你好!
上次的短暫偶遇讓我很是開心,也很想記念,不知近來可好?
那次所議打工之事,我確得在家挺好的,可以無拘無束的工作,可以自由自在地過日,疲累了,坐下來歇歇;厭倦了,停下來玩一兩天。
打工的日子,雖然我只是做了短短的半年時間,卻給我割肉般的印象:吃飯、上班、睡覺是打工的三步曲;無聊、無奈、郁悶是打工生活的代名詞。
這!就是我對打工的看法。誠然,殷切希望你能來信與我探討一下。
祝:身體健康!萬事勝意
你的同學(xué):古潤文
2月1日
古潤文寫畢,身心頓覺輕松舒暢,像是卸下了壓在身上的千斤重?fù)?dān)。
他認(rèn)真地把信疊好,就匆匆地往李鋪走去。
李老師在鎮(zhèn)郵電所訂有信箱,一是為了方便村民寄信收信;再有就是為他的爸爸李燁訂購的XX日報。
每逢趕集日,李燁都會踩著他的自行車到鎮(zhèn)上去補(bǔ)購些小店或缺的商品。村里人都知道,就算他無所事事,也會上圩鎮(zhèn)上悠轉(zhuǎn)一圈才甘心,這已經(jīng)成為他的習(xí)慣。
當(dāng)古潤文把信交給李燁的那一刻起,剛剛放下的重?fù)?dān)又被這封信給牽纏住了,但卻是兩種不一樣的心境,前一種是壓抑,后一種是記掛。
好不容易的盼到了趕集日,他強(qiáng)忍住焦急與難耐的心情等到了傍晚,當(dāng)夕陽被西山吞沒,晚霞染紅了山村時他才走到李鋪——因為這個時候的李燁必然回來了。
他心心念念的期盼終于變成現(xiàn)實,劉詩梅來信了。但他沒有馬上打開閱讀,而是小心謹(jǐn)慎地收入口袋里,繼而一刻也沒停留地走回家中,然后走出屋外那可以遠(yuǎn)眺西方落霞并且十分幽靜的小小曬谷場上,再找了張小板凳坐下,才迫不及待地取出信來。
潤文同學(xué):
你好,來信收閱,很高興你能給我來信,在此先謝謝你了!
你貴為七尺男子,理應(yīng)志在千里,不畏艱難,不怕挫折地去創(chuàng)造一番屬于自己的事業(yè),這才不枉此生。
在清溪小流中游玩的魚兒,是感受不到遨游在大海里的暢快淋漓。
在草叢花間里穿梭的小鳥,是體會不到在天空翱翔展翅的蔚為壯觀。
作為一個女子,我都好想外出闖蕩江“江湖”,見見大千世界,意會繁榮都市,只可惜我家自有工廠,也正缺人手,否則我定會去走天涯,闖天下。
祝:生活美滿幸福
你的同學(xué):劉詩梅
2月4日